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給蘇若彤報上來的這個消息,着實不是什麽好消息,她都有些不忍心開口了。
打開房門,蘇若彤又是一張面癱臉,方才突發的小情緒,已經完全不見了。
“醫院那邊的電話,醫生叫家裏去個人,你爸爸一直沒醒過來,恐怕随時下病危。”劉姐道。
蘇若彤點點頭,轉身回屋,面色白的好像雪一樣,透出一股脆弱的透明。
陶羨把劉姐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快要心疼壞了蘇若彤,上前握住蘇若彤的手,道:“彤彤,别怕,還有我呢。”
蘇若彤微微揉了下鼻頭:“對,我還有你呢。”
劉姐要在家帶小孩兒,蘇若彤和陶羨一起去了醫院,越是臨近那地方,蘇若彤心裏越是恐慌。
但無論如何,還是要走進那個地方的。
陶羨其實對蘇長青沒特别多感情,特别是蘇長青有段時間格外刁難他,要不是蘇若彤,他真的無法忍受這種雞蛋裏挑骨頭,還說話不好聽的老頭子。哪怕是尊老是傳統美德,但陶羨對自己爹媽都興趣,對蘇長青,已經是夠好了。
但是一想到蘇若彤方才紅了的眼眶,陶羨恨不得現在自己能夠代替蘇長青躺進醫院的那張病床裏。
“我們本來預留的是最長五十個小時的觀察期,隻要在觀察期内蘇醒,或者有其餘的蘇醒征兆,都可以說病人安全度過危險期,但是現在的情況看來,有些不妙,這之後蘇醒的希望不太大。通俗點來說,病人現在是植物人狀态。”醫生很是抱歉的看着蘇若彤:“但比較好多的是,病人的手術成功了,他的腦部并沒有因爲腦溢血而受損,依然在運作。大腦是很精密的儀器,如果你們家有條件,維持現在的狀況,再加上一些其餘的刺激,也有機會出現奇迹。”
聽到這個,陶羨緊緊的抓了一把蘇若彤的手。
植物人說起來好聽,其實一點兒都不好,根本就是活死人的代名詞,盡管小說、電影裏動不動就有昏迷多少年的植物人又蘇醒了的場景,可實際上,這個概率非常小,現實中如果出現一例,是可以上新聞熱搜榜的。
蘇若彤咬了咬嘴唇,道:“爸爸的身體還有其餘地方不合适麽?”
“别的倒是沒有,可是後續出院後家屬照顧時,必須要及時給病人翻身,最好進行專業按摩,防止褥瘡和肌肉萎縮,喂食也要注意,他現在隻有簡單的吞咽反應,最好還是下胃管,營養方面要做到均衡,最好請教一下專門的營養師。”
醫生說的非常詳細,蘇若彤在旁邊認真的聽着,陶羨也很認真,隻差沒有拿着小本将這些條條款款都記下來了。
蘇長青頭上的傷口還在愈合中,暫時不會出院,而且病人家屬要接待這樣的病人出去,必然要提前不少天做準備,醫生這也是防患于未然,讓病人家屬先适應一下,自己找好解決方案,别到時候接不走人。
出了醫院門,蘇若彤反倒平靜下來,陶羨隻怕是她傷心太過,不願意表達自己的情緒,溫柔的勸道:“彤彤,明年開始我會減少工作,改成在家裏上班,照顧爸爸的工作,讓我來做。”
蘇若彤搖搖頭:“你還是忙你的吧。”
“不行!外人照顧爸爸,我不放心。”
“但是他們更專業。”蘇若彤淡淡道。而且,她既然知道了蘇長青的狀态,就不信自己喚不醒蘇長青。
她能夠做出刺激人腦部,讓人思維活躍,神經元發達的菜肴,也能做出各種讓人身體産生不可思議變化的藥膳,醫生都說了,蘇長青的身體其實是沒問題的,她就不信長年累月下來,蘇長青不蘇醒。
陶羨有些擔心蘇若彤這個狀态,根本不敢回劇組,哪怕現在那邊催的特别急,還是強行壓下來,隻每天抽空在電腦上遠線指揮。
他自己也清楚,沒有他在場,節目拍攝出來後,素材肯定會比之前的要弱,但是孰輕孰重,已經不用再說。就算素材差,大不了到時候他親自剪輯,好歹還能補救呢。
這幾天,廚校裏的那十人,倒是還在繼續學習廚藝,蘇家廚師,很不跟他們相幹,隻不過交代的人從蘇若彤換成了包汝文、查理、李紅星三個輪番上陣,偶爾帕特裏克也會跑過來客串一把老師,現在他和亞曆山大已經正式成爲蘇氏酒樓的員工了。
四個老師的風格各不相同,這十名來培訓的大廚簡直眼花缭亂,比起蘇若彤教導他們時候的時候,還要深覺自己的不足。
人在看着比自己高大上幾倍的大象時,便會生出贊歎之情,但是在看到連綿不絕的巍峨高山時,反倒隻有欣賞,而不會比較互相間的差距了。
