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随随便便叫旁人“内人”,陶羨的心裏升起一股不舒服來。
晚上,他立刻給京城那邊打了電話,沒想到當年教他的禮儀老師已經接了新學生,要半年以後才有檔期,現在隻能預約明年的課程。
過了幾天,馬上蘇若彤要開學了,蘇長青問她:“開學以後你住校還是住家?家裏請個司機,專門帶你上下學,好不好?”
蘇若彤還沒滿十八歲,沒有駕照,不可以開車。蘇長青内心裏是非常希望女兒住家裏的,畢竟學校也在新海郊區,從家去學校甚至比從家去市區還近,唯一的不美處就是沒有直達公車,若要蘇若彤住家,便得聘一個司機。
蘇若彤道:“我要去學校住呀。”
她最近在網絡上看了不少關于大學生活的介紹,别人都是住校的,而且原身留下的記憶也是準備住校的。
蘇長青滿臉失望:“家裏多舒服,還能自己做飯吃。好多大學生還專門出去租房子住呢!”
“爸爸想讓我每天給你做飯?沒關系,我最近都在教包師傅和李師傅他們做菜,吃他們做的就行了啊。”蘇若彤說道。
陶羨在旁邊看報紙,聽了蘇若彤的話,瞄了他一眼!盡管是蘇若彤教出來的,可是包汝文和李紅星做飯,跟蘇若彤真的不是一個檔次的,蘇長青吃不出來,他可是能吃出來的。
“不是啊!”蘇長青趕緊擺手,隐約有點兒被戳破心思的尴尬。他的确想吃女兒做的飯,可更舍不得是女兒本人。
一時間,蘇長青的心裏生出一股女大不中留的悲傷。
陶羨聞言,竟是也有點兒茫然了。等蘇氏這邊兒的案子解決了,差不多也到他該走的時候了,那就很難再吃到蘇若彤做的飯菜了。
室内的氣氛有些凝滞,窗戶外早鳴的一兩隻秋蟲低吟起來,竟讓家中充滿了别離之感。
夜裏躺在床上,陶羨本夢半醒,迷迷糊糊,好像聽見外面有聲音,他推開門走出去,隻見蘇若彤穿着那間他親手給她挑選的露臍裝,手中拎着一串葡萄,對他嫣然一笑:“陶羨哥哥,我好看麽?”
說着,她給他喂了一顆葡萄,葡萄甜極了,她的手指也如他想象一般嫩滑,但最美的卻是她的笑容。
奇怪,蘇若彤這個面癱怎麽會笑了呢?
陶羨一下子在床上睜開了眼睛,死死盯着天花闆——剛才那一場,不過是夢罷了。
陶羨是成年人,還是個挺花心的成年人,他當然明白自己做這個夢是什麽意思,不由得靠在床上,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說:她還那麽小,不合适!
他是個很容易動心的人,但凡是優秀的女孩子,身上有那麽一兩個能夠吸引自己的亮點,他都會對人家産生好感,如果條件合适,就會發展一段戀情,最後和平分手。
但蘇若彤顯然不在他的女友征集範圍内。
第二天早上,陶羨一下樓,除了聞到誘人的飯菜香味外,還看到了查理大廚。
他帶着一個跟他年齡相近的女人,以及一個好看的混血兒小男孩兒,坐在餐桌前。
吳媽系着圍裙,跟那個女人說話,長籲短歎:“哎呦,魏家真是作孽哦!”
