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這是人力能做到的。”
不管看台上之前有多少個評委是帶着不怎麽歡喜的心情迎接蘇若彤端上來的這道菜,現在已經完全被震住了。
方才,蘇若彤将盤子輕巧的放在評委席前面的展示台上,似乎隻是無意的一頓,一片小小荷葉上充作”露珠”的魚子醬滾落下來,滑入湯面。
一圈輕輕的漣漪的在淺盤中蕩起,忽然,湯面上不知爲何,升起了一絲袅娜的白煙,同時,湯面上的蓮花動了。
還是花苞的蓮花,整個開放。
而半開不開的,則完全打開。
至于那一朵盛放的蓮花,則是花瓣片片凋落,滑入湯中,引發了更多的白煙,看起來就好像是池塘表面起了霧一樣,最後隻留下花心裏露出的蓮蓬。
最奇巧的是,那明明清澈見底的湯水中,仔細一看能看出是薄片的模拟蓮藕的白色食材上,竟然又伸出了一根根小荷葉,頂出水面……
所有人目瞠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這簡直太難解釋了,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神奇的菜肴。
看台上的陶一得,卻是露出個懷念的表情。
這種菜肴,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雖然比起蘇若彤做的這一道,有點兒粗糙,可廚師最後都是讓這道菜變得活起來。他以爲那技藝已經失傳了呢,現在看來,還沒有,蘇若彤還會,蘇氏酒樓還會!
想到這裏,陶一得一陣興奮——怪不得呢,蘇若彤是蘇秋鴻那老狐狸的孫女,說不定蘇秋鴻當年就會這一手,就是不對外表露罷了,蘇秋鴻會的東西,實打實講,陶一得心裏還真是沒底兒。
看着這一道菜,還有在台上壓陣的陶一得,大部分評委們都知道,今天的比賽,蘇若彤必須要拿滿分,就憑這一手,誰都壓不過他們。
但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服了,一名胖胖的評委忽然皺着眉,胖的被擠在額頭和臉蛋中央,陷進去像個坑一樣的眼珠一閃一閃,問道:“這位選手,你這菜是什麽個意思,爲什麽忽然冒起來白煙,是朝裏面添加違禁品了吧?還有,這花兒爲什麽會動,你們的食材單子上,難道還有遙控器不成!”
顯然,這人是在質疑蘇若彤做這道菜,是用上了不該用的東西。今天的比賽,可是有規定的,抽到了什麽食材,就用什麽食材。
蘇若彤一點兒不怕,對台上清聲道:“我并沒有使用違禁品,也沒有使用遙控設備。剛才的湯下層其實并不是湯,而是我們用抽到的牛油熬制的純肥油,加熱到非常高的溫度時,用透明的動物筋膜封了起來,最上層則是清湯,非常的涼。方才我放下盤子時,上面的魚子醬掉落下來,将本來就快要被燙破的筋膜擊破,上下溫差有近兩百度,所以才形成所謂的霧氣,并且在溫差下,造成上面的造景蓮花和下層的蓮藕産生一系列變化。”
聽着蘇若彤的解釋,幾乎所有的評委都恍然大悟,聽起來也不是很難嘛,就是利用溫差。但是懂行的人都明白,這些說起來嘴皮子一碰的東西,其實做起來有多難。
譬如說,如果沒有把握好上下湯層的溫差,或者上菜稍微再慢一點,讓上下層的溫度傳導的差不多,抑或是那魚子掉落時的力道沒掌控好——總之,隻要有任何一個環節出了任何哪怕一丁點差錯,這道菜就毀了。
那胖評委的臉色也是讪讪的,他收了明月松鶴樓的錢,一門心思的想要幫助明月松鶴樓,現在這個蘇若彤居然絲毫不避諱,大庭廣衆之下将自己酒樓做菜的秘密都說出來了,他也不好再挑刺了。
這時,他身邊坐着的一位梳着中分頭,瞧着挺慈祥的五十許男人呵呵笑道:“原來如此!也不是很難嘛,這道菜用了那麽多牛油,而且之前蘇氏酒樓上來的,全都是葷菜,我要沒猜錯,這一道也沒有任何蔬菜,在營養學上來講,并不利于人的身體。今天蘇氏酒樓的表現,我隻能給五分。”
他的話一出,評委台一陣嘩然。
陶一得也是皺眉看向這位中年評委,認出來他是誰了。
這中年評委叫做賀雙清,自己是不會做飯的,但是挂了個營養學家的名頭,其實是走政客路線的,最近喬家混的風生水起,喬平山肯定是要投靠的,隻是平白無故的,喬家恐怕不會手下賀雙清這條狗,他就隻能在這比賽上露頭了。
聽了喬平山的話,好幾位心裏有鬼的評委一下子都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露出釋然的笑容,這下子,有賀雙清打頭陣,他們跟着打低分,就沒錯了。
“賀評委,我們抽到的食材單子上,全都是葷菜,隻有一盒茶葉,勉強算是素的。”蘇若彤道。
“哦!這就沒辦法,廚藝大賽嘛,有時候運氣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下次你們抽到個自己不擅長的題目,那就也隻能怪自己的運氣了。小朋友,别氣餒,明天還有一場比賽呢,加油啊!”賀雙清滿臉笑容的安慰着蘇若彤,就好像他真的是在勸蘇若彤一樣。
蘇若彤淡淡的看了賀雙清一眼,将他的臉孔和名字牢記下來,再沒辯解,走下台去。
剛才蘇若彤在台子上停留的時間有點兒長,包汝文他們見她一回來,就圍住了她,熱切問道:“蘇小姐,怎麽樣了那些評委們都被咱們折服了吧!”
