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不是有錢了麽?怎麽家裏還是這個老樣子,瞧瞧這些用了十幾年的老家夥什,一樣一樣醜死了,她明明跟他暗示過多少次,想要她跟他回新海過日子,最起碼要全換成包豪斯的家具。
但最讓她生氣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吳媽!年輕的時候她就讨厭吳媽,現在更讨厭了。這家是蘇長青的,她是女主人,這個吳媽一個下人傲個什麽勁兒,真是登堂入室,反客爲主,要翻天了!
她隻不過進了蘇若彤屋裏找找有沒有程嫣說的那樣東西,才開始翻蘇若彤的床頭櫃,這個吳媽就橫挑鼻子豎挑眼進來了。
别說蘇若彤是她生的,就算她是蘇若彤的後媽,搜一搜女兒的屋裏怎麽了?
最可氣的是,這個吳媽竟然還把她從蘇若彤屋裏趕出來,把門鎖上了。她都快氣瘋了,又不敢立刻打電話給蘇長青,盡管蘇長青現在對她非常好,但她心底裏很明白,如果讓蘇長青知道,她闖進蘇若彤屋裏亂翻,又沒有特别充足的理由,蘇長青肯定會對她印象變差。她以後還要指着蘇長青多過幾年舒心日子,才不會做這種傻事。
那麽,現在的首要之急,就是把這個吳媽給辭退了!如果沒有她,那以後什麽事兒都好辦了。
翻了幾個白眼兒,褚玉湖心裏有了計較,她把那張臭臉換成溫和的顔色,對猶自在角落裏打量自己的吳媽說道:“吳媽,剛才是我不對,彤彤現在大了,她該有自己的隐私了,我還當她是我才離開時候那個小毛毛呢。”
本來蘇長青就打電話回來交代過褚玉湖要來的事兒,加上現在褚玉湖不再用那張盛氣淩人的惡心臉對她,吳媽又有什麽好跟她惱的,面色立刻緩和下來:“老闆娘,你誤會了哦,蘇小姐那間屋,蘇老闆講過,一定不要叫人随便進。前幾天有人在蘇小姐屋裏放了個玩偶,恐吓蘇小姐,怪吓人的呢,她現在都不敢在家住的。”
“原來是這樣!”褚玉湖若有所思,跟吳媽聊天:“是不是彤彤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
“怎麽可能!”吳媽一下子急了:“老闆娘你不在家,是不知道蘇小姐有多招人喜歡。酒樓裏的大師傅們都稀罕着大小姐,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她學校的同學們也都很和蘇小姐關系可好了,那個恐吓小姐的,肯定是黑了心爛了肝兒的壞東西,指不定是看上蘇家有錢,要訛一筆。”
褚玉湖才不聽吳媽這套言論,趁着吳媽情緒激動,不動聲色套話。
聽得越多,褚玉湖心裏越不是味兒,吳媽是個嘴沒遮攔的,什麽話都朝外說。她有辨别真假的能力,當然曉得吳媽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盡管有些話帶了些感**彩,稍微有失偏頗,可是跟蘇長青和她說的某些所謂的“事實”,根本是大相徑庭。
原來她對着蘇長青留了一手,蘇長青也對她留着不少手呢。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到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小子了,想到這裏,褚玉湖的心頭反倒生出了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下午四點多,外面傳來車子的聲音,吳媽對蘇長青的車子非常耳熟,不用張望就站起來,高興道:“是蘇老闆回來了。”
褚玉湖這個她嘴裏的老闆娘站起身,撫了撫裙擺,對吳媽笑了笑:“吳媽,你去廚房燒壺熱水,我等下要給長青泡功夫茶。”
吳媽聽了她話,高興的點點頭,朝廚房走去。
褚玉湖應到外面,剛好蘇長青跟陶羨一起下車,蘇長青見了褚玉湖,立刻迎上來問道:“玉湖,你沒事吧。”
褚玉湖面色蒼白,咬着嘴唇對蘇長青搖搖頭,欲語還休。
她這個樣子,比親自訴說委屈效果還棒,蘇長青立刻拉住她手:“吳媽是個粗人,你不要和她計較。”
“你怎麽能說吳媽是粗人。”褚玉湖嘲諷的一笑:“她是粗人,怎麽會讓彤彤的房間裏出現那種東西。我聽說彤彤被人威脅的事兒,非常不放心,想仔細搜一下彤彤屋子,看能不能找出什麽蛛絲馬迹,說不定那人還在暗地裏放了什麽攝像頭,沒想到我還沒動手,吳媽就急的什麽一樣把我趕出來。”說着說着,她眼眶裏便蓄上滿滿的淚水:“可是我是彤彤的媽媽呀!”
她帶着哭腔的聲音,叫蘇長青心都快碎了。
“快别這樣。”蘇長青拍着褚玉湖的背:“我這就帶你上樓去彤彤屋裏,好不好?我們一起檢查,行麽?”
