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彤平靜的一邊洗面筋,一邊說道:“挺順利的,申請材料已經提交了。今年美國兩家店的營業業績很不錯,加上我們蘇氏工廠今年的業績跟口碑良好,之前不是還有饕醉閣的競标案嘛,應該有三分之一的希望申請上。”
陶羨的眸子裏一下子多了種幽幽暗暗的光。
他都努力成這樣了,都化身童家陶天天待在工廠裏跟老婆膩歪了,爲什麽老婆還是要去留學!有沒有搞錯啊,那他的這些努力,都還有什麽意義。
蘇若彤感覺到身邊的人情緒一下子低落了,擡頭看了陶羨一眼,道:“陶羨哥哥,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陶羨哼了一聲:“不開心,沒有啊。我去看下花花。”說完扭身出了廚房。
他需要找個地方靜一靜。
屋裏都是人,都是歡聲笑語,還太暖和,太舒服了,讓他渾身發燥。陶羨索性走到外面去。
花園裏,大冬天的,除了個别特别耐寒的月季品種外,其餘的月季葉子掉光了,甚至有的枝幹都枯萎了,隻有來年開春,才會發出新枝。
天色不早了,擡起頭,淺灰色的天空朝下撒着不停歇的淺灰色的雪,好想他的心情一樣。
哈出一口氣,是白色的龍。現在比剛才他陪着蘇陶骅玩的時候還冷,他穿的還是那麽單薄,但是,卻不怎麽覺得冷了,因爲他心裏有個地方在不甘的燒着。
他很愛彤彤,他想讓她留下來,同時,他又希望他們的愛是對等的,是公平的。
他這麽愛她,她怎麽就不能也同樣回報他呢?他爲了她,曾經幾度放棄了自己的事業,甚至現在轉型,改變業務體量。爲了她,哪怕是休假期,還辛辛苦苦到工廠裏幫忙,甚至臉都不要了,各種哄她開心,讓她高興。
可是呢,她還是爲了一紙文憑,要遠走異國他鄉。
吐出一口惡氣,陶羨反倒更郁悶了。
他看不開啊!今天蘇若彤的回答,好像一記悶錘,錘在他的心上,讓他知道,自己是怎麽樣的掌控不住蘇若彤。明明不該這樣的。
想了又想,一直到天完全黑了,陶羨坐在花園裏落了一層薄雪的椅子上,凍得渾身發僵,血液好像都停止流動了,菜被人發現。
“陶羨,你幹什麽呢?”還是細心的劉姐找到了他,吓了一跳,說道。
“劉姐。”陶羨的嘴唇已經完全凍成了蒼白色,倒是臉上湧上了兩團明亮的豔紅,對劉姐道:“我這就回去。”
“你還行不行啊?”劉姐擔心的問道。
“沒事兒。”陶羨道。他僵硬的挪動着步子,回了屋裏。
年夜飯快要開始擺上了,幾乎沒人發現陶羨失蹤了這個把小時。蘇陶骅高興的滿屋子噼裏啪啦跑來跑去,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除了這個小天使,誰眼裏還能容得下别的啊。
陶羨去洗了把臉,換了下被落雪弄得不太像樣子的衣服,面色平靜的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蘇長青開心的祝酒,舉杯,每個人輪流說吉祥話,陶羨也沒有例外。
除此外,他安靜的不像是他,但是席上的場面太嗨了,除了劉姐偶爾投來目光外,并沒有人覺得陶羨有什麽不正常的。
陶羨的臉上那兩團紅色越來越重,他的喉嚨也開始癢癢了,等席散了,大家撤了桌子,換到廳裏面去繼續看電視,陶羨悄悄去了衛生間,站在鏡子前面,一陣猛咳。
咳嗽完,他又囊了囊鼻涕,他感冒了,說不定還有些發燒,因爲他的臉紅的不正常,人也頭重腳輕,走路都走不太好。
他很難受。
可是,現在大家都那麽開心,尤其是彤彤,不但事業得到了發展,家人環繞在她身邊,學業也馬上要有所成就了呢,他還要是不要掃興了,畢竟,他陶羨算個什麽東西呢。
一股淡淡的頹敗之色,在陶羨的眼底眉梢浮現。
出去又陪了大家一會兒,每當他想咳嗽的時候,就會去衛生間。
陶羨去衛生間的頻率這麽頻繁,很快大家都發現不對了。他再次從裏面出來的時候,一群人圍過來,問道:“陶羨,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太明顯了,陶羨走路都打晃了。
“我沒有!”一張嘴,更是吓人一跳,因爲陶羨的聲音嘶啞的不像是他自己的,就似乎被砂紙磨過,鼻音非常重。
“還說沒有。”蘇長青嫌棄的伸手摸了一把陶羨的額頭,滾燙滾燙。他愣了一下,立刻道:“陶羨發燒了!”
