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發軟的清軍當然不是明軍的對手,看到清軍戰線迅速地被擊退後,即使沒有很豐富的軍事經驗,孫思克也明白了敗局已定。
“綠營真是太沒用了,這十幾年來一旦遇賊就隻知道喊滿州大兵來救他們,整日讨要援軍,現在見了賊就跟見了爺爺一樣,吓得手腳發軟非常秘書。”孫思克知道事不可爲,生氣地說道:“我們先回去吃頓飽飯,來日再和鄧賊堂堂一戰。”
懷着對能的綠營的極端鄙視,孫思克命令八旗兵立刻撤退。
“撤兵。”袁佳副都統沒有下令鳴金,而是讓牛錄們自行去通知手下的旗丁:“盔甲什麽的要是背不動就扔了吧,我們回重慶去讓李總督賠給我們。”[
看到位于敵軍後方的八旗兵開始從容後撤時,鄧名輕輕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
鄧名很想攻擊八旗兵,因爲這肯定能夠大大提升明軍的士氣,消除明軍對旗人的恐懼心