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面軍旗展開了,看到上面三堵牆的圖案,川陝督标頓時都目瞪口呆。
“難道這也是巧合?”老實人傅山叉不相信地問了一聲。
和平主義者姚長尊根本顧不得回答他,轉過頭去聲嘶力竭地沖部下們呼喊着:“誰有白布條,趕緊拿出來!”
這時鄧名已經披挂齊整,騎着他的坐騎一溜小跑從陣後來到軍前,所有的衛士都穿着黑衣黑甲,隻有鄧名仍是大紅的軍服和鬥篷,身上的銀甲也被映紅了。[
當鄧名出現在戰場上後,頓時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三堵牆和遊騎兵都安靜地等待着指揮官就位,而旁觀的山東好漢們則發出了一陣陣歡呼聲。那些被俘的綠營軍官呆呆地望着鄧名,從現在到世界末日,他們都不會忘記保國公的模樣。
在忠誠的衛隊之前勒住戰馬後,鄧名看到熟悉的對手停在戰場上原地不動,他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在場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剛剛對小姑娘自我吹噓了一通,鄧名暗暗給自己鼓勁:“是我露一手的時候了。”
看到那個紅色的人影出現在對面後,傅山叉終于破口大罵起來,他确信不是碰巧有人長得和鄧名一模一樣:“熊森!我說他怎麽把這麽個美差給我們,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們哪!這個不仗義的孫子,居然不告訴我們鄧提督來了。”
“要是告訴你了,你還會來麽?”姚長尊哀怨地歎了一聲,他正在忙着把白布條往槍杆上纏:“就是我們人多也打不赢,可是現在他們的兵馬比我們還多。我可不想死在山東。”
“來不及了。”眼看對方就要沖鋒了,傅山叉跳下馬,轉過身對兄弟們揮舞着雙手:“下馬,下馬!我們要議和了!”
看到川陝綠營紛紛跳下馬,鄧名歎了口氣,把剛剛抽出鞘的馬刀垂向了地面。不出鄧名所料,緊接着他就看到一條白布從對方的陣地裏舉了起來。和川軍打了這麽多年的仗,川陝督标非常清楚川軍的規矩,舉起白布就表示要求和談。
鄧名輕輕一夾馬腹,就向對面跑過來,而身後的一排衛士也緊緊地跟上。對面隻過來了兩個人,遠遠地鄧名就看到他們滿臉堆笑,不等雙方靠近,他們兩人就滾鞍落馬,還把佩劍拔出來遠遠地扔在地上。
鄧名湊近後,先是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才緩緩下馬,背後的衛士們也整齊地下馬,人人手扶劍柄站在鄧名背後。
“你是傅山叉,”鄧名再次發揮出美術生記憶容貌的特長,對面兩個人都是川陝督标的隊官,也都在他的戰俘營裏住過一個多月:“你是姚長尊。”
“正是卑職,鄧提督好記性啊。”姚長尊走過來的時候,一直高舉着手裏的白布條拼命揮舞,唯恐鄧名和黑衣騎士們視而不見。鄧名剛見面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姚長尊真是受寵若驚。終于不用再搖晃了,把布條放下後,他急忙熱情地與鄧名打招呼:“鄧提督,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你們來這裏是想奪回驿站的吧?”鄧名冷冷地問道:“你們盡管放馬過來好了,我是不會還給你們的。”
“鄧提督誤會了,誤會了!萊州知府是有這個意思,可是我們另外有事,我們是路過的啊。”傅山叉連忙擺手:“我們是奉命去濟南,這裏有山東總督的手令,鄧提督請看。”
兩個人遞上了祖澤溥的調令。在鄧名看的時候,傅山叉還在邊上解釋:“萊州知府确實想讓我們和鄧提督打一下,可我們怎麽會這麽不識好歹呢?我們本想繞道從南邊回濟南,可是轉念一想,和鄧提督做了這麽多年的鄰居了,就厚顔來借路。不知道鄧提督能不能放我們過河去——如果鄧提督不放,我們馬上就走,絕不在您眼前添亂。”
“你們早就知道我在這兒?”鄧名懷疑地問道。
“倒不是早知道,”傅山叉和姚長尊不敢撒太大的謊,就含糊其辭地說道:“剛才一看盔甲就知道了。有人想退兵,可是卑職決定留下來看看,如果鄧提督在,我們就過來借路;如果鄧提督不在,我們就從南面繞。”
鄧名沉思了片刻,反問道:“我爲什麽要放你們過去?”
