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大家發現了别人的做法和自己一樣,頓時起了疑心——難道說,他們面前的飯菜和自己面前的一樣好吃?不至于吧,這世界上還有比我面前的西湖醋魚/茄汁牛腩/荔枝糍粑雞/花花綠綠不知道是啥的菜/看起來很清淡也不知道是啥的好吃菜還好吃?
不行,我得嘗嘗。不給?那就搶!
一桌子都在飛筷子打架,打的那是湯水四溢,飯渣漫天,李維甯隻覺得慘不忍睹。
早知道這群老頭、老太都是這個性格的,早知道幾乎每個第一次吃到蘇小姐做的飯都是停不下來的節奏,但當這兩個條件湊在一起,引起的化學反應,實在太令他紅臉了。
終于,李維甯實在受不了,對身邊的父親道:“爸,注意形象。”讓老王和老盧注意形象是不可能了,這倆人臉皮比自己老爹厚的多。
李成春嘴裏叼着一塊兒從老王面前搶過來的荔枝糍粑雞,笑呵呵的含糊不清說道:“兒子,快吃!”順手又從老盧的碗裏快手夾了一塊兒湯水淋漓的西湖醋魚,精準的扔給兒子。
簡直是世間難得好爸爸,這時候都不忘了照顧自己的崽,李維甯無語了,把臉埋在青瓷碗裏,偷眼看蘇若彤,她正安靜的吃着面前的一盤炒芽菜,一語不發。
得了,既然蘇若彤都不在意,他就更無所謂了。
吃過飯,幾個老頭吆五喝六要喝茶消食。今天蘇若彤的飯菜都做得多,老人家本來飯量就該比年輕人少,按理說照着吃撐了算,也該剩至少三分之一的菜,可是他們愣是把所有的菜都吃的幹幹淨淨,後來還多要了幾碗米飯,把菜湯也倒出來拌着吃了個幹幹淨淨。
雖然說這群食客的餐桌禮儀委實慘不忍睹,可是這麽捧場,蘇若彤還是挺高興的。
别人喜歡吃自己做的菜,她也喜歡做菜,讓蘇若彤覺得很幸福。
李維甯的母親不在家,她退學以後,被老年大學返聘回去教書法,晚上才回。往常,這些老頭到李家喝茶,都是趕李維甯母親在的時候,她是舊時候的大家閨秀出身,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茶道、花道也是一絕。這次李成春一個,手忙腳亂,幹脆将老伴兒平時泡茶的一套家夥什和十幾個茶葉罐子全弄出來擺在桌上,叫大家自己動手,琳琅滿目,倒煞是好看。
在這些茶葉中,不出意料,蘇若彤找到了自己最愛的正山小種紅茶,泡上一杯,抱在手裏,隻覺得幽香滿鼻,李維甯母親收集的這茶葉,竟是不比陶羨給她找的差。
既然喝茶,免不了說說閑話,幾個老頭、老太性格都是外向型的,對着蘇若彤問東問西,恨不得把她幾歲時候不尿床了都問出來。
聽說蘇若彤不是京城人,而是新海的,秋天才讀大四,幾個老頭老太都很是稀罕,這麽小的女娃子,做飯就如此厲害,真是難得。
又聽說她男朋友叫陶羨,再一問,果然跟饕餮集團有關系,他們又了然了。怪不得她要呆在京城,而不是新海呢,男朋友是京城人。而且饕餮集團那個老陶頭,做飯很厲害,找個同樣做飯厲害的孫媳婦,是正經事兒呢。
“好久沒見老陶頭了,他有十幾年都不做飯了。”老盧懷念起幾十年前,逢上饞了,部隊大院裏好幾個青壯“首長”,結了一大隊,領着家裏老婆孩子,一塊兒呼嘯成幫,到老陶頭的飯館裏去吃飯,那時候老陶頭的飯館,就已經做得很大了,算是京裏面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裏面光是廚子就百來号。但每次他們去,老陶頭都很識趣的自己下廚。這人啊,情商高的不得了,八面玲珑會來事兒,靠着一手廚藝,左右逢源,硬生生從個酒店老闆建了饕餮這樣龐然大物的集團,說起來,他也是幫過老陶頭忙的人呢。
如今再看面前的蘇若彤,廚藝在老陶頭之上,長得又是一等一漂亮,這老陶頭真是個好命的,什麽好的都讓他趕上了。
既然是故人家的準孫媳婦,老盧他們對蘇若彤就越發的和善,老王更是拍着身邊的老伴兒手,道:“你看看,咱們家裏從我這輩兒,就沒姑娘了,要不然,認蘇姑娘做幹孫女,你看行不行?”
