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躺在病床上,雖然身上還裹着密密麻麻的紗布,看起來有點兒像木乃伊,可還是笑的開花極了:“是個好日子!”
“春天結婚,哪有不好的,醫生說,親家你到時候也能參加婚禮,不然我可是盼着讓彤彤越早進蘇家們越好。”朱太太越笑越大聲。
這段時間,蘇若彤一直在港城照顧蘇長青,朱家在港城的生意很不錯,在這邊也有房産,索性和朱先生一起,都留在港城跟未來親家多親近親近,生意的事兒,就交給大兒子便好。
蘇長青也是很滿意,但卻不敢說自己病的不是時候,他覺得自己病的太是時候了,如果不是自己忽然犯病,遭了一回罪,蘇若彤肯定還是倔強的像是頭小驢,死活不肯答應這一樁天作之合的婚事呢。也虧得老天有眼,他的腫瘤是良性的,現在摘除掉就沒有大礙了。
蘇若彤坐在蘇長青的床頭,低着頭給他剝橙子,手上微微沾了點黃色,朱曉奇伸手幫她接過來:“我來吧,女孩子不要做這種粗活,過幾天訂婚禮,化妝師可能要給你做指甲。”
聽到訂婚的事情,蘇若彤微微垂下頭,所有人都當她害羞,露出善意的笑容。
可是,隻有蘇若彤一個人知道,她并不是害羞。
越是臨近那個日子,她心裏越是沉重。
港城的醫療服務非常好,蘇若彤名義上是陪床的人,實際上,在病房隔壁也有自己小房間,裏面設着大屏監控,以及實時對講機,蘇長青那邊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得到。
不一會兒,蘇若彤就帶着滿腹心事睡着了,夢裏面,她迷迷糊糊,好似在坐飛機,一回頭,卻看見自己的前座,露出一張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俊顔。
“好難吃的飯菜。”那人的桃花眼微挑,生氣的把面前的豬扒飯丢到一邊去,蘇若彤剛想把自己的盒飯分給他一點,卻看見他身邊伸出一雙芊芊玉手。
“羨羨,你忍一忍,要不然,我把寶寶喝的奶奶給你均一點。”一個面目有些模糊,可是應該還挺美的女人,咯咯笑着遞給陶羨一個奶瓶,她的膝蓋上坐了個小嬰兒,那張臉,竟然跟陶羨一模一樣。
蘇若彤遞到一半兒的飯凝滞在半空,是啊,她怎麽就忘了,陶羨是有孩子的人了。
大概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坐在她前座的陶羨扭過頭,一看見她,露出個看見熟人的标準化微笑:“是蘇小姐,好久沒見了。”
“好……好久沒見……”蘇若彤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
“你就是蘇若彤?那個廚子?”那個面目模糊的美女尖刻的回身看了蘇若彤一眼,說道。
“是……”蘇若彤說道。她心裏好難受,爲什麽她還要遇見陶羨,她想離開。
“你穿的這是什麽衣服啊。”那美女道。
蘇若彤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平時的衣裳,而是一身衣袂飄地的寬袖長袍——是她在修仙世界時常穿的道服,再一看自己腰間,法寶囊好好的挂着,甚至腕子上,還戴着她平素儲藏廚具跟食材的那隻碧綠色的儲物手镯呢。
她難道又恢複法力,要回到原來的修仙世界了麽?
“雖然你這麽穿挺好看的,但你也應該知道,我家羨羨隻是喜歡你吃做的飯,你自己都要訂婚了,幹什麽還來勾搭他,破壞旁人小家庭。雙重出軌,很有意思麽?”那個美女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冷冰冰的說着。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蘇若彤慌亂的看着陶羨,陶羨就好像一個擺件一樣,矗在座椅上,一動不動,任由那個女的講話。
心痛的感覺,越來越厲害了,蘇若彤覺得自己好像掉在地獄裏一樣,隻想奪路而逃。她猛地一轉身,卻發現飛機的艙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
一揮袖子,蘇若彤跳了下去,她不要再待在這個飛機裏了,她的法寶已經已經回來了,那她就用法寶飛行好了,爲什麽要待在這個鐵殼子裏,繼續看陶羨,讓自己痛苦呢?
