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淩潇潇說道,心裏卻有些不屑。
但是,不管怎樣,她現在都要遵守珍海角市的規矩,不爲别的,也爲對得起老闆給她開出極高工資,畢竟,除了聽話,不惹事兒之外,她自己清楚她自己沒什麽别的價值了。
“老闆要我和你講一聲,什麽時候可以開始計劃啦。我們那邊的線人有消息傳回來,那個蘇若彤,現在每天和她的兒子都互動的很厲害。”男子說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淩潇潇道:“再等等,這件事,必須一擊即中,如果讓她一次沒有産生足夠濃厚的興趣,有了免疫力,下次可能難了,記住,我們要利用的,是她的狂熱。”
那男子若有所思,對淩潇潇豎了豎大拇指:“還是淩小姐懂行啦!”
退出房門,他的臉上卻露出一點不屑之情。他們公司是從十幾年前開始野蠻發展,迅速壯大到資産數十億的,身爲公司的元老之一,這位男子和老闆信奉的隻有一個教條:就是幹,不要慫。
世界上的機會總是轉瞬即逝,即留給又準備的人,也留給快的人。
但是這個淩小姐,卻是個慢吞吞的烏龜性格,來到公司已經有一兩個月了吧,之前說的那麽信誓旦旦、十拿九穩的事兒,卻一直沒有見真章,如果不是之前的調查和她說的吻合的話,他們都會以爲這個淩小姐是騙子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年這段時間,看樣子這位淩小姐是不會加班的,那麽,隻能等年後——年後再随便拖一拖呢,他真不知道這件事要什麽時候才會開始。
不過,老闆也說了,現在他們必須開始企業轉型,再靠以前那樣橫沖直撞的野路子發展,貌似不行了。他就再等等了,如果還是不行,就必須把這個女人趕走了,他們公司,可養不起吃白飯的。
此時的新海市,因爲要過年的原因,大家也是很忙的。
過年的幾天,工廠肯定是不開工的,所以,要提前臘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七這麽多天的産品份額都做出來。鑒于過年的時候,會選擇吃簡餐的人不多,可是,很多合作的年節不休大連鎖超市跟便利店,都是要營業的,甭管簡餐在貨架上會不會放壞,商品總不能不上架。
隻要他們訂,蘇氏就得做啊。
十天的訂單,就算每天的份額都比正常削減許多,可是加起來,也夠嗆的,機器幾乎是每天連軸轉,一忙起來,事情就翻倍的朝外冒,攤子鋪的大,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統統不順暢起來,蘇若彤簡直成了滅火器,哪裏需要去哪裏解決問題。
連帶蘇長青都不打牌了,跑到兩家飯店輪番盯着,女兒和女婿爲了工廠那邊都忙的好幾天不着家,他總得分擔點,看好了兩家酒店年夜飯籌備這一攤,不能再給他們多餘的惹事兒了。
這一刻,蘇長青有點後悔當初沒多要幾個孩子,要是再有兩個彤彤,再招贅兩個陶羨,那彤彤和陶羨就能少幹三分之二的活了。
不過,想想他也知道那是瞎想,要是再生的倆不争氣呢,他在牌桌上,可沒少聽那些牌友們說家裏子女的糟心事,他們家彤彤和陶羨那樣的,真是萬裏挑一的呢。
又是一夜過去了,蘇若彤隻迷瞪了三個小時,便從地毯上爬起來,她旁邊陶羨動了一下,艱難的掀開眼皮子,用稍帶沙啞的聲音問道“幾點了。”
“八點了。”蘇若彤說道。
現在工人們三班倒,後半夜的時候拉貨的車子批次出現問題,蘇若彤去調節核實半天,四點多才躺下,陶羨一直陪着她,如果不是陶羨幫忙,恐怕現在她都還在忙那件事呢。
這種簍子倒不是說因爲誰的錯捅出來的,再好的工作人員,再好的工作辦法,該出錯的時候還是會出現錯誤,連計算機都有死機的時候,更遑論是人了。
以前陶羨拍戲的時候,經常是這個作息,他哪怕覺得熬的慌,也習慣了,跟蘇若彤一起簡單的洗漱。
蘇若彤連着幾天下來,真的有點受不了的,想起來陶羨常動不動好幾個月都這樣,不但覺得心疼,還覺得可怕。陶羨都是怎麽熬過來的,要是換個人,恐怕早就過勞死了。
别人都看着陶羨光鮮,覺得他是一句話定别人生死的制片人,是劇組賺錢分走一半的那個,卻沒人看得到,他是在拿什麽來換。
她發誓,等今年這波毫無準備的惡仗打完,以後,她再也不要讓陶羨這麽用生命來換前途了。
陶羨還不知道自己老婆在心疼自己,趁着蘇若彤發呆,嘿嘿一笑,在她臉上塗了一道白色的牙膏沫。蘇若彤臉上涼涼的,看向鏡子,不由得搖搖頭,陶羨這是還沒熬到極緻啊,還有心情跟她玩這個。
一回手,她也給陶羨抹了一道牙膏印,兩個人對着鏡子,一人臉上頂着一道白,傻傻的,但是又那麽般配。
随口拿着早餐和咖啡,都是簡餐,咖啡的味道還好,豬肉卷餅咬起來還是有些不夠嫩,不夠香甜,哎,如果是新煎好的豬肉,和新鮮的剛剛烤制出來的發酵卷餅一起,再配了洋蔥醬跟新鮮的胡椒、蔬菜,那種鮮甜和帶着油脂感的口味,才叫帶勁呢,吃了它,那才是真正擁有了一個美好的早晨。
一邊走,他們一邊朝廠區走去,陶羨感慨:“二十六啦!再撐一天,明天下午四點,下班!散夥!過年!”
