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胡之源本人和顔悅色,對已經爬起來的蘇若彤道:“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蘇若彤咬着嘴唇,低頭沒吭聲,那邊朱曉奇追了過來,站在蘇若彤跟前,将那些警衛們投向她的尖銳目光隔開:“不好意思,這位先生,這是我同伴,我們住隔壁。”
說完,他擔心的看看蘇若彤:“你沒摔傷吧?”
蘇若彤還是不說話。
她現在不能分出半點心,來處理眼前的瑣事,因爲她将全部的精神力都投入到探查胡之源腦海中的信息上。
蘇若彤平日不管怎麽面癱,人是很有禮貌的,哪怕對自己不喜歡的人,也不會這麽愛答不理。朱曉奇有些擔心,伸出五指在蘇若彤眼前晃了兩下:“蘇小姐?”
結果,蘇若彤沒有任何的反應,不但眼皮紋絲未動,甚至連瞳孔跟睫毛都沒有起任何變化。
加上她那毫無瑕疵的臉蛋和身材,以及木然的表情,讓她就好像一個大型的拟真人偶,被呆然擺在這裏。唯一的區别,就是她還擁有着微弱的呼吸。
朱曉奇觀察了半分多鍾,看不出蘇若彤是怎麽了,有些着急,剛想再幹點什麽,就見蘇若彤的身子忽然微微一晃,前後搖擺一下,好像站不住腳一樣,趕緊扶了她一把,這才感覺到,她身上的體溫超乎尋常的冷,摸起來好像冰塊一樣,但她的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甚至連額發都打濕了。
這樣子的蘇若彤,要說沒問題,誰都不信。
朱曉奇面色大變,對從屋裏跟過來的張振說道:“張總,蘇小姐生病了,你打一下急救電話。”
胡之源一開始也有些懷疑蘇若彤的身份,不然怎麽一出門,就撞上她呢,這小姑娘怕是别有目的。但現在看蘇若彤這恍恍惚惚的樣子,不像是作假,吩咐身邊人:“小劉,你不是有執業醫師證麽,過來看看,這位小姐怎麽了,方便移動的話,先将她扶到屋裏躺下。”
那名叫小劉的警衛剛想上前,蘇若彤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晃動的更厲害,幾個呼吸的功夫,她身子朝後一倒,昏了過去。
陷入最後的昏迷前,蘇若彤的意識終于從胡之源身上抽離,她總算知道了爲什麽喬平山要攙和那件事了。
小劉簡單檢查下蘇若彤身體,又問了朱曉奇蘇若彤以前有沒有什麽腦病史或者其餘大病史,朱曉奇還真的不知道這個,立刻摸出電話,給蘇長青打去。
電話那頭,蘇長青聽到蘇若彤忽然昏迷,整個人都不好。
他急的不行,跟接電話的小劉說道:“彤彤小時候身體便不太健康,小病基本上沒斷過。她得的比較大的病,有流行性小兒腦炎,重度肺炎,高中畢業假期,出了嚴重車禍,差點兒沒搶救過來,大一也出現過一次昏迷情況,去年冬天寒假,被子彈打傷過!”
聽到這女孩子經曆過的這些病症,本來覺得蘇若彤可能隻是暫時休克的小劉一下子不敢妄下判斷,說道:“她以前受過很多傷,得了不少嚴重的病,難保不會老病竈引發的休克,先不要移動她,讓她平躺在這裏。”他都随時做好給蘇若彤做心肺複蘇的準備了。
這邊朱曉奇又接過電話,蘇長青着急的什麽一樣:“你們現在在魔都哪裏?我馬上開車過去。”
新海市離魔都倒是不遠,高鐵隻要兩個小時,開車走高速,四個鍾頭便到了。
朱曉奇知道蘇長青愛女心切,報上來地址,蘇長青立刻撂下電話,火速準備去魔都。
待蘇若彤悠悠醒來,面前一片白色,鼻端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她曉得,自己又在醫院裏了。
應朱曉奇的強烈要求,在蘇若彤昏迷的這段時間,她被做了個細緻的全身體檢,以确定她真的沒有生命危險。體檢結果表明,蘇若彤健康的很,昏迷的原因比較莫名,瞧着倒像是脫力造成的。
蘇長青第一個發現蘇若彤醒了,立刻喊值班大夫過來。
蘇若彤揉着還有些刺痛的太陽穴,面無表情又帶點兒疲憊的說道:“爸爸,我沒事的。”
“怎麽會沒事!這醫院有問題,給你做這麽多項檢查,都查不出病因在哪兒。你上回在學校,也是莫名其妙昏倒了,今年又來一次,等你身體稍微養養,爸爸帶你出國做檢查,美國不行就歐洲,歐洲不行就去印度,一定要查出來你爲什麽會生病。”蘇長青憂心忡忡說道。
對自己昏迷的理由蘇若彤非常清楚,那就是精神力透支,但是這個沒辦法告訴蘇長青。
這間病房是朱曉奇動用自己關系,給蘇若彤找的單間病房,屋裏并沒外人,蘇若彤歪歪腦袋,找了找,發現沒見到朱曉奇,問道:“爸爸,朱先生呢,我有話和他說。”
蘇長青道:“朱先生在跑你高阿姨那件事,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蘇若彤嗯了一聲,剛想摸手機,蘇長青就幫她打開了手機鎖,熟練的給她撥出朱曉奇電話。