老王的老伴兒還沒答應,老盧就跳起來了:“好哇,你個老王,你家沒女孩兒,合着我家有?說什麽認幹孫女,還不是想讓小蘇姑娘免費給你家當廚子,隔三差五能吃上兩頓好的?不行,這幹孫女該認給我。”一轉臉,他對着蘇若彤笑的露出一口大闆牙:“我不像那個姓王的那麽鬼精鬼精的,小蘇姑娘,你給我家當幹孫女,好處多的是,以後能多三個叔伯,四個哥哥,都是個頂個的好,保準你往後在京城裏橫着走,旁人也不敢說半句不是。”
“難道當我幹孫女比你當你幹孫女差麽?我家老二不比你三個兒子都厲害。”老王不甘心的說道。
雖然蘇若彤不知道老王和老盧的身份,可是卻明白,老王和老盧瞧着粗,但身份都不一般。她不想攀扯這些關系,雖然說老王和老盧吃了她的飯,很開心,才提出來這個,但人家的兒子、孫子,說不定還怎麽想的。再退一步,老盧講的很明白,要想做這個幹孫女,就得隔三差五過來給老人做飯,時間長了,妥妥的變廚娘,蘇若彤才沒這個興趣伺候人呢。
蘇若彤不說話,不接腔,還是那副面癱臉,李維甯就知道,蘇若彤肯定是不願意。他很了解這兩個兩個老頭,他們腦子一熱,什麽都敢朝外說,立刻打圓場道:“看看你們,今天這飯,不單單蘇小姐做了,我也做了,你們怎麽不認我當幹孫子,咱們好歹這麽多年鄰居,厚此薄彼了。”
這麽一說,趁着老盧和老王看着自己,李維甯又道:“蘇小姐在京裏面開酒樓,離咱們院兒不是很遠,你們叫警衛員開車送去,也就半小時,菜色每周上新,要去的時候提前預約一下,問下蘇若彤在不在,不就行了,非要弄那麽大陣仗。”
這麽一說,老盧和老王順坡下驢,一拍大腿,不再提認幹孫女的事兒了:“好!那我們以後就是酒樓的常客了。”
出了李家門兒,蘇若彤淡淡對李維甯道:“謝謝!”謝謝方才李維甯幫她解圍。
李維甯心裏感覺怪怪的,一方面,他有點兒替蘇若彤可惜,想要認老盧和老王當幹爺爺的人,排着隊能繞京城三圈兒,就和老盧說的一樣,認了他當幹爺爺,哪怕隻是個面子情,在京城就可以橫着走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很正常,蘇小姐不是抱大腿的人,她自己就很強大。
不一會兒,兩人回到酒樓,此時是下午,沒有客人,幾個廚師有的住在附近,回家去休息辦事兒了,有的則在後廚專門隔出來的一個小小休息室裏休息。
經理還在,看見蘇若彤,就跟看到救星了一樣,立刻快步走過來,道:“蘇小姐,剛才有個自稱是蘇先生的人來了,說要我們的賬單和流水,還跟後面的廚師們見了面,說了會兒話,我聽他意思,好像是要接管這裏。”
蘇長青自從京城分店開始營業,就沒來過,經理也隻見過他照片兩次,竟然沒敢認到底是不是他。蘇若彤猛地站住腳步:“我爸爸來了?他現在在哪兒?”她可不覺得誰會那麽無聊,冒充她爸爸。
經理搖搖頭:“我不知道,蘇先生就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蘇若彤心神不甯,給陶羨打去個電話:“陶羨哥哥,我爸爸來京城了。”
“你見到蘇叔了?”陶羨立刻道。
“沒有,他來了趟酒樓,可是沒聯系我。”
“等着,我馬上過去。”陶羨說道。
不一會兒,打扮的精神抖擻的陶羨便開車來了,蘇若彤坐在餐廳靠窗的地方,時不時朝外飄去眼神。經理中午找了借口,沒把酒樓的賬目和流水交給蘇長青,所以,蘇長青應該還會再來一次,隻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過來。
陶羨進了門兒,坐到蘇若彤對面,寬慰道:“彤彤,蘇叔既然肯來京城,很快就會聯系你了。”
蘇若彤可不這麽覺得,兔子急了還咬人,越是老實人發起脾氣越可怕,蘇長青隻要一天還别着筋,不想和她和好,她單方面的努力,壓根起不到作用。
默默的陪蘇若彤坐着,陶羨心裏也是忐忑的很,自打他在訂婚儀式上接了蘇若彤回國,也自知對不起蘇長青,隔三差五便寄一點小東西去新海的蘇家,那些寄去的小禮物沒有被退回來過。他不知道是因爲那些小禮物裏夾帶的蘇若彤的最近照片起用了,還是蘇長青根本懶得退,就直接丢掉了,可是,他自己很盼望蘇長青能夠被軟化一點。
他是真的想要得到父母的祝福,然後和蘇若彤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