明兒下午四點不散夥也不行,大部分地方簽了合同的汽運以及其餘運輸的,都是到這個點兒最後收工,約的最後一批收貨,是下午三點,一個小時,怎麽樣都裝完車了。
當然,工廠的工人們可以先走,隻留下不多的倉管人員和主管看着就行。
蘇若彤想到馬上就可以過個輕松年,也生出一股開心的感覺。
夫妻兩個相互鼓勁兒,這一天又過去了。
坐在車子裏,駛出了工廠大門,他們要回家了。蘇若彤看了眼落鎖的廠區大門,忽然看了看陶羨,道:“我們現在這算疲勞駕駛吧。”
“放心吧,我比這還累的時候都開過車,一點兒事兒沒出過,相信我這老司機,帶你裝逼帶你飛。”陶羨捏了捏蘇若彤的鼻子。
車子緩緩上路,走到路口的時候,蘇若彤忽然道:“朝那邊開。”那個方向,跟去蘇家背道而馳。
陶羨納悶,但蘇若彤這麽指揮,肯定有理由。
車子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開動,這條道很快就走到頭,前方,是一片開闊的海面。
開到盡頭,還可以下去,是一片綿軟的未經開發過的沙灘。這兒的沙子很幹淨,在夏天天氣還熱的時候,會有不少人開車攜家帶口過來乘涼玩耍,但現在冷了,卻是隻影難尋。
海灘上,一望無際,隻有蘇若彤和陶羨的這輛車子。
“下去走走。”陶羨說。
蘇若彤卻搖搖頭。
冬天,天黑得早,四點多,太陽的顔色就變成了一個鹹鴨蛋黃,不刺目,周圍挂的一點兒被染上橙色的雲彩,像是它流出的油。
蘇若彤伸出手,握住了另一邊座位上的陶羨的手。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
冬天的海風夾着沙子,打在玻璃上,如果在外面,肯定是又冷又疼的。但車裏很暖和,也很安全。
“睡一會兒。”蘇若彤忽然說道。
陶羨二話不說,幫蘇若彤把車座放低了,再同樣放低了自己的。
也是累了,就這麽交握着雙手,蘇若彤和陶羨一起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就是誰的迷迷糊糊,不知道今夕何夕,忽然,陶羨被一陣奇怪的水聲驚醒。猛地一睜眼,隻見前面一片片的浪花迎面打在玻璃上。
“彤彤,彤彤!”陶羨大驚失色!
一把搖醒蘇若彤,另一手打開車門,拽着還困的蘇若彤朝外跑。
下腳就是水,一下子淹到他的腰,幾乎都沒法走路。
幸好,背後的浪一陣陣推過來,陶羨幹脆是半遊半沖,死命的帶着蘇若彤朝沙灘和公路的接口那裏沖。
他們兩個竟是連番工作,都困糊塗了,忘了竟然還有晚上的漲潮這一說。
蘇若彤被冰冷刺骨的海水一泡,也清醒過來。一開始是陶羨帶着她跑,然後變成她抓着陶羨的手,帶着她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回頭,依稀的星光裏,就隻看到車子剩個頂了。
陶羨一陣後怕,再看看身邊跟她一樣濕透的蘇若彤,不知道爲什麽,竟然倒在馬路上,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他總覺得,今天是他好多年來,過的最開心的一天了。雖然他又冷,又濕,車子還被海水泡了,而且,還要步行好久,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可是,這種感覺,是什麽都不能替代的。
握着蘇若彤的手,陶羨凍得牙齒咯咯作響,卻對着海面大聲的叫了起來:“我很開心,你呢!”
波浪翻滾的海綿,并不能傳來任何回聲。
這時,他的身邊卻多了一個中氣充足的清亮高昂女聲:“開心!你呢,你呢,你呢,你呢,你呢……”
看看,他自帶了一個人形回聲器呢。
兩雙冰涼的手交疊在一起。
這一刻,他們就是對方的全世界,什麽都不能替代,隻屬于且唯一屬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