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後,一名中年男子的手閑閑插在口袋中,沒有掏出來,但他們知道,一旦他們有一點兒反抗,這個中年人的手掏出來時,就會帶着一把手槍。
趙發凱想到那烏冬冬的槍口,腿腳一陣打顫,菜刀都拿不穩了。
現在他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隻能乖乖做菜。
不管是鳳飛龍舞,還是金山玉河,這兩道菜想要在一個小時内做完,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個小時後,周緻詳非要吃到,這讓姜明明跟趙發凱感覺要瘋。也許蘇若彤這種神手可以在一個小時内完成,他們倆,絕對沒戲!
而且這兩道菜都是非常講究精制細作的菜肴,就他們現在抖得篩糠一樣的手,和亂七八糟的心情,做失敗的概率也太大了點兒。
但即便如此,也隻能硬着頭皮朝下做。甯肯一會兒被周緻祥拿盤子摔臉上,也不能現在天靈蓋給掀開來。
姜明明拿着一大塊兒冰,苦着臉用錐子、刨刀,小錘一點點修形,這是金山玉河必須用的材料。
這塊冰不是普通的冰,是用吊過的極清澈的高湯凍起來的,後來配上熱騰騰的牛肉,雕好的玉山會被稍微融化一點,跟牛肉的味道搭配在一起,更是美極了。
但是就這一個鍾頭,他手再快,也雕不出來能用的冰山啊。
姜明明和趙發凱麻木機械的工作着,隻覺得能多活一刻算一刻。
京郊的夜,總是格外甯靜的,療養院地處山中,更是安生無比。
越靜,就越是滲人。當外面傳來一陣人的喧鬧聲時,姜明明看了趙發凱一眼,該不會是時間到了吧。
那名看押他們的中年男子大約也想到這點,低頭看看表,皺眉道:“都超過兩分鍾了,走吧,别叫周老闆等急。”
可是,他們手中做出來的東西,完全還隻是半成品。
鳳飛龍舞用的面團沒拼好、發好,所以在鐵闆上加熱時,絕對舞不起來,甚至連龍形和鳳形都撐不出。金山玉河的冰山才雕出雛形,牛肉剛剛炙上,内裏應該還是粉的,甚至連外表都不是合格的金色,而是暗黃色。
這樣的飯菜,趙發凱覺得自己十幾年前才開始學藝的時候,都做的比這強。
但是情勢不由人,現在隻能強上。兩人一人端了一份菜,朝門口走去。
要從廚房到周緻詳呆着的溫泉廳,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回廊。回廊上的聲控燈随着他們的腳步明明滅滅,走着走着,姜明明停下腳步,那在他們身後跟着的男人惡狠狠道:“怎麽啦?”
“周老闆好像有客人。”姜明明小心翼翼說道。
隻見周緻詳的門口,站了好幾個男人,非常整齊的将門口堵圍住,顯然是不想讓旁人進去。
那持木倉的中年男人分開姜明明和趙發凱,走了上來,臉色忽然大變。
這幾個男人他有一個認識,那人不是在喬家做保镖麽?
難道說,今天來的人是喬家的?
喬家和周家的交集不多,一來是周家的地位夠不上喬家,頂多和喬家下面的小跟班一個水準。二來,是喬家和周家附庸的那家,暗地裏有些龌龊。所以,喬家上門,八成沒好事。
屋裏,傳來隐約說話的聲音,可是聽得不清不楚。
不一會兒,隻見裏面走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周緻詳,他已經毀容了的難看面龐上,本來滿是紅色的猙獰的疤痕,今天那些猙獰的疤痕,居然有一半兒都因爲驚恐失色呈現出灰白色,看起來更加恐怖。
他身後是個戴着圓框眼鏡的儒雅男子,正是在京城裏還小有名氣的喬修民。
中年男子眼睜睜看着雇傭自己的周緻詳和喬修民一起上了院子裏不知何時停的一輛車,再眼睜睜看着車子開走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不能管的,更知道,大概從現在開始,他就失業了。
姜明明和趙發凱并不認識喬修民,也看不出來剛才堵着門的是什麽來頭,互視一眼,想說話,又害怕身後跟着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滋味難辨的看了姜明明和趙發凱一眼,道:“你們走吧!”
