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百多支火铳都是繳獲的,成都暫時還沒有自行生産合格火铳的能力,而在今天的戰鬥中,吳越望指揮的士兵習慣成自然地把火铳向敵陣投擲出去然後拔匕自衛。“以前有不少弩機就是這麽被扔壞的,今天把火铳當做石頭投出去,還讓火铳兵在一線用短兵作戰,這是對我軍珍貴資源的雙重浪費,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下次一定要注意。”根據事後的報告,被扔出去的火铳有不少都被跟進的部隊踩壞了,鄧名已經下令把這些裝備都撿起來嘗試修複,不過估計和湖廣的單人弩機一樣,能修複的是少數,基本是壞一台少一台。
幸好從滿八旗那裏又繳獲了一批火铳,簡單檢查後認爲質量就算不如禁衛軍的,差距也是有限,可以用來裝備部隊,這才算是彌補上了裝備的損失。鄧名囑咐成都的李晉戈,如果火铳法修複就送給鐵匠鋪研究,以求盡早讓成都能夠自産火器裝備。
吳越望領命退下,鄧名接下來又連續召見一批手下,向他們部署具體的任務,讓明軍盡快做好東進與袁宗第夾擊李國英的準備。在明軍進行準備的同時,更多的審訊報告送到鄧名面前,很快鄧名對此次李國英的總體規模就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有些被俘的山西軍官甚至對趙良棟南下也有所耳聞。
“情報很混『亂』,好像李國英曾經下令趙良棟、王進寶增援重慶,他們還帶着一、兩萬披甲,不過有些輔兵供稱,孫思克把所有的船隻都用來供他自己使用了,而沒有看到有什麽船沿嘉陵江上行去接趙良棟——就算有數量也很少,被俘的輔兵有好幾千都是從重慶跟過來的,他們都證實了沒有船隻上行。”[
這些情報進一步支持了鄧名先攻擊李國英的決定。
西面的孫思克擁有大量的船隻,可以迅地渡過嘉陵江返回重慶,三千漢八旗加上兩千川陝綠營,鄧名不認爲自己有可能迅拿下重慶。這座城堡建在山地上,有長江和嘉陵江爲護城河,既難以強攻也難以實行爆破,而且就算能突破城牆也要靠巷戰将其拿下,成功率和所需的代價讓鄧名望而卻步。如果爲了攻克重慶付出過于慘重的代價,那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李國英離開,而且明軍會在短期内失去出擊的能力。而萬一沒能迅拿下,還可能遇到趙良棟和李國英的夾擊,那就會是更惡劣的局面。
而東面的李國英沒有堅固的城牆可以依靠,糧草不足,怎麽看都是更容易的目标。既然孫思克把所有的船隻都收爲己用,雖然不知道趙良棟到底什麽時候能到,但肯定快不了,這就會給鄧名更多時間來攻擊孤立援的李國英。
直到此刻,鄧名仍對袁宗第和清軍之前的一戰一所知,因此他對兩軍的實力估計是一萬名成都戰兵加上五千名萬縣的戰兵,對方是李國英身邊的八千甘陝綠營和七千山西綠營。清軍在甲兵數量上有絕對優勢,如果生混戰這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此外李國英還有内線作戰的優勢,有很大的機會各個擊破兩面的明軍。而鄧名和袁宗第的優勢在于水面,可以仔細觀察李國英的動靜,不給對方伏擊自己的機會,而爲了防止被各個擊破,鄧名計劃建議袁宗第放少量部隊留守萬縣,然後率領主力乘船來和自己會合,然後再和李國英交戰。
“重慶的軍屯比我們想像的還可觀。”被抓到的山西兵供認此番清軍的攻勢規模在十萬人左右,不過他們在路過重慶時并沒有看到重慶西面有軍屯,鄧名的船隻從長江邊經過時也沒有看到,因此鄧名判斷李國英軍團放在嘉陵江北岸,以避免明軍的偵察,這也是李國英欺敵戰略的一部分:“殲滅了李國英的主力後,我們和靖國公會合,再加上都府的第二波動員,面對趙良棟、王進寶也有優勢;李國英的軍屯是爲幾萬甚至十萬大軍預備的,他把人手都帶去萬縣了,這些莊稼就是給我們預備的了。”
收割了重慶的莊稼,就能夠長圍重慶而不需要成都負擔太多的軍需,而且沒有了這些糧食,鄧名認爲重慶根本法長期堅持下去——收獲在即,鄧名估計重慶的倉庫也即将見底,隻要沒有糧食入庫那趙良棟抵達後也要挨餓。
“張勇、趙良棟、王進寶、孫思克。”衆部下散去後,鄧名獨自一人時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四個敵将的名字,輕輕搖搖頭:“我這是在大戰韋爵爺的義兄團嗎?”