看見陶羨來了,不等問,就熱切的給他解惑:“陶先生哦,這幾天查理大廚先借住在咱們家。你是不知道,魏家這夭壽的,查理大廚不是辭職了嘛,那違約金蘇老闆也出了,可他們還窮追猛打的,叫了小混混去查理家門口潑糞,把小乖乖吓壞了。”
一頭棕色卷發的大眼睛小男孩兒被她順着頭毛,果然像個乖乖的洋娃娃。
陶羨一邊聽,一邊順手夾了一塊兒巴掌大小的菜餅,嘗了一口,就知道是蘇若彤做的。
這菜餅裏面用了胡蘿蔔絲、西葫蘆絲和南瓜絲,再拌上面粉和澱粉,用平底鍋輕煎。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裏這麽做,便是家常口味,但蘇若彤做出來,卻讓人的味蕾有一種豪華的享受,這是陶羨見過的其餘所有廚師都做不到的。
吳媽看陶羨吃的開心,熱心的介紹:“小姐說了,這道菜叫絲絲纏綿!陶先生,你見多識廣,能不能給查理拿個主意。”
“報警了麽?”陶羨問道。
查理一愣,他小心翼翼回答:“我怕招來魏家更狠的報複。”他早就知道魏家的德行,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給魏家得手了。
“報警吧!告訴警察,一定要立案!一會你打電話給魏家,就說家裏出事兒了,你雖然報案了,但不放心警察辦事效率,問老東家願不願意幫你查查是誰幹的。再告訴他們,若實在沒辦法,就隻能去申請大使館的人身保護。”
查理個人是傾向報警的,可是他妻子膽子小,現在有了陶羨撐腰,立刻照陶羨的說法去辦。
弄完查理這邊的事情,陶羨心不在焉看看周圍,問吳媽:“蘇小姐呢。”
“你說彤彤啊,她學校請的假快到了,他們班長約她今天去學校,先帶她熟悉下環境,一大早就走了。”吳媽說道。
陶羨哦了一聲,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有點兒失落,有點兒慶幸。但他腦子卻怎麽都靜不下來,老是想着蘇若彤。
在樓上磨蹭了半天,陶羨終于坐不住了,他一躍而起,到樓下開上自己的車子,朝外走去。
新海市除了海灘挺漂亮的外,貌似新海大學也屬于本地的著名景點之一,尤其是美院的建築樓,非常藝術範兒,他不去參觀參觀,豈不是白來一趟了。
萬一不小心遇到了蘇若彤,那就隻能說天意了。
新海大學門口,蘇若彤站在門口的大樹底下,給班長發了條信息,告知他自己的詳細方位。
現在正是上課的時間,校園裏人不多,等了一會兒,小道上跑過來一道清俊的男孩身影。
越看那人的影子,蘇若彤越眼熟,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這不是那天那個lucy麽?不對……那個來接自己的班長的名字,好像叫陳幸,根據原主的記憶,lucy就是幸運的意思,蘇若彤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段時間經過蘇若彤的不懈努力,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慢慢的多起來,也曉得了當初她做的事情有多荒唐。
若班長就是那個lucy,這件事就玩大法了。即便她的面癱臉已經藥石難醫,嘴角還是不自主的抽了抽。蘇若彤默默的在樹底下偏過頭,當做是在數地上的螞蟻。
那人越走越近,環顧四周,步履堅定的朝着蘇若彤這邊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蘇同學,我是陳幸。”
蘇若彤無可奈何,擡起頭跟陳幸直視,陳幸看着她這張美麗的面龐,還能認不出來,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是你!”
“是啊。”蘇若彤慢吞吞回答,眼神深處浮現出絲絲無奈。
陳幸的面上露出了各種奇怪的表情,一副吞吐不覺的樣子,組織半天語言,最終隻是對蘇若彤露出個微笑:“我先帶你熟悉下校園環境吧。”
他帶着蘇若彤在校園裏逛了一圈兒,帶她認了路,事無巨細的說了注意事項,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
陳幸路上一直在暗地裏觀察蘇若彤,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她。
她不像是今年班級裏的其餘女同學,她們不管是高冷的、活潑的、天真的、幼稚的,總是陳幸能夠摸得透,知道怎麽打交道的。可是蘇若彤就像是一塊兒藏在幾萬公尺海底的沉默石頭,讓他看不穿,摸不清,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将話頭巧妙的引到假期那件事上。
眼看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陳幸猶豫一下:“蘇同學,學校門口有家奶茶店很不錯,我們去喝杯飲料吧。”他想趁機跟蘇若彤解釋下當天的事情。他看蘇若彤似乎是個很講理的人,不如早點兒把那天發生的事兒說清楚,他的大學生活才剛開始,而且也沒有在這裏出櫃的打算。
兩人并肩朝門口走去,一男一女,一俊一美,一高一矮,臉蛋、身材、打扮,都極爲上等,看起來還真是挺般配的。
尤其是秋風一吹,大學門口種植了近百年的高大銀杏樹落葉紛飛,金黃色的扇形葉子在空中旋轉飛揚,更是讓他們的身影看起來美的如夢如幻,成爲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不少路人已經暗暗投來欣賞的目光。
這其中,也包括不遠處剛剛開車到大門口附近,正在四處打量找停車位的陶羨。
陶羨根本沒認出來陳幸是誰。他隻看到了蘇若彤微微的垂着下巴,乖巧的跟在那高大男孩兒的身邊,她系着一條淡藍色的圍巾,還是他親自給她挑選的,襯得她的皮膚粉白粉白,頭發烏黑烏黑。
而她那張平時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明明好像沒什麽變化,可是在此刻似乎也靈動起來,好像因爲身邊的男孩兒而歡欣雀躍着一樣。
他想也沒想,随意将車子停在路邊,一把打開車門走下來,攔住了蘇若彤和陳幸,露出個笑容:“彤彤,你怎麽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