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惡心的感覺從陶羨的喉嚨裏湧出來,他一向都是個不怎麽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哪怕用力壓抑,表情還是變得非常僵硬。
這個姓周的,算什麽玩意兒,敢對他說這種冒犯的話!以陶家的地位,就算弄不死周家,叫周家從此後在政壇地位一落千丈,還是有辦法的,周緻詳怎麽敢如此?
周緻詳一眼看出陶羨的不悅,笑呵呵道:“小甜桃,怎麽?看不起我這老人家麽?”
他的話說的非常重,基本上,就是在拿身份壓陶羨,要陶羨答應自己的要求。
但陶羨怎麽可能會答應他。
如果換做京城别家的子弟,也許隻能吃這個暗虧,因爲大部分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家大業大的,底下那些沒長成的小輩兒,去了這個還有那個,誰不是一步步最後熬上去的。
可陶羨不同。陶家開始成功,也就三代,陶一得隻有陶艾民這一個兒子,陶艾民也隻有陶羨這一個兒子,陶羨出面,基本上等于整個陶家。不管旁人怎麽看,反正陶羨是很清楚的,動了他,就是動了整個陶家。
“周先生說笑。”陶羨站起身,語氣驟然冷淡多了:“想當你幹兒子的人,繞着京城排三圈都排不完,還輪不到我。”
“呵呵!坐啊!我看,是你看不上我周某人吧。”周緻詳越是被拒絕,越是來勁兒,陶羨給他的台階一點兒不肯下,反倒來了興緻,對程嫣道:“程嫣,去,給小甜桃取衣服,這屋裏熱,看看這小臉兒紅的。就拿我平時穿的就行了。”
陶羨這次真的繃不住了,臉色大變。
周緻詳穿着暢懷和服,露出大肚子,下面是褲衩,要他也穿成這樣?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别說他平時連t恤衫、牛仔褲都不穿,更何況這種袒胸露乳的玩意兒,這場合,換上這衣服,不是方便周緻詳動手動腳麽。
“周先生,如果你想要好好談事情,那我們還是移步去會議室。”陶羨猛地站起來,站到門口,拉開門扇,做出欲走的樣子。
周緻詳臉一拉:“小甜桃,這點面子都不給我,難道你是想跟整個周家作對麽?”
聽到這話,陶羨在心裏罵了周緻詳不知道多少聲。
算周緻詳的年紀,在周家這一輩裏,基本上也就是個小彈子兒,居然還敢狐假虎威。他陶羨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口口聲聲什麽想跟陶家作對,這周緻詳倒是說得出口。
“周先生,請!”陶羨并不回答,隻是指着門外。
屋外沒有湯泉池,雖然也通着地暖,可是并不像裏面那麽熱,微微有清涼的空氣湧入,吹的湯泉池子表面白霧飄飄。
周緻詳的臉色也跟着白霧變換不定,好一會兒,他才哼了一聲:“程嫣,帶陶先生去會議室等我。”
領着陶羨去了外面,程嫣趁着沒人注意,在廊下輕聲對陶羨說道:“陶先生,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提出這種要求,難道你讓我像你一樣答應?”陶羨忍不住諷刺的對程嫣說道。
他不像程嫣那樣能忍,如果不是爲了蘇若彤,他早就拂袖而走,不給周緻詳這混蛋任何羞辱自己的機會。
程嫣臉色微微黯淡,說道:“我和你說過的,周……他年輕的時候玩得太過火,早就沒有那個能力了,現在頂多隻是過過幹瘾,你隻要忍耐一時就行了。”
陶羨将臉一偏,不想和程嫣說話了。他和程嫣,道不同不相爲謀,現在隻是各取所需,暫時合作罷了,等事情過去,自然橋歸橋路歸路。
程嫣心裏也知道,陶羨非常厭惡這個,這件事也是她欠考慮了,畢竟陶羨和她不一樣,她什麽都沒有,隻能靠自己,可是陶羨卻是被如珠似玉一般呵護長大的,肯定受不了這個委屈。
她組織一下語言,讨好的對陶羨說道:“陶先生,其實你不必擔心蘇若彤,她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孩子,就憑陳非的那點兒本事,絕對騙不到她。”
陶羨聽她誇獎蘇若彤,心裏一下子好受多了,比她誇自己還高興:“我知道!”