盡管明軍全力調整,力圖盡快東進向李國英起攻擊,但明軍依舊一連兩天法挪動一步:營寨需要加固,與袁宗第的聯系和對李國英的偵察都在進行中,尤其是大批的俘虜需要關押、處理。明軍的行動相當迅,但也在兩天後才開始将俘虜的一萬四千清軍分批後送。
莫懷忠是一個山西綠營的把總,跟着将軍不辭辛苦地一路從大同趕到西安,然後又順江而下抵達重慶,沒來得及休息多久就參與了對萬縣的攻勢,被部署在後方防守。前天在孫思克的指揮下東跑西颠了幾十裏山路,然後和體力飽滿的明軍交戰,友鄰部隊很快被擊潰,莫懷忠也和所屬部隊一起被包圍。一度莫懷忠還打算和兄弟們在絕境中戰鬥到死,但當甘陝綠營的軍官一臉悲戚地來替明軍勸降,并大聲替鄧名保證絕對不殺俘後,忍饑挨餓而且手腳乏力的山西綠營終于失去鬥志,懷着僥幸心理向敵軍投降,盼望敵人能遵守諾言給他們一條活路。
明軍确實沒有殺害他們,而将領們也都被明軍挑了出去。從遇到譚弘之後,鄧名就意識到将領或許在輔兵中沒有什麽威望,但對親兵和戰兵來說,這些恩主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鄧名請山西綠營的将領飽餐一頓,還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坐騎、佩劍和鬥篷,這種姿态讓很多山西綠營将領滿心以爲鄧名是要拉攏他們。
納頭就拜還是殺身成仁,山西綠營的幾個将領都是天人交戰,不過鄧名并沒有『逼』他們立刻做出決定,而是表示會把他們請到成都做客。據鄧名說若是他們不棄的話,想請他們到成都的參議院工作——爲了安撫被俘的兩千名山西綠營的披甲和親兵,鄧名認爲有必要善待他們的恩主,若是俘虜了更多的陝西綠營也應該照此辦理。
雖然不清楚鄧名口中的參議員相當于總兵還是副将,但略一試探後,山西綠營立刻現他們猜得沒有錯,參議院都是由鄧名手下的大将組成,就算不是曾經的成都總兵,也是劍閣、江油這些要害關隘的鎮守大将。雖然眼下幾個山西綠營的将領還沒有決定是否投降,不過他們都暗暗決定到成都再說,沒有必要立刻殺身成仁。
今天莫懷忠被押解上船送去叙州時,他的恩主還在岸邊,看到恩主安然恙,他的軍官和親兵也放心不少,沒有鬧事反倒配合明軍指揮俘虜們上船——他們心中都清楚,如果鬧事會給恩主帶來麻煩,而且根據慣例和一般的邏輯,如果軍官和親兵公然表示不在乎老長官的死活,那将領也就沒有拉攏的價值了。正如清廷對馮雙禮的預想處置一樣,隻有在他的部下表現恭順時,慶陽王才可能得到善待,這是一種雙方都心裏有數的交換。
明軍确實不像漢八旗說的那樣殺人不眨眼,莫懷忠和他的同僚、部下們沒有受到任何虐待,不但能吃飽還有營地住。上船後,明軍隻派了一小隊監視分隊來,而讓俘虜們自行負責内部的管理——反正周圍都是明軍的戰艦,船上的俘虜也沒有武器,他們的将領也在明軍手中,如果聰明的話就不會生事。
這條船上的上百俘虜都呆在甲闆下,而莫懷忠和負責的明軍軍官呆在船——作爲軍官,明軍不但沒有把他綁起來,把他監視起來,反倒允許他呆在船甲闆上觀看兩岸的風景散心,奉命登船監視俘虜的陪同明軍軍官甚至還會回答莫懷忠等人的問題,爲他們講解周圍的地理以及成都、叙州的風土人情。
逆流而上的時候,不時有貨船與明軍艦隊擦身而過,在明軍恢複對江面的控制後,大量停滞在綦江的明軍商船急南下,每條經過的商船上的水手都會向他們的商道保衛者出大聲的歡呼聲,有一隊鹽商的鹽船經過時,押送的掌櫃還親自在船幫邊擂鼓,而同行的帳房們則在邊上敲鑼。
看到這麽多商船後,莫懷忠和他的同僚們都感到非常震驚,因爲他們從大同出時被告知,成都的鄧名匪幫和虁東闖賊一樣,不過是一股流竄的山賊。山賊該是什麽樣,山西綠營還是心中有數的,可這次與明軍遭遇後,現他們與山賊完全不同。而現在他們更是看到了遮蔽江面的如雲戰艦,還有連天接地的商船船隊。
至于商船上水手的表現,更是大大出乎綠營的意料,他們在家鄉的時候,父老也很少會這樣熱烈地向他們出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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