“那我們立刻就走。”傅山叉說着就要轉身,但被姚長尊一把拉住了,他從鄧名這句問話裏察覺到了一種暗示。
“鄧提督要怎麽樣才能放我們過去?卑職還不曉得。”姚長尊賠笑問道。
“我肯定不能放你們這樣回去的,我不想讓萊州官府知道我來了。”鄧名坦率地說道:“如果你們要跑,我們就追擊,箭射刀砍,總之是要全力把你們留下。”[
“那我們就留下。”傅山叉立刻就表示他不走了:“雖然卑職身上沒有優惠券,但隻要鄧提督今日放過卑職,那等回到重慶……”
姚長尊又拉了傅山叉一把:“聽提督把話說完。”
“你們要寫幾封信,就說你們收複了驿站了,但馬上要去濟南了,或是找個其他什麽借口,讓萊州府趕快派軍隊來。”鄧名也不和他們兩個客氣,立刻就把自己的要求說出來:“你們自己挑幾個使者回去報信,把萊州府的兵馬都引來……嗯,現在萊州府有多少兵馬?”鄧名掃了對面兩個人一眼:“我需要把你們兩個分開問麽?”
“不需要!”傅山叉和姚長尊異口同聲地保證道,他們賭咒發誓絕對不會有所隐瞞,一會兒鄧名也可以向他們的手下或是其他的俘虜核實,若是有半句虛言,任憑鄧名處置。
“好吧。”在聽完兩個人的彙報後,鄧名就把他的條件擺出來:“你們先把馬交給我,自己找個地方紮營休息去,不用解除武裝,我保證你們的安全。等你們的使者把萊州的兵馬引來,我就放你們過河回濟南去。”
傅山叉和姚長尊都覺得這會給他們帶來風險,将來若是鄧名不能把萊州的官吏都滅了,他們說不定會被追查。
“不按照我說的做,今天你們就過不去了,也就不用琢磨以後了。”鄧名見兩個人哼哼唧唧的,眉毛就豎了起來。
“就按提督說的辦。”姚長尊馬上答應下來,他覺得隻要認真籌劃一下,還是有辦法糊弄過去的。
鄧名同意幫他們打掩護,而且也不管他們到底怎麽糊弄萊州官府,隻要把熊森的機動兵力騙來就可以:“等你們到了濟南,就告訴祖澤溥确實是我來了,而且兵強馬壯,大有席卷整個膠東的架勢。不然,我就把你們和我議和的事說出去。”
“明白,明白。”傅山叉和姚長尊點頭告退,他們回到自己的陣地商議了一會兒後,就又來向鄧名報告,他們會派五個靠得住的兄弟回去通報萊州府,剩下的人都等在這裏,直到完成了與鄧名的協議後再一起離開。
“很好,要是你們能夠順利脫罪,回到重慶,我會根據你們引來的人數付錢給你們,當然要刨除你們的過路費。”鄧名讓督标裏的軍官都去明軍的營地裏休息,然後派人去監視剩下的士兵。
那些被拉來觀戰的俘虜看到這次來的是川陝督标後,心裏還頗有些期盼,指望川陝督标大展神威,擊潰這支突然出現的明軍,把自己拯救出去。等他們看到川陝督标下馬後,俘虜們就感覺不對了,但還沒有搞明白這幫人到底在幹什麽。隻見川陝督标的人舉着白布條和保國公談了一會兒後,所有的川陝督标都交出了坐騎,然後列隊走向灰埠驿的後方。
“沒事了,回去幹活。”
随着鄧名一聲令下,押解俘虜的人就又把他們帶回工地上去。這時俘虜們才恍然大悟,他們離開的時候,有人沖着傅山叉等人大叫:“你們甘陝綠營,打都不打就投降了!”
“你們懂什麽,”傅山叉反唇相譏:“我們這是議和。”
憤懑不平的綠營俘虜都被帶走了,更讓他們憤怒的是,川陝督标得到的待遇還真和他們不一樣,沒有到工地上一起幹活。
“鄧提督,這些人不能留啊,”傅山叉對鄧名說道:“要是讓他們回去了,卑職們就有麻煩了。”
“你們知道我一般不殺俘。不過放心,隻要你們辦事牢靠,我會讓閩軍把這些人帶去舟山,他們正需要人手修碼頭。”鄧名保證道。
“多謝,多謝。”
川陝督标的軍官和鄧名在帳内說話的時候,吳月兒突然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指着這群清軍軍官叫道:“國公,把這些陝西佬交給我們吧。”
看到鄧名的軍營裏突然出現了個女郎,說話還這麽沖,清軍軍官們面面相觑,不知道吳月兒是什麽來頭。
“這可不行。”鄧名解釋道,他已經和清軍軍官們達成了停戰協議,隻要對方履行約定的條款,那他就要執行協議。[
“國公是擔心名聲受損麽?”吳月兒飛快地說道:“這還不好辦,把他們一個不留都殺了,不就沒人知道國公毀約了嗎?”
“這小娘好狠!”帳内的清軍軍官心裏都騰起了這個念頭,不過看鄧名和顔悅色的樣子,沒有一個軍官敢把這話說出口。畢竟鄧名說話算數隻是他個人的決定,并沒有受到任何約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