其實他也納悶,剛才看着這倆廚子做飯,做的并不怎麽樣,怎麽他們老闆就點名要吃呢!現在好了,老闆人沒了,自然也不需要吃飯了。
京城動蕩不休,寒梅生物研究所的事情,在确定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以後,朱曉奇就回去京城那邊安置善後。
令人最擔心的事,無非是兩個院士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但實際上,這件事如果是鄭家攙和,他們必須有分寸。
在見到兩位院士的家人後,朱曉奇更是酌定了這個判斷,因爲他們都非常鎮定,鄭家早就叫人過來安慰過,說是接兩位院士參與研究項目,最近不會回家,還讓他們視頻通話過。
所以說,這件讓玉梅基金會擔心如此的事情,最後居然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竟如一個玩笑一般,就平息了。
但當所有人都安置好了以後,蘇若彤還是沒回新海,蘇長青也沒回,他堅持要帶蘇若彤出國看病。
蘇若彤簡直無語了,她是真的沒病,爲什麽非要在她身上找出個病,蘇長青才安心呢。
眼看還有個把月就要期末考試,一出國,各個國家預約診療,這兒飛飛,那兒飛飛,怕是她不僅僅會耽誤功課,連考試都跟不上。
蘇若彤勸蘇長青:“爸爸,等暑假我們再看病吧,我們現在先回家,好不好。”
蘇長青卻是很嚴肅:“胡鬧,生病怎麽能拖呢,很多小病就是這麽拖來拖去,最後拖成很嚴重的大病。一定要在一開始不舒服的時候,就立刻就醫。”
這說法倒是沒錯,可是她做了全身體檢和無數的專業檢查,各項數據都顯示她健康,而且是在魔都的大醫院裏做的,蘇長青仍舊這個态度,也是沒誰了。
趁着蘇長青出去的空擋,蘇若彤坐在病床上,給陶羨發短信:我最近回不去了,爸爸一定要我去國外做檢查。”
此刻,陶羨卻不在蘇家,而是和陳非一起,在一處别墅中。
這别墅不大,裏面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奇怪味道,還有不少女孩子遺留下的生活用品。
陶羨盯着粘了各種擦不掉的惡心痕迹的桌子,極其不想繼續在這裏呆着。
陳非在裏屋,窸窸窣窣的找東西,不一會兒,就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照片放在桌子上,道:“我能找到的都在這裏了。”
桌上的照片,大部分都是陶羨的照片,而且還是精選過的,有他開心的在京城屋裏抱着蘇若彤,兩個人一起站在窗前的,有兩個人頭碰頭坐在沙發上的。其中還夾雜着幾張蘇若彤離開京城後,他跟金碧欣在一起相處的照片,不同于之前和蘇若彤在一起時的親密,他和金碧欣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借位拍攝,看起來好像特别暧昧,實際上并不。
陶羨看着照片,問道:“就這些了?”
陳非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道:“還有些你跟男人在一起的,但後期制作的痕迹太重,不能用。”
聽了這,陶羨氣的快要笑出來,這些人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陶哥,看在我将功補過的份上,您能不能别跟我計較了。以後我絕對跟那個姓周的斷絕聯系,再也不找你麻煩。”陳非哀求着看向陶羨。
陶羨抱胸,對陳非的低聲下氣并未有什麽感觸。陳非拿出來的隻是打印出來的,電子版都在哪兒呢?他就不信陳非手裏沒有。
陳非看着陶羨的表現,已經在心中将他罵個半死。
若不是這幾天他得到消息,知道京城那邊周家似乎出事兒了,絕對不會這麽低三下四。對他來講,沒了靠山,就和喪家犬一般。别人知道他是從港城來的,家裏還是開連鎖酒樓的,都覺得他家世一定很厲害。
但那些人卻不知道,他家是開酒樓的不假,但是至今除了祖屋,都沒有屬于自己的房産,隻是表面光鮮,論起内裏的底子,甚至都不如蘇氏餐飲強。
陶羨的手指繼續劃過桌面上的照片,這時,一張小小的證件照從這些照片堆裏掉出來。
上面是一個女孩子的證件照,看起來頗爲稚嫩,有幾分清秀的樣子。陶羨瞧着隐約眼熟,多看了兩眼,陳非趕緊在旁邊點頭哈腰:“哎呀,這是以前住戶留下來的照片,怎麽給混進這裏來了。”
說完,趕緊将它收起來。
陶羨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道:“這女孩兒在新海大學念書,叫甯丹丹。”
對這個甯丹丹,陶羨可沒什麽好印象,而且他記憶中,甯丹丹總是穿的很貴婦,還畫着濃濃的妝,根本沒有照片上那種清素的樣子,不然他早就認出來了。
“嗯,叫甯丹丹。”陳非道:“她前段時間跟人走了。”
陶羨皺皺眉頭:“她去哪裏了?”
這個甯丹丹,到處和蘇若彤作對,是不是又找了個什麽地方辦壞事去了。
“陶哥,不瞞您說,甯丹丹是去生孩子了。她懷了多胞胎,新海市的醫療條件到底不行,所以提前到大城市去,一邊安胎一邊等生産。這也是以前魏家給她租的房子,剛好她走了,我就臨時搬進來湊活一段時間。”
對甯丹丹懷孕的消息,陶羨還真不知道呢,甯丹丹懷孕的時候,他剛好和蘇若彤鬧僵。
“哦!”陶羨随口回應一下,便沒再問。
陳非卻是忽然激動起來,非常熱切又神秘兮兮的說道:“陶先生,也許你都知道了,外面說,這孩子是甯丹丹給魏峥生的。其實不是,您知道孩子的真正父親是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