“三位賢婿真是稀客啊!”周老頭引着嶽不群師兄弟三人和周家三姐妹進了客廳,便對着侍候的小妾吩咐,“讓廚房上菜吧!再将大丫她們四個叫來,和五丫、六丫、小丫聚聚!”絲毫不提周家衆人已經用過午飯。
“還是嶽父知我,小婿三人爲了華山的前程奔波不休,簡直廢寝忘食,勞嶽父費心了!”嶽不群一臉感激不盡的表情,略一沉吟,“此次小婿三人要出去幾天,小師妹已經去城南替我向趙先生告假去了,待她回來後就在周家和幾位小姐作伴,讓她們多多相處,熟悉熟悉,畢竟這兩年幾位小姐就該進我華山的門了,以後大家就是親上加親的一家人了!”
“哈哈,賢婿說的是,那不知賢婿準備把婚期定在何時?”周老頭貌似當真放下芥蒂,願意和華山同乘一條船了。
“唉!說來慚愧,”嶽不群微微一笑,卻是看不出絲毫慚愧的表情,“我華山現在當真是一窮二白,實在是沒什麽寶物可以當作幾位小姐的聘禮了!”
“這,這··”周老頭嘴角抽搐,心頭惱怒,合着我周家七個女兒全都便宜你華山了,你卻連聘禮都不想出?縱然臉色難看,但周老頭還是當真不敢暴起發火,“不打緊,不打緊··”
“不過,”嶽不群好似沒聽到周老頭的客氣話,語氣一轉,“不過,我可以做主将來周家幾位小姐所出男丁過繼一兩個給周家繼承香火!”
此言一出,封不平、成不憂和周老頭同時色變,但封、成二人強忍着并未插話,卻是信得過嶽不群的謀略手段。
“什麽··”周老頭頗爲吃驚,“此話當真?”
不怪周老頭不敢置信,這年頭子嗣可是家族裏頂了天的大事,子嗣珍貴,就連親兄弟、堂兄弟的親近關系,相互之間過繼子嗣繼承香火都是慎之又慎。嶽不群竟然肯将子嗣過繼給周家這外姓繼承香火,卻是大出周老頭預料!
“自然當真!”嶽不群面色肅然,再次承諾,“以後三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爲嶽家所出的孩子,無論男女,隻要嶽父願意,就算過繼兩三個也是無妨!”
“願意,願意!”周老頭連忙答應,“那就多謝賢婿了!”
“嶽父見外了!”嶽不群不以爲意,好似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一疊聘書,整整七封,遞給周老頭,“嶽父,這是華山給幾位七位小姐的聘書,還請收下!另外,我華山挂在嶽父名下的田地等産業,也送了幾位小姐當作脂粉錢吧!”
“這個···賢婿客氣啦!”周老頭苦笑,表面上是華山在華陰的産業都送給自己,其實是表明以後相當一段時間,華山三兄弟的所有消耗全都由自己出了!
嘿嘿,任你周老頭奸似鬼,還不是喝我嶽掌門的洗腳水!别看到時候要過繼給你幾個孩子,但是,咱們一個山上一個山下,住得這麽近,我的孩子還不是能天天管我叫爹,再讓他們拜我爲師,就算他們姓周,就算你周老頭辛辛苦苦把他們養大,那也還是我華山嶽掌門的娃!
嶽不群正自心中得意,忽然周府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嬌喝,
“嶽不群!”
随即一襲紅衣從牆頭升起,卻是施展輕功躍過牆來!
乖乖,怎麽這紅辣椒還追來了!不知小師妹跟她怎麽說的?
“梅娘師姐稀客!呵呵!”嶽不群滿臉堆笑,熱情的迎過去,“不知師姐此來何意?小師妹呢,沒跟師姐一起來?”
“哼!她在陪我爹吃飯!”梅娘惡狠狠的盯着嶽不群,“你讓我們父女二人可是一通好等!飯菜都涼了,嘿!”,不屑的冷笑着,“姑奶奶還以爲你今天不敢下山了呢!”
恐怕是你不依不饒硬拖着趙先生等我吧!嶽不群腹诽不已,我沒有按時到達,趙先生肯定早就猜出我有事不會去了,偏偏你個傻妞還在餓着肚子守株待兔!
“哈哈哈哈!”嶽不群眼珠亂轉,一陣哈哈神功,笑得梅娘不明所以,才誠懇的解釋,“唉!梅娘你也知道,我華山不比以前了,我作爲華山掌門,此中種種艱難困苦一言難盡,此次可不就又有小人欺上門來,小弟着實脫不開身啊!”
“噢?”梅娘疑惑,她雖然霸道專橫,但不代表她傻,“你不是在武林大名鼎鼎,武功高強麽?”
“唉!這不是跟師姐開玩笑嘛!”把說出的話再吞回進肚,嶽不群強忍膩歪,“我自從繼承了華山掌門一來,一直是恪守門規,除魔衛道,但平日在關中地面上還是十分低調的,這不,都低調到那些不知好歹的響馬欺上門了!師姐有所不知,那些響馬來自呂梁山匪窩,其中很有一些濫殺無辜,罪孽深重的,小弟不能容忍他們在我華山派的地頭禍害百姓,急着趕去同州爲民除害,才顧不得去聆聽老師教誨,隻能以後再向老師他老人家賠罪了!”