蘇若彤早就發現陶羨的不對勁了,可是,她心知肚明,陶羨會這樣,絕對是因爲晚上她說了自己申請留學的事情。這件事,陶羨很在意很在意,她本想着涼一涼,到晚上兩個人單獨回房了再開誠布公的談論這件事,沒想到陶羨這麽一會兒功夫,就把自己折騰病了。
“我來吧。我扶他回去休息一會兒。”蘇若彤說道。
“去醫院吧。”蘇長青道:“我看他病的挺厲害,可不敢耽擱。”
“我先給他吃點藥,不行就去醫院。”蘇若彤覺得,陶羨這還是心病,最好先跟他解釋完留學的事兒,然後再去醫院,不然打針也是白打。
目送小兩口上樓,蘇長青特别不放心。别看他總是嫌棄陶羨,可是嫌棄着嫌棄着,竟然嫌棄出感情來了,家裏要沒有這個人兒,他還不得勁兒呢。
“蘇老闆,剛才吃飯前,我看見陶先生一個人在花園裏坐着,穿這麽那麽薄的衣服,一聲不吭的,身上落的都是雪,凍得路都不會走了。估計就是那時候凍生病的。”劉姐把自己掌握的情況說了出來。
蘇長青趕緊道:“真的啊?他去花園一個人坐着幹嘛?”
“不知道啊,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麽,領着花花玩得可開心了。”劉姐也不解。
倒是陶爺爺哼了一聲:“就他事兒多了。大過年的 ,也不讓人痛快,别提他了,咱們繼續看電視。”
陶奶奶沒吭聲,可是臉上明顯有些遮不住的難過。
蘇長青對劉姐擺擺手,也不提這件事了,但心裏卻盤算起來。陶羨爲什麽會這麽難過呢?家裏可沒人惹到他啊,想來想去,恐怕是陶羨看見大家團圓的場面,卻單獨少了他爸媽,心裏會有點兒不舒服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蘇長青感覺自己抓到了主題,也有些後悔自己考慮事情不周到,于是有了個計劃。
趁着去衛生間的功夫,蘇長青打了個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遠在美國的柳洪嬌的。
柳洪嬌和陶艾民離婚以後,倒是和蘇家的聯系慢慢變多了,時不時的寄過來一點吃的、玩的給兩個孩子和兩個老人,蘇長青和蘇若彤、陶羨兩口子的也沒少過。禮尚往來嘛,蘇長青他們也會寄些東西回去,人情都是處出來的,一來二去,居然越來越親密。
“親家母啊,新年好呀!給你拜個早年了。”蘇長青在電話裏哈哈笑道。
柳洪嬌現在也不是一個人,她最近交了個男朋友,是華爾街的高管,她之前的某個項目競争對手,兩個人年紀相仿,手段都很厲害,在競争的時候打了個旗鼓相當,相互欣賞,後來案子被柳洪嬌拿下了,這個男人也被柳洪嬌折服了,他們兩個慢慢走到一起。
現在,這個男人就在陪着柳洪嬌約會。
“哦,新年好啊。”柳洪嬌還真就沒注意現在是華夏過年的時候了,她現在過得樂不思蜀,根本不去回想自己在華夏國内的那段時日,很多華夏的東西,對她來說,已經變得沒有意義。
“親家母啊,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蘇長青道:“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嘛,家裏人團圓吃飯,陶羨着孩子,一聲不吭,一個人在大雪地裏坐着好久,不一會兒就生病了。我們大家一合計,他啊,肯定是想爸爸媽媽了。這人再老,在爹媽面前,都是孩子。雖然說是我的錯,沒想着邀請你回來一塊兒過年,可是現在,親家母你能不能寬容大量,回來咱們一起團圓團圓。”
聽着陶羨的話,柳洪嬌倒是沒怎麽心疼陶羨,反而想起了自己爸媽。
她爸媽年紀大了,不願意出國,人老了,特别不愛挪動,哪怕她給他們老兩口買了高檔小區的新别墅,可是老兩口就是不搬家,非要住在那個破舊的老小區,說是舍不得鄰居街坊,舍不得那個環境。
那她們都舍不得,更不可能跟她出國了。說起來,她除了經常的給爸媽戶頭打錢,還請了高價專業保姆照看他們,都好久沒見過爸媽了。
蘇長青說的沒錯,這人再老,在爹媽面前,都是孩子。她也想當孩子了。
看了看身邊的男朋友,柳洪嬌慵懶的笑了笑:“傑尼,你要回華夏一趟,去我父母家裏。你可以不用陪我。”
她年紀大了,沒有動再婚的心思,反正談戀愛也更好,而傑尼更是個不婚族,現在五十多了,從來都是隻談戀愛不結婚,是個老牌黃金單身漢。這種人,大概是不會跟她去見父母的,壓力太大。
沒想到傑尼居然對這件事表現出莫大的熱情,道:“我陪你去,怎麽能讓一位女士進行獨身長途旅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