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攻勢似乎有些出乎清軍的意料,劉體純的手下快速清除掉了一大片障礙物,并成功地往重慶西面的壕溝裏扔進去了不少土包。很久之後清軍才反應過來,派出一些士兵幹擾明軍的行動,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在城牆上用遠程武器攻擊明軍,始終沒有發動任何出城逆襲。
攻勢進展之迅速讓劉體純感到更加意外了,他本來隻打算用佯攻牽制一下清軍,如果清軍派出敢死隊他就會謹慎地後退。而在劉體純這邊進展順利的時候,黨守素那邊的壓力也沒有進一步增大,清軍似乎隻能苦苦支撐着他們的城外陣地,而法把明軍驅趕到遠處。
“隻是我們兩個人在進攻而已,重慶就已經難以抵抗了嗎?”劉體純觀察着戰局,感到轟開重慶的城牆似乎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重慶建立在山上,挖掘地道去爆破太難了,就是把爆破車上去也非常危險,還很容易被對方攻擊。”
相對沉重的爆破車,簡易的雲梯疑要輕便得多,以清軍到目前爲止表現出的戰鬥力,劉體純覺得如果能夠成功登城或許就能拿下重慶了。[
在部下又填平了一段壕溝後,劉體純決定嘗試一下,他讓少量部隊攜帶着雲梯發起試探『性』進攻。在城外敵人的據點還沒有肅清的時候,這種進攻當然風險很大,所以劉體純把主力都留在手邊,以備重慶的清軍突然殺出來。
……
“賊人沖上來了。”
奉命把守城牆的清軍軍官高聲喝道,隐藏在牆垛後的清軍士兵們握着武器,緊張地注視着城前的明軍。
雖然李國英希望明軍猛烈攻擊城牆,讓防守方能夠充分利用重慶要塞的優勢,不過明軍的進展速度之快還是出乎他的意料。夔東軍的裝備相當不錯,與幾年前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劉體純的部下也在湖廣得到了多次的鍛煉,他們一天的進度就相當于李國英預計中的三天。
“弓箭手!”
清軍的弓箭手聽到命令後,就向前走到垛口處,向正在嘗試越過壕溝的明軍『射』擊。那裏的明軍一個個都高舉着盾牌,形成一個緊密的盾陣。這一片盾牌挪動到壕溝邊後,就有人躍下已經填了土包的壕溝中,讓盾陣得以繼續前進。很快明軍就保護着他們的梯子挪到了壕溝靠近城牆的這一邊,把盾牆一直頂上重慶的牆壁後,明軍就在下面支起了木樁,開始建立簡易的掩護棚子。
清軍『射』過去的羽箭,大部分都被盾牌擋住,當明軍開始支木樁的時候,城頭上的清軍就開始把石頭順着牆邊扔下去。巨大的石塊撞擊在明軍棚子的頂部,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巨響。
……
“鞑子好像沒有出城的迹象,”劉體純始終觀察着重慶城門前的敵軍營寨,直到他的手下開始攻擊城牆的時候,城門口的清軍營寨依舊被黨守素所壓制。隻要清軍不能把黨守素驅逐開,就很難讓大部隊快速出城來攻擊牆邊的劉體純所部;劉體純又轉頭看了看城上,他注意到清軍的石頭扔得很不準,牆根的明軍損失依舊比他預料得要少。劉體純看到清軍都是躲在牆垛後邊把石頭扔出來的:“鞑子士氣不行。我軍已經到了牆角下了,他們應該探身攻擊才有威脅。”
佯攻實在太成功了,劉體純開始考慮把它發展爲真正的進攻,如果能夠奪取一段城牆的話,以清軍迄今表現出來的鬥志和兵力來看,拿下重慶用不了太久——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耽誤時間。
“讓黨将軍保持進攻,不要讓鞑子出來抄了我的後路。”本來劉體純的佯攻是爲了分散清軍的注意力,讓黨守素的損失能小一些,可是等到劉體純決定把佯攻發展爲真正的進攻後,他就反過來要求黨守素加強攻勢,牽制住更多的清軍同時掩護他的安全。
“沒問題。”聽到劉體純的要求後,黨守素拍着胸脯對使者保證道:“回去告訴劉将軍,放心吧,有我在,就是十萬鞑子也别想靠近他身邊。”
……
現在重慶城**計有一萬一千披甲,李國英把三千名漢八旗和兩千名綠營精銳留在城中充當預備隊;大批輔兵被派上城牆去充任投石手,同時協助其他的披甲兵防守——在野戰中,甲兵的作用遠沒有守城時的作用大。在沒有軍官督促的情況下,這些甲兵大都隻肯躲在垛口後投擲石頭,而不敢把頭向着羽箭『亂』飛的牆外探去。不過李國英本來也沒有這樣的要求,他并不打算把明軍一下子打得太痛。現在他更擔心對方采用長期圍困的戰術,雖然重慶城中的糧食節省一點差不多夠吃一年,但李國英不知道朝廷在一年内能不能湊齊大軍來四川,在鄧名的眼皮底下給自己解圍。