隻是聽蘇若彤描述這道菜最後的效果,蘇氏酒樓的廚子們都激動的不得了,這要是還不得第一,那評委們得有多刁呀!
而且,他們之前也在蘇若彤的指導下,做過一次神奇的真龍舞,自然知道,蘇若彤肯定不會騙人的,她說能成,就是能成。
蘇若彤一向是萬年冰山臉,面癱的厲害,淡淡說道:“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雖然說怕賀雙清撕破臉了,可是到底有陶一得的面子擺在那裏,其餘的那些評委們,恐怕也會在心裏掂量掂量,恐怕拿不到第一,也會是個第二,最終的結果,約莫跟昨天差不多罷了。
因爲他們已經做完了全部菜肴,就可以退場了,一衆人風風火火的回了賓館。
才一走到前台服務大廳,前台小哥便對着蘇長青他們喊道:“先生,您幾位是住在套房的吧?麻煩請來一下。”
因爲蘇若彤他們一向是集體活動,挺紮眼的,所以說這前台小哥都認識他們了。
蘇長青滿臉不解,走了過去,問道:“怎麽了?”
“您這邊總共開了七間房,最後開的那間,有位女士,想要明天全部退房,但我看當初付款的是您,到時候押抵的錢,是一起返還給您,還是按照那位女士說的,給她就好。”
一聽這個,蘇長青的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們這回一共也就倆女的,除了蘇若彤,就是褚玉湖了,褚玉湖這是個什麽意思?
他們現在住的套房,每間屋一晚上一千二,因爲不知道哪天才能走,所以幹脆當初一下子放了十萬塊在酒店賬面上,若是酒店不聞不問,直接照着褚玉湖的意思,将所有的房間都退了,然後拿走剩下的錢,那可就玩難看了。
“不好意思,我們明天晚上大概退不了房。”蘇長青忍着心裏的憤怒,說道:“隻那位褚女士開的房退,其餘幾間還要保留。”
蘇若彤聽得清楚,對蘇長青道:“爸爸,媽媽又要做什麽?”
“别怕。”蘇長青道:“我現在去找她談談。”
結果敲了半天門,褚玉湖那邊,卻一直沒人開門,蘇長青氣的不得了,在外頭捶門,道:“褚玉湖,你再不開門,我就去叫樓下服務台上來打開門了!”還是沒動靜。
蘇若彤将神識伸進屋裏探查一番,裏面竟是沒人,道:“爸爸,裏面沒人!”
蘇長青這會兒其實已經開始着惱了,被蘇若彤勸,才勉強忍下來,說道:“好吧,就算她不在,我暫時不跟她計較,我就不信,她能一輩子蹲在這屋裏不出來。”
正在這時,一個略帶諷刺的女聲在他們背後響起:“呦,蘇長青,你本事大了!什麽叫做就算我不在?我難道就不能出去麽?”
蘇長青一回頭,有些尴尬,看着褚玉湖。
褚玉湖摸出房卡,滴的一聲刷開門,對着蘇長青道:“進來吧!我剛才問過前台了,你說明晚上不退房!你是不是懷疑我要卷錢逃走?呵呵,蘇長青,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上測了這家店提供的飲用水,裏面大腸杆菌超标!我已經在隔壁的五星級酒店訂好房了,别說明晚上,今晚上,就得搬過去,我可不想讓我女兒在好好比賽的時候拉肚子拉的去不了賽場。”
蘇長青愣住了。
褚玉湖從包裏抽出一卷打印紙,啪的一聲在蘇長青額頭上拍了一下:“這是化驗報告!你啊,也先别找酒店的人理論,他們肯定是不會承認的,說不定還會下什麽套子,這個節骨眼兒,别鬧事兒了。”然後對蘇若彤揚揚腦袋:“彤彤,你去收拾東西吧。”
然後率先進了屋門,一扭一扭的腰身裏,全都是得意,留下父女兩個,呆若木雞的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