他的彤彤,必然是最棒的。
說完這個,程嫣稍微松了一口氣,又對陶羨道:“陶先生,今天周先生叫你來,就是爲了蘇家的事兒。一會兒你千萬不敢這樣了,多想想蘇小姐。”
如果程嫣用别人來勸他,陶羨還真不吃那一套,但一想到蘇若彤,陶羨就軟和下來。
是啊,他現在是可以在周緻祥面前逞一時暢快,但轉臉周緻祥去找别的渠道再搞蘇家,那豈不是給蘇若彤找麻煩麽。今天的事情,必然要談成,一切的主動權,必須掌握在陶家手裏。
這個療養院的會議室還是不小的,能容幾十個人開會,陶羨進去以後,覺得分外冷清。最奇葩的是,桌子上放了個果籃,大概是供開會的人吃的,大部分都是熱帶水果,裏面居然還有半個榴蓮,整個屋裏的味兒都不好了!
大概半小時以後,周緻詳才進來,他衣服沒換,就在外面加了一身及踝的長款暗綠色羽絨服,看起來怪怪的。
“陶先生。”周緻詳黑着臉給陶羨打個招呼,隔着橢圓形的長長的會議桌,坐在他的對面。
“周先生。”陶羨也點頭。
“你應該知道這次我找你來說什麽,陶家的手,伸得太長了。”周緻詳道:“就算你爸爸來,我也是會這麽說!有些事兒不該管的,别伸手,伸手必被剁!”
看來剛才被陶羨拒絕的事情,讓周緻詳真的很生氣,一上來,就開始下馬威。
“我們做媒體的,說到底,也是門生意,客戶要求什麽,便做什麽。”陶羨道。
“蘇家是你們的客戶?也就是說,我們周家的生意,以後你們陶家不接了?”周緻詳一捶桌子。
“哪裏敢!八方來财嘛,客人提要求,我們就做!周先生有什麽需要,隻管說。”
周緻詳看他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心裏才好受點,點頭道:“不錯!我現在就有一單生意要交給你。你們手裏不是有好幾個電視台的黃金時段處置權麽,就用那些個渠道,把蘇氏酒樓給我搞臭了!”
陶羨故意露出個愕然的表情:“周先生,你今天不是才叫蘇氏酒樓京城分店的人來給你做菜麽,這麽快就将他們搞臭了,可就吃不上他們家的飯了。”
“呵呵,小子,别裝樣!能搞臭,就能搞香!我要的是什麽,你很清楚,我要蘇氏酒樓變成周氏酒樓。本來這計劃我已經開始實施,硬是給你們搞成現在這個局面。”
想起之前那出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鬧劇,周緻詳有些痛心疾首。
上回策劃的那起事件,他上上下下打點花了近六百萬,結果最後變成給蘇家做免費廣告,簡直是離譜!而且那起事件,全是他自掏腰包。這些年浙省省城的昊一集團,名義上他是老總,其實不過是他給周家打工罷了,每年也就那麽點兒分紅,這些年來吃吃用用玩玩花花,卡裏還不到兩千萬現金,一下子去了将近三分之一,他能不心疼麽。
陶羨點點頭:“這個是不難!本來我們做推廣的時候,就經常用到這一招。大衆都是非常喜歡聽負面消息的,負面消息的傳播速度,比正能量快得多,所以就先利用黑點,講一件事炒作起來,讓它的知名度變得空前高漲,然後立刻洗白,既打響了名聲,又落下了好處。”
“不錯!不過你要把握好,等蘇家徹底臭了,把握好時間點,給我留出空擋,收購蘇氏。之前你不是有個助理麽,叫什麽嬌的,她給我看過一份策劃案,大概就是這一套,我當時沒細看,你這幾天叫她再來一趟,把那個收購策劃書給我帶來瞧瞧。”周緻詳滿意的說道,感覺陶羨還是很專業的。
“你是說塗嬌麽?”陶羨道:“恐怕有點麻煩。塗嬌此前在新海市涉及綁架案,被判了十七年,近期不可能出來了。”
其實以塗嬌當初的罪名,如果找幾個厲害點兒的律師,是不會判這麽重的,但有了陶羨介入,她隻能乖乖的多吃幾年牢飯。
聽到這個,周緻詳面上露出愕然的神色,對陶羨憑空指點兩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自己的人也保不住!”看起來,他對塗嬌倒是挺滿意的。
陶羨卻是一直都不喜歡塗嬌,看來,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陶羨淡淡的說道:“塗嬌做不出來,我也可以做啊。但周先生,你得有點兒心理準備。想要做成這筆案子,你準備投資多少錢呢?蘇氏現在是上過央視節目的酒樓,知名度已經打開了,要制造黑料讓他們暫時被咬死,初步預算是九千萬人民币,後期還有各種追加,您看能接受麽?”
周緻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精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