嶽不群說得大義凜然,心中卻是盤算,要不是看上了你比封不平稍高的身手,爲了忽悠你個小娘皮跟我們一去鐮山,到時好多個助力,本掌門直接拔劍調教你,才懶得跟你廢話!
“真的?”梅娘總覺得哪裏不對,卻還是改不了女俠本性,“那夥搶你們華山派地盤的響馬,真的濫殺無辜?”
“這還能有假?”嶽不群貌似不悅,眼神示意她看看大廳門口的封不平和成不憂二人,“我們華山都傾巢而出了,難道是集體去鐮山旅遊啊!”
“這倒也是!”梅娘有些信了,心思也全都轉到了此事上來,完全忘了自己來此找嶽不群算賬的初衷!
“師姐要是還不相信,不妨和我們一起去!到時也好做個在場證明,以後告訴江湖朋友們,我們華山堂堂正正,既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濫殺一個無辜!”嶽不群看火候到了,不動聲色的提出讓她一起去的建議,可算是給足了小娘皮面子!
“嗯!本女俠就去看看,替你們甄别一下善惡,免得你們這些僞君子打着爲民除害的幌子殺燒殺搶掠!”梅娘傲嬌的點頭,同意了一起去。
“多謝師姐,小弟感激不盡!正好,我們剛下華山,也還沒用午飯,小弟累師姐挨餓久候,真是罪過,現在便一起用了午飯再去行俠仗義不遲!”嶽不群連忙引着梅娘進去,殷勤的爲她介紹衆人,奉若上賓。
心中還暗暗感慨,難怪趙先生不放心你個小娘皮行走江湖,這麽輕易就被我忽悠了!原來你豪放的俠女外表下,隐藏着的竟然是,少女的純真啊!
過了午時,嶽不群衆人才酒足飯飽的出了周府,三青一紅四道身影各自騎着一匹青蔥馬,順着官道,朝同州鐮山方向飛奔絕塵而去!
就在嶽不群忽悠梅娘一起去爲民除害之時,趙先生門前卻是來了一個十七八的俊朗青年。
“咚咚!”青年敲門之後,退後恭立,顯然是個彬彬有禮的儒家弟子。
“吱呀!”大門一開,甯中則走出來,輕輕問道,“這位公子可是來拜訪趙先生?”
“正是,”青年見開門的是一位溫和的少女,神态不似丫環,雖然好奇她和趙先生的關系,但卻不敢失禮,“在下乃是遊學至此的士子,聽聞華陰趙先生學識淵博,今日特來請教!”
“那你跟我進來吧!”畢竟是陌生人,甯中則也不多言,直接領着青年去後堂見趙先生。
片刻,二人已經到了趙先生讀書品茶的後院石桌前,
“先生,這位遊學士子特地來拜訪你!”甯中則通告一聲,便拿起桌上的茶壺去廚房換新茶了,留下正在相互打量對方的學子和先生。
“宣城學子沈有容沈士弘,拜見趙先生!”沈有容躬身施禮。
“坐吧!”趙先生随意依舊。
“多謝先生!”沈有容道謝後,便在趙先生對面正襟危坐。
“你從宣城大老遠的來此,恐怕不是爲了求學考科舉吧!”趙先生語氣肯定,顯然剛剛的一番打量中有所發現。
“趙先生慧眼如炬!不知先生是如何發現的?”沈有容掃了眼自己全身上下,對趙先生一語中的頗爲好奇。
“你手上拿着折扇,氣質文雅,看似純正的讀書人,但是,從你剛剛進來到現在,不僅手中折扇從未展開搖晃,而且你雙手虎口和指節都有老繭,握折扇跟握刀劍一個姿勢,哪是柔弱書生的握扇手法!你在家時明明喜好武事!”趙先生搖着頭,将破綻緩緩道來。
“原來如此!我也一直覺得自己哪裏别扭,百思不得,卻未想到是習武練刀慣了,不适應握扇子!”沈有容看着自己的雙手和折扇,恍然大悟。
“嗯,你一個練武的來拜訪我這文弱書生幹嘛?”趙先生也頗爲好奇,難道又和嶽不群一樣,想要武人參加科舉。
“先生誤會了!學生雖然出身武将世家,平日喜愛習武,但本身确實是苦讀詩書的士子!是來向先生請教學問的!”沈有容連忙解釋。
“嗯嗯,不對!雖然你用詩書之氣遮掩了自身的武勇血氣,但我看得出來,你雙眸顧盼之間,透出一股兵戈殺伐的寒光,這可不僅僅是練習些許武藝就能達到的,須得博覽兵書,于兵法有所成就才能達到如此境界!你既然已經主修兵家戰策,再自己讀些詩書養氣也就夠了,又何必還我這裏?”趙先生目光如炬,見多識廣,直接抖出了青年的老底。
“呵呵!學生在先生面前真是無處遁形,其實學生本來打算,此次出來遊曆,如果無緣得遇儒家明師,便回家勤習武藝,幾年後再參加武舉。若是得遇明師,就拜師學習八股,從科舉之路入仕途,如此才能出将入相,不比武舉路途狹窄!”沈有容直抒胸臆,意氣風發,卻是直言有出将入相之志!
