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保國公和左都督的任命,鄧名欣然接受下來,在他看來這就是之前與李定國協議的一部分,接受晉王幫他取得的爵位和職銜也是兩人約定好的事。而正好鄧名還需要向奉節的文安之和委員會報告此戰的經過,就讓負責此事的周開荒帶着李嗣業一行乘船東進。
之前文安之已經聽說重慶、萬縣之間爆發大戰,不過具體情況還不是很了解,見到周開荒這位鄧名手下的大将前來報告,文安之就知道此戰的規模必定不小;而李嗣業是親王世子,身份地位更是非同小可,文安之料到他定然帶來了重要的情報。
聽說是晉王給鄧名請求的爵位後,文安之不動聲『色』,心裏卻在暗暗嘀咕:“這小子又想幹什麽?難道他轉『性』了,不觊觎大位了嗎?”
更讓文安之吃驚的是這個國公,還有不追封三代的特别說明,李嗣業表情複雜地把聖旨交給文安之後,老督師的臉上不動聲『色』,但心裏卻是陣陣驚濤駭浪。文安之和鄧名的閱曆是完全不同的,雖然文安之在科學、地理上的知識不能和鄧名相比,也沒有吃過那麽多種好東西,但他可不會天真地以爲這爵位很正常——鄧名對爵位并不怎麽看重,他關心的隻是協議和同盟的穩固。[
“保國公知道此事了?”文安之沒有發表看法,而是問李嗣業是否已經通知了鄧名。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文安之又追問道:“保國公領旨謝恩了嗎?”
“是的。”李嗣業答道。得知永曆給的是國公後,鄧名的手下将領有些不滿,覺得好像低了些,但鄧名卻毫不在乎,高高興興地領受了。
“那就好。”文安之不打算節外生枝,他承認自己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鄧名了。而且現在文安之的精力每況愈下,比三年前大有不如,經常『性』的忘事。文安之凝神揣摩了片刻,就感到精力不濟,已經法深入思考了:“晉世子休息兩天,然後老夫就把委員會的使者們引見給你。”
雖然文安之有些疲勞,不過鄧名戰勝的消息他還是很願意聽的,李嗣業走後就詳細詢問起了周開荒。
“這次去打重慶又是爲何?”文安之開門見山地問道“别說什麽去收複土地,鄧名肯定不是爲這個去的,說吧,又是賣什麽貨去了?”
“督師明見,左都督他本想去割李國英的稻子……”
“我就知道。”文安之哼了一聲,擺擺手示意周開荒繼續往下講。
……
現在保衛奉節、雲陽的部隊是鄧名留下來的,和袁宗第手中的主力營同出一脈,都是萬縣之戰的骨幹,人數有一千多。這批軍隊的軍官都是鄧名提拔的,士兵對鄧名也心懷崇敬,武器補給更是鄧名通過一次次下江南給奉節送來的。
聽周開荒講述過戰役經過後,文安之開心了一番,然後就告訴周開荒,他現在精力比去年更差,已經難以處理繁瑣的内政軍務,更不用說鄧名剛剛又把委員會這一攤子事交給了他。文安之讓周開荒回去和鄧名說,派一些得力幹将來奉節幫助他打理軍隊,最好是仿效成都的軍制,把這些曾經追随鄧名征戰的人也變成常備軍。
周開荒安慰了文安之半天,稱督師老當益壯,每次來奉節時都覺得文安之精神矍铄、遠勝以往,文安之但笑不語,最後還是堅持要周開荒把他的要求轉告鄧名。
“督師放心,末将一定帶到。”雖然鄧名給周開荒他們的軍銜依舊是校官,不過他們都自認爲是将領,而且友軍和敵軍也都是這麽看待他們的。
“每次聽你們說到成都,都覺得很好,不過始終沒有時間去親眼看看,唉,我這把老骨頭,也經不起颠簸了啊。”文安之又生出一些感慨:“要不是這個委員會拖着,老夫本來琢磨着怎麽也要去成都走一趟。”
“督師若是親臨都府,左都督和全體軍民,一定欣喜非常。”周開荒急忙說道。
“欣喜固然是有的,不過鄧名心裏恐怕也會有些緊張吧,雖然他支支吾吾,但老夫知道他肯定在那裏鼓搗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夫不聾不瞎,也不是什麽風聲都沒聽到過。”文安之呵呵笑道,接着又搖了搖頭:“再說吧,聖上要老夫建府奉節,沒有聖上和内閣的旨意,老夫就要爲朝廷鎮守奉節。而且……而且這裏距離夷陵也比較近啊。”