誰知道,除了飛機,她卻根本召喚不出自己的飛劍,整個人不停的朝下掉,朝下掉……這時,她才想起來,這兒是地球啊,沒有一絲靈氣的地球,就算有法寶也用不了。
忽的一下,滿身大汗的蘇若彤從床上坐起來,淡淡的月光從窗戶裏透進來,在地上照出一片溶溶的方形。
“原來隻是個夢。”蘇若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但心口刀絞般的疼痛絲毫沒有減少,她的眼前還閃爍着夢中見到的陶羨的樣子。
他還是那般好看,好看的讓她有些痛恨,痛恨到茫然,茫然到窒息,窒息到恨不得能立刻飛奔而去,到了他身邊,再放開這屏着的一口氣。
有了他氣息的空氣,才是能呼吸的空氣。
牆上電子時鍾提示,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在地球上,這已經是新的一天,離她訂婚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了。
天上的明月,是那樣明亮,它照着蘇若彤,也照着此刻完全沒有睡意的陶羨。
陶羨雙目赤紅,疲憊的坐在客廳中,電視機一直響着,似乎這樣才能叫這個家裏有點兒人味兒。
桌子上,擺着十幾隻空啤酒瓶,從昨天下午開始,陶羨就不吃不喝,僅靠這些啤酒欺騙自己的肚子。
桌面上,擺了好幾張名片,那些名片上,都已經被畫了x。
這些名片,是陶羨能夠聯絡到的能力強人又靠譜的私人偵探,可是他們這幾天陸陸續續的給他彙報自己的工作進度,全都是零——他們沒有一個能夠聯系上周佳妮和鄧清清的。
鄧清清那邊,明顯是在躲着他。周佳妮更麻煩,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任何人再看見她和她孩子的蹤影了,似乎這兩個人人間失蹤了一樣。
一天不搞清楚這些事情,陶羨一天就過不下去。
他最近脾氣越來越暴躁,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室内,一陣陣音樂流淌,陶羨在月光的照耀下,不知不覺睡着了。
大西洋彼岸,此刻卻是陽光燦爛,一處荒無人煙但風景壯美的峽谷中,茂密的森林邊緣小溪灘上,隐約能遠遠看到處小木屋。
木屋外,一名華裔女子滿臉微笑,帶着個小女孩兒,嘻嘻哈哈的吸水玩耍,她們不遠處的木屋外,搖椅上,躺着另一位華裔女子,正抱着筆記本電腦在上網。
“佳妮,你來一下。”那躺着的女子對水邊玩耍的女子喚道。
周佳妮整理了一下濕透了貼在身上的衣裙,笑嘻嘻的半跑半跳到了那躺着的女子身邊,抱着她的腦袋親了一口,兩人俨然是情侶的模樣。
“有人一直在國内找你。”那女子說道。她長得不如周佳妮好看,一頭短發,猛一看甚至像是個男人,但仔細分辨,卻能看出她的真實性别。
溪邊玩耍的玩耍的小女孩兒,因爲沒了人陪着,時不時也回頭看向兩位媽咪的方向,這位小女孩兒的面孔,和那短發女人的面孔,幾乎如出一轍。
“别管那些人。”周佳妮面孔上微微現出點兒戾氣:“我們都躲到這裏來了,看他們怎麽找。”
短發女人笑笑:“你再忍忍,等綠卡辦下來,我們拿到結婚證,回去别人就不會再說三道四了。”
“還有半年多。”周佳妮嘟着嘴:“這個地方真的好無聊哦,每天上網也隻能上一個多小時,你把電腦給我玩會兒。”說着,周佳妮不容分說,搶過女人手裏的電腦,熟練的登上了自己的企鵝号,靈動的雙眸一轉,在上面更新了新的簽名:聽說有人在打聽我呢,呵呵。
陶羨好不容易睡到快天亮,電話忽然響起來。
“陶先生,好消息,今天早上周佳妮小姐公布了一條新簽名,我們順着簽名追蹤,找到了她現在的地方……”電話那頭,一個人噼裏啪啦的講了一大堆。
陶羨人還在沉睡中沒完全蘇醒,愣了半天,才打斷了那頭的話:“你重新說一遍。”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是聽到人說起找到周佳妮了,那她在哪裏?
又仔細聽一遍,陶羨才欣喜若狂,周佳妮終于有蹤影了。
因爲之前的偵探工作室一直不給力,他就雇傭了另一個有十幾個人的私人工作室團隊,這些人手段很足,尤其擅長用各種高科技手段,雖然有時候的手段危險了些,可是效率也非常高,這麽快就有新的消息了。
他們順着周佳妮曾經用過的手機号、郵箱,一步步的跟蹤,在茫茫的網絡大海中搜尋了近三天,找到了一個疑似是周佳妮小号的企鵝号,最近一直在監視那個賬号的動向,如果這個賬号沒有錯的話,那麽,周佳妮現在應該是在美國的一處野營度假自然峽谷公園裏。
那個地名,陶羨以前竟是沒有聽過,上網搜了一下,中文的資料極少,翻牆到了美國網站,看了半天,才鬧明白到底是哪兒。
那個地方在美國西部,荒涼的不要不要的,據說還有不少棕熊出沒,去哪裏的遊客,都是喜歡挑戰自身的極限客,裏面的長租木屋,每一個間隔的距離都非常大,想要在裏面住宿、野營,必須提起簽署安全條約,出事以後,景點隻賠償入園門票上附帶的保險金,不進行額外賠償。
回想一下還有點兒印象的周佳妮的形象,陶羨根本納悶了,周佳妮好像是個挺柔弱的女孩子,很瘦,年齡也小,嬌嬌氣氣的,跟他談戀愛的時候,總是一副憂郁臉,不甚開心那種,所以兩人沒談了多久便分手了。
這樣一個女孩子,爲什麽要去那種營地呢?
不過,陶羨現在也懶得想這個了,因爲他馬上要去那個營地一探究竟,見一見周佳妮,确認那個孩子不是他的,起碼解決掉一個疑問,他才有臉去找蘇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