陶羨一看見這夫妻兩個開始抱在一起膩歪,立刻選擇閃人。
等陶羨走遠了,褚玉湖嘴角才閃出一絲狠辣,用猶豫的語氣說道:“長青,有件事不知道我該不該說。陶羨跟咱們彤彤,有點兒不明不白的。”
一想到這幾天的觀察,蘇長青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陶羨沒有對蘇若彤動不該動的心思,那他們還是能好好相處的,但他這麽個老斑鸠,還想叼自家彤彤這顆鮮果子,真是想太多。
還沒等蘇長青想好怎麽跟褚玉湖說這件事,褚玉湖便道:“今天我聽吳媽說,她家裏兒子在京城考上公務員,就是陶羨一手幫忙促成的。她特别喜歡陶羨,一嘴一個的誇。我問她是不是在蘇若彤面前也這麽誇陶羨,她承認了。”
輪起講話技巧,褚玉湖真的是棒極了,她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沒說,但實際上什麽都被她說盡了。
蘇長青心裏的怒火一下子高漲起來。
吳媽居然在蘇若彤面前誇陶羨,而且吳媽兒子的工作是陶羨開口幫着落實的,那是不是陶羨讓吳媽做什麽,吳媽就會做什麽,這不是把彤彤朝火坑裏推麽。
蘇長青什麽都能忍,就是忍不了别人對自己的女兒動歪心思。
但到底吳媽在蘇家幹了二十多年,蘇長青念着舊情,終究還是沒有發洩出來。
褚玉湖的眼珠一轉,便知道又是蘇長青那副好好先生的腸子又在作祟,幹脆再添一把火:“長青,你的事業在新海,我并不自私,不一定非要回京城。但我很怕,很怕看到熟悉的東西,熟悉的人,勾起以前的回憶。新海市裏已經和以前今非昔比,我們去買一棟公寓,跟天底下那些普通的夫妻一樣,重新開始生活,好不好?”
蘇長青差點脫口而出,說了個好字。
隻是,這間房子對他的意義太重要了。這是他十八歲接班了父親的飯店後,靠自己當家掙來的錢蓋得房子。房子的設計圖紙,是他一筆一劃跟老工人商量後畫出來的,裏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自己細心挑選的。
誠如褚玉湖所說,她害怕看到熟悉的東西,熟悉的人,勾起以前的回憶。蘇長青也怕看不到熟悉的東西,熟悉的人,再也沒了以前的回憶。
兩個人在院子裏抱在一起,什麽話都沒說,各自的心中都想着各自,溫熱的懷抱下,卻是兩顆貼不到一起的心。
過了好久,蘇長青才和褚玉湖一起進屋。
他倆在院子裏膩歪,吳媽跟陶羨不好出來打攪,水已經燒開了,吳媽給陶羨泡了一杯茶,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茶。
“吳媽,水燒開了麽?我要給長青泡功夫茶呐。”褚玉湖柔弱的對着吳媽說道。
吳媽樂呵呵道:“水早就燒開了,放在廚房呢,我給你端來。”
褚玉湖搖搖頭:“我再燒吧,功夫茶隻能用一百攝氏度的滾水泡,最低不可以低于九十八度。吳媽你平時不給長青泡茶麽?”說着,目光在陶羨的身上跟他面前擺着的冒着白煙的茶杯上留戀片刻。
她這個怪怪的樣子,讓吳媽也覺得很不對勁兒,可是具體不對勁兒在哪兒,粗心眼的她又說不上來,倒是陶羨看出來些門道了。褚玉湖這不是在當着蘇長青的面,給吳媽上眼藥麽?這是在暗示吳媽懶,做事還不上心。
陶羨見不得褚玉湖這麽對吳媽,蘇若彤喜歡吳媽,他就不能叫吳媽吃虧。不就是燒個熱水的事兒,至于這麽上綱上線?他插嘴道:“蘇叔,我記得你不是跟彤彤一樣,愛喝紅茶麽?你要是愛喝功夫茶,下回我來,給您捎上點好的。”
這話倒是不假。蘇長青不僅僅是不愛喝功夫茶,他還不愛喝茶,不管是路邊一塊錢一兩的茶葉末子,還是幾萬塊一兩的毛尖,喝到他嘴裏都是一個味兒。
但這些年褚玉湖不知道在哪兒學會了一手泡功夫茶的茶道功夫,換上高開叉旗袍,跪坐在那裏,風姿綽約的翹着蘭花指,用各種勾人的模樣演示茶道,蘇長青不由自主便“愛”上功夫茶了。
本來陶羨不替吳媽說話還沒什麽,可陶羨一開口,蘇長青的臉色就黑了。
吳媽幫陶羨說話,誠然會讓蘇長青不舒服,可是吳媽一直粗心慣了,管不住嘴,說的話不一定真有什麽别的意思。但陶羨幫吳媽說話,簡直就是坐實了吳媽和陶羨組成了一個聯盟,要把他的乖女兒彤彤從家撬走。
“哼!”蘇長青不由自主的從鼻孔裏發出一聲鼻音,壓抑着心裏的怒火,對陶羨道:“陶老弟,你的好茶,留給你爸媽吃,我們家吃不起那樣貴好茶。我幫你買了明天早上的機票。”越說,他越是來氣兒,幹脆對吳媽道:“我怕陶老弟明天早上再去機場來不及,吳媽,你現在就開車送陶老弟到機場旁邊賓館住着,等明天早上送他走了再回來。”
他們不是想沆瀣一氣麽,他倒要看看,就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又能勾結到什麽地步去。
躲在廚房裏裝作燒水,卻一直在外面動靜的褚玉湖,嘴角漸漸露出個笑容!
今天晚上,她的計劃就要可以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