“督師何出此言啊?”周開荒急忙表示反對。
“八十老翁,還有什麽可忌諱的?我在夷陵的吉『穴』也早就選好了。”文安之不以爲然地笑笑:“我的三個犬兒,現在都在聖上身邊,要是到時候連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可真是傷心啊。”
“末将願意代替……”周開荒口不擇言,接着馬上意識到這種話根本不能順着說,一下子噎住了。[
“沒事,他們輔佐天子是正事。”文安之臉『色』一肅,片刻後又緩緩說道:“将來還要左都督幫忙看顧呢。”
……
九月十五日,叙州。
重慶戰後,鄧名的行營一直設在這裏,除了不斷與議會溝通外,鄧名帶着軍隊駐紮叙州也能幫助袁象更好地度過最初的混『亂』期,畢竟這次接受的俘虜超過了叙州的原人口。
同時鄧名還在進行着再次遠征江南的準備工作。周培公約他議事、兩江需要震懾、禁海令需要利用,而且崇明島的運轉情況也要視察去江南是必然之舉,問題隻是什麽時候出發。
這個看起來闆上釘釘的行動在今天遭到了挑戰,從昆明緊急趕來的使者帶來了朝廷遇險的報告,鄧名身邊的将領們不面上變『色』。
“文督師……”鄧名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吐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督師的三個兒子都在緬甸吧?”
爲了顯示對文安之的恩寵,永曆把他的兒子都提拔爲自己的随侍官,他們都是書生,所以不在晉王軍中而是跟着内閣一起行動。
“是的。”趙天霸鄭重地答道。
“可有他們的消息?”鄧名問李定國的使者。
使者搖搖頭,逃回來的隻有幾個禦林軍,永曆的侍從集團和内閣一起失陷了。
“奉節那邊,先不要去說。”鄧名思考了片刻,覺得這麽大的事肯定瞞不了太久,就對使者說道:“你要幫我一個忙,就說督師的兒子都平安回來了,現在正在昆明輔佐晉王。”
“遵命,國公。”
文安之已經八十了,鄧名覺得這種善意的謊言必須要說,接着他和周圍的心腹軍官們商讨了一陣形勢,基本接受了李定國的測,那就是莽白打算倒向清廷一邊了,而且想用永曆君臣攜帶去的财務收買人心。
“江南我沒法去了,我還要去一趟昆明。這次我真的要帶幾千甲士去了。”鄧名沒有思考太久,就傳令整頓兵馬:“正好我們的糧草也湊齊了,我帶三千戰兵,七千民夫去昆明。不,這七千人不算民夫,肯跟我去昆明的,一律都給軍人身份。”
雖然沿途有馮雙禮協助,但離開了川西,明軍失去了最大的水上優勢,動員一萬軍隊去昆明也會是不小的負擔,需要消耗很多的糧食。
“左都督。”沉默了片刻後,穆譚率先發言:“深入莫測之蠻荒,此戰恐怕沒有錢賺。”
“是啊,左都督,”現在已經隐隐以帝**人自诩的任堂也附和道。在他看來,鄧名此舉雖然很附和道德,爲了文安之以前的恩情,鄧名不能對他的兒子們不聞不問,但向江南進軍是川西各界的共識,數的人爲了這次出征拼命工作,做了大量的準備,現在鄧名一句話就把戰略方向完全調轉了:“提督不可感情用事。”
看了李星漢一會兒,鄧名發現他也有不贊同之『色』,最後隻得把目光投向趙天霸:“趙兄怎麽看?”
“我跟着提督一起去,”趙天霸話一出口,另外三個人臉上就有不豫之『色』,覺得趙天霸同樣是感情用事,爲了和李定國的舊情而把川西集團的大計擱在一邊:“不過我覺得提督少帶點人去也可以,不足的可以讓慶陽王補充些。”
“你爲什麽贊同?”鄧名緊盯着趙天霸的雙眼。
“聖上是天下的共主,不管衆人心裏有什麽不敢明說的話,但天下再也經不起一場唐桂、唐魯之争了。如果聖上有什麽閃失,就一定會有紛争,我們不争别人也要争。我們未必能活着看到争出來結果,而如果争不出來,嘿嘿,在天下人眼裏我們就都成了沒有名分的流寇了。”趙天霸笑了一笑:“我覺得提督這不是感情用事,而是當然之舉,而且也要讓慶陽王一起出兵勤王。”[
“趙兄知我肺腑。”鄧名由衷地稱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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