随即,沈有容面色一肅,端正身形,拱手而拜,“請先生不吝教化,收學生爲弟子!”
“嗯嗯!這個···恕我直言,你不是科舉的料兒!”趙先生遲疑着說,仿佛害怕打擊到沈有容的信心!
“什麽?先生爲何有此一說?”沈有容本以爲像趙先生這樣的高德博學之人,就算不想收下自己,也會直接明言,再多加勉勵,但卻沒有料到得到這樣一句古怪的批語!
“嗯嗯,實話說,雖然不知道你武藝如何,但以你年紀輕輕,就能夠在兵法上有不菲造詣,可以說是天賦過人!隻不過,你兵法之所以能夠達到如此境界,正是你九成九的心思都用在了兵法上,連武藝上所花的心思都不多,更何況詩書科舉?恐怕你用心研讀詩書也是近一兩年兵法有成之後,才分心于此,以你的學習天賦,相信一兩年足以讓你稍有成就,但在這之後,你便進步不大了吧!”趙先生雖是猜測,但卻心有成竹!
“确實,弟子前年刻苦研習四書五經之初自覺進步斐然,但自半年前便陷入停頓,之後再難有多少進境,弟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沈有容對趙先生猜測之準驚異莫名,但也實話實說。
“嗯,這就是了!你開始單單隻修兵法十多年,兵法的精義已經進入你的内心極深處,成爲你爲人處世的潛在準則,如何還能容得其它準則深入,隻怕你研讀四書五經也是看看而已,從未真正認同其中的道理,你對兵法的認同早已根深蒂固到讓你無法再徹底認同其它不同的精義,所以你這輩子除非忘記兵法,或者兵法大成,一通百通,否則對四書五經隻得其表,頂多也就考個秀才,于你出将入相的抱負無益!”趙先生直言不諱。
“那學生就不能出将入相,最多隻能當個将軍了?”沈有容頗爲失望,倒也沒什麽沮喪之情。
“非也!誰說将軍就不能當宰輔?古往今來當上宰輔的将軍數不勝數,他們大多也隻是略通詩書,更不要說精通四書五經和八股文了!隻是如今朝廷文官體系太盛,把持了宰輔之位,排擠武将罷了!其實,八股科舉也隻是文官步入仕途的敲門磚而已,宰輔需要的是會做官、會治國,而不是八股文章寫得好!”趙先生看得透徹,也并不忌諱自己是個文人,更是直言科舉本質。
“這,這···原來如此,學生還一直以爲宰輔必須精通四書五經精髓才能真正做好治國安民之職。”沈有容并非迂腐之人,一點就透,趙先生雖然沒有詳細說明,但以他的智慧,也能輕松想通。
“嗯,知道當宰輔無望了,你也不必拜我爲師喽!”趙先生一副輕松表情。
“非也,先生學問廣博,見識過人,學生雖然學不到四書五經和八股精髓,但更願跟先生學習識人之術!還請先生收下弟子!”沈有容心中清楚,不管是做将軍還是做宰輔,識人之明都是重中之重,趙先生既然擅長此點,比之四書五經還值得一學。
“嗯,你要學,教你也無妨,便收下你了!”趙先生撫須微笑,顯然對于收下一個天賦超人的弟子十分滿意。
“學生拜見老師!”沈有容再次鄭重行禮。
“恭喜先生再收一得意弟子!”此時,甯中則正好托着茶壺過來,看趙先生心情愉悅,便順勢祝賀,“先生喝茶!”
“嗯,行了,都陪我喝杯茶吧!”趙先生對于弟子倒是十分随意,二人聽命坐下爲先生倒茶。
“先生,梅娘師姐怎麽還沒回來?”甯中則端着茶杯,沒什麽喝茶的心思,卻是對于梅娘去找嶽不群算賬如此之久有些憂心。
“嗯,那傻丫頭怕是被你們的嶽大掌門騙去幫忙了!”趙先生搖頭不已,顯然對梅娘的個性頗爲無奈。
“嗯,有容,這位甯中則甯女俠可是華山派的未來掌門夫人,你要是有武藝上的問題,可以請教他未婚夫嶽不群,也是你的師兄,那位華山嶽大掌門!”趙先生卻是打趣起來甯中則,說得甯中則臉上染暈,低頭不語。
“可是華山靜非兄?我們昨日還在縣衙有過一面之緣,靜非兄當真是一表人才,和甯師妹乃是天作之合!”聽到嶽不群的名字,沈有容倒是立時想起昨天在縣衙給自己和縣令留下深刻印象的青年道士!
“嗯,看來你跟靜非倒是頗有緣法,他也是來跟我學習科舉的,哈哈,我看你們倒是有幾分可能成爲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