他們頓時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在培訓結束時,最起碼趕上包汝文的水平。
包汝文并不知道自己被當成是四個人中最弱的那個,每次上課的時候,霸氣十足,非常腕兒。
教室其實還在裝修,叮鈴哐啷的,可是不影響包汝文的授課熱情。
蘇若彤下了命令,要将這邊的教學廚房改成蘇氏酒樓那樣的現代化後廚,施工的是蘇家認識的熟人,非常靠譜,過來看過以後,爲了節省工費,也爲了教學考慮,直接在外面加了一道長玻璃回廊,然後設置總入口大廳,以及各個小入口,這樣的話,哪怕是一長條數十個教室,将來全部有學生上課,也不會造成擁堵現象,而且安全性跟保密性也大大增加了,絕對不會再出現之前那種串課,以及丢東西的現象。
“今天呢,我教大家刀工,連絲剁。”包汝文血盆大口一張,笑了起來,敲着料理台的台面,給下面的十人看自己旁邊的蔬菜筐。
裏面除了藕,還有秋葵,山藥種種。
“大概是前年,我參加全球料理大賽華夏區的團隊新秀賽時,因爲做藕很漂亮,被人稱呼爲藕霸,還上了電視!當時呢,我記得第一次有報紙給我這個稱号,是以爲我切了個叫珍珠衫的藕,你們都知道吧。”
看着包汝文這個嘚瑟的樣子,大家都不想理他,大部分人其實真的沒聽說過什麽珍珠衫不珍珠衫的,但是他們知道,要是不說知道,包汝文肯定又要大放厥詞的吹噓半天,有時候到下課都上實錘教他們,所以隻好一個個點頭說知道。
“嗯,這珍珠衫嘛,其實最正宗的,并不是用藕切的。你們都知道,藕很容易氧化,而且質地比較脆,中間還有空心的眼兒,切出來其實并沒有那麽圓,隻能靠細碎來形成珍珠衫的樣子,或者叫劣等碎珍珠衫,比較合适,真正原版的珍珠衫,是用山藥切成的。這就需要一種特殊的切法,對刀工要求很高,這刀工呢,便叫做連絲剁。”包汝文嘿嘿笑道。
其實前年的時候,他選擇在比賽上做珍珠衫,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當時跟着蘇若彤學這個連絲剁的功夫還不到家,山藥的粘液其實不能稱作絲,可是蘇若彤卻能夠完美的做到用山藥做成珍珠衫。他和其餘的師傅們,頂多隻可以用絲韌性比較強的藕。
不過今非昔比,經過幾年的刻苦練習之後,他的刀工又有精進,現在可以做到用真正的珍珠衫來炫技了。
下面的學員們不知道什麽是珍珠衫的占了大半兒,而直到什麽是珍珠衫的,已經激動起來。
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能夠學習這道菜!這可是蘇氏酒樓在外出名的那些秘技中的一個,若是放在别家,這可是不傳之秘。這五百萬學費,交的值,若是知道蘇家如此大方,這個都肯交,他們哪怕不用朱家公費,自掏腰包都要學的。
包汝文秀了一把優越感,就不再廢話,掂起已經削好皮的山藥,剁了起來。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外行人也許就覺得包汝文這刀下的真快,下的真穩,下的真利索,但是分明是内行的十個人,眼睛已經快要從眼眶中裂出來了。
包汝文現在的刀工,已經超越了他們之前的認知,讓他們覺得高山仰止,頓時之前幾天對包汝文累積的輕視之心,也隐隐的去了一些。
潔白的山藥随着包汝文的切割,散了一桌子,看起來真的像是攤在案闆上的一堆珍珠,尤其是山藥潔白,而且本身就有顆粒感,瞧着越發的動人。
将刀子放好,包汝文拎着珍珠衫的邊緣,輕輕的提了起來山藥,卻見那些小珍珠一樣的山藥顆粒,竟然真的靠着山藥粘液被拎了起來,看起來好像一片用隐形魚線穿起來的漂亮珍珠衫一般。
展示完畢,包汝文将山藥放下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他其實在剛才展示前心裏挺沒有底氣的,哪怕他練習了這麽多次,還是有兩成失敗概率,不像蘇小姐,随時做都妥妥的,但值得慶幸的是,成功了!
本來不知道什麽叫珍珠衫的那幾個人,生生被震撼住了!這蘇氏酒樓實在太可怕了,有這樣的秘技廚藝,全天下,還有什麽地方是他們征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