床上,蘇若彤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詫異,蘇長青知道她的手機密碼?她這個老爹,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廂,朱曉奇正在美景酒店,他對面坐着的人,是胡之源。
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放了果盤,茶水,以及一隻大白瓷盤子,上面放着的,正是蘇若彤做出來的那籠屜奶黃流沙包。
雖然經過二次加熱,但是這奶黃流沙包的味道卻并沒有受到多大損傷,依舊彌漫着動人的香氣。
“胡先生請。”朱曉奇微微笑着,請胡之源先動筷子。
他跟胡之源因爲蘇若彤的這件事,也算是認識了。朱曉奇提起自己的身份,胡之源有心結交,留下名片,朱曉奇幹脆拿蘇若彤做的這籠屜奶黃流沙包做借口,邀請胡之源過來品嘗。
這時,朱曉奇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蘇若彤打來的。
按理說,他是不該在這種會客的時候接電話的,但這是蘇若彤打來的,又不一樣。他對胡之源露出個歉意的笑容:“胡先生,是今天生病的蘇小姐的電話,我去旁邊接一下,問下她身體怎麽樣了。您别客氣,不用等我。”
說着,朱曉奇走到了一邊兒,去接電話。
蘇若彤清亮婉轉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朱先生,生物研究所的事情我已經弄明白了。喬平山多年來有嚴重痛風病,全靠麻醉藥物緩解,數年前開始成瘾,這件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對手鄭小雲得知,但卻一直沒證實。爲了擺脫藥物成瘾,喬平山在知道寒梅生物實驗室有這樣的抵抗瘾性效果極強的人體血清時,立刻叫人搶走,現在這管獨一無二的血清已經被他當做疫苗使用,具體效果仍不得知。鄭小雲看到喬平山的行動,坐實了自己之前掌握到的消息真實性,綁走參與研究過這種血清的兩個院士。若喬平山一次戒瘾不成功,就隻能來向鄭家求救,從這兩個院士入手,研究血清替代品。”
聽到這裏,朱曉奇感覺像是有無數粗大的雷電朝他劈頭蓋臉轟來,炸得他腦門嗡嗡直響,心頭滿是恐懼。
蘇若彤是怎麽知道如此隐私的秘辛事宜?
這件事錯綜迷離,裏面涉及的東西,細思極恐。尤其是喬平山和鄭小雲兩人,誰都知道他們明年春天要争的位子是什麽,這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商人能夠接觸到的層面。
這種東西,其實知道的多,對他們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卷入風暴中。現在這時代,早就不是成王敗寇的時代了。勝了的人的确能風光幾年,輸了的人會被打個粉身碎骨。可是風雲變化太快,過幾年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時候,又是一場清洗,之前越風光的,越是凄慘,還不如一無所知的做自己生意,從來不沾染這些舒服。
不知不覺,朱曉奇的背上出了一層白毛汗。
他還以爲自己的修養已經很好了,處理事情的能力已經很強了,但是此時此刻,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他害怕自己一會兒露出丁點蛛絲馬迹,被那個一看就城府很深的胡之源發現什麽。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朱家不想站隊,也必須被逼着站隊了。
不知是出于一種什麽心理,朱曉奇對蘇若彤坦白道:“我們正要吃你中午做的奶黃流沙包,講真,我本來很有食欲,現在胃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什麽都沒胃口了。”
蘇若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忽然說道:“魔都有一條街,叫做佳木斯路。你叫人去那裏,找一家開了很多年的糖果店,這家店是一個外國老婆婆在經營,店名瑪格麗特,裏面出售一種她自己做的石榴糖,味道非常棒。”
朱曉奇不知道蘇若彤爲什麽忽然提起這個,握着電話,有些愣神。
“吃這個奶黃流沙包,搭配石榴糖剛剛好!兩者是絕配,你去讓人買點回來,保證你不管遇到什麽難,吃上它,都會快樂的忘記。”蘇若彤輕巧的說道。
不知道爲什麽,明明剛才心裏吓得慌了神,但是聽了蘇若彤說起石榴糖,朱曉奇的驚恐全被沖淡了。
這時,蘇若彤挂了電話,朱曉奇微微整理一下表情,走了出去,對還在等自己,并沒有先動筷的胡之源笑了笑:“蘇小姐醒了。虧得她醒的及時,她告訴我,這個奶黃包,要搭配一種全天下獨一無二的石榴糖吃,才有味道。我們先等等,一會兒待買來石榴糖,再一起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