黨守素和劉體純的攻勢之兇猛讓李國英也吃了一驚。看到劉體純已經開始準備攀登城牆時,有人忍不住建議李國英向危險區域派去援兵。
“要是才幾天就被賊人登城,那賊人肯定會士氣大振。”就連孫思克都跑來向李國英請戰,如果重慶城破,他們這些漢八旗更不容易得到夔東軍的寬恕:“末将手裏有很多火铳,對付夔東賊正好。”
李國英想了一想,如果把攻擊者擋在壕溝外的話,防守方的損失是微乎其微的,激烈的城牆攻守戰雙方的損失都會激增,交換比肯定不如前一種好看。
但李國英最後還是沒有答應讓漢八旗出戰,他對孫思克說道:“就這樣吧,用我們的甲兵消耗他們的披甲兵,死人還不用吃飯。”[
一張又一張的雲梯被搭上了城牆,劉體純下令火力全開,所有的火器和弓箭一起朝着城頭上放。大批的火箭被灑向城上,顯得十分壯觀,劉體純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掩護火力,盼望着這能進一步動搖牆上守軍的士氣。
“賊人總攻啦。”
牆垛後邊的清軍軍官們互相警告着。突然飛上來的大批弓箭,傷到了不少正在搬運木石的甲兵。一個正在給鐵鍋添柴的甲兵突然被一支箭『射』入後背,他并沒有當場倒下斃命,而是蹦跳起來。這個甲兵徒勞地伸手向背後揮舞,企圖把那根箭杆抓住,拔出自己的身體,劇痛讓臨死的人大喊大叫着四下『亂』撞,竟然向着面前滾燙的瀝青鍋撲過去。
鐵鍋周圍的其他幾個甲兵目瞪口呆,沒有人做出任何動作來阻攔這個發狂了的同伴。在中箭的甲兵眼看就要撞上鐵鍋的時候,突然從側面飛來一腳,把這個清兵踢到了一邊。這是一個飛撲過來的軍官,他踹開了這個中箭的人後,手起刀落就砍在了傷員的脖子上,讓痛苦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看好了鍋!”這個軍官惡狠狠地罵道。他跟着李國英作戰多年,知道有時候就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明明受了緻命傷的人卻遲遲不肯咽氣。要是剛才這個發狂的人撞翻了瀝青鍋,那不但一鍋瀝青廢了,還可能導緻一場小範圍的火災,再燒傷幾個旁邊的清兵。
看到一根雲梯從牆邊探出,這個軍官持着血淋淋的鋼刀,一個箭步竄到雲梯頂端的邊上:“把鍋端過來!”
幾個大漢把一口鐵鍋從火堆上取下,一聲吆喝,同時用力把它擡過頭頂。
“澆!”軍官雙目圓睜,殺氣騰騰地下達了命令。
“慢點,慢點,倒!不要潑!”在幾個大漢把鐵鍋傾向牆外的時候,這個軍官還在邊上嘶聲高喝。他知道這些沒有經驗的輔兵最可能幹的事就是動作過快,把大部分瀝青都潑向城牆遠方,而不是順着雲梯澆下去。
“火把。”軍官一伸手從身後一個燒火清兵的手中取過了一根燒得正旺的木柴,先前幾個大漢帶着鐵鍋退下去後,軍官把火把探出了垛口,将手懸空停了一會才松開手指,讓燃燒着的木柴豎直地落下。
……
看到漫天的火箭騰空後,袁宗第向着劉體純所在的方向翹首張望,他知道這個場面意味着明軍發動了真正的進攻。
“才剛到城牆下,就開始總攻了嗎?怎麽也不先和我說一聲。”袁宗第咕哝了一聲,不過他知道這肯定是劉體純發現了戰機。
“讓全軍備戰。”既然劉體純開始了強攻,那清軍的逆襲随時都可能發生。袁宗第召喚親衛幫他整理一下盔甲。随着他的旗号舞動,一批批萬縣軍的士兵開始向前開去,準備随時助夷陵軍一臂之力。
“這幾年來我們的實力确實強了很多啊,這一陣就『射』了幾百支箭出去了吧。”袁宗第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慨。遠處的密集火箭掩護是以前夔東軍想也不敢想的,但現在僅僅劉體純一家就能動員幾十個弓箭手不惜成本地『亂』『射』。一股自豪感從袁宗第的胸中油然而生。
當然,袁宗第沒有見過鄧名率領的明軍在高郵湖之戰中擺開的陣勢,那一仗,投石機和大炮不說,火箭都是『射』完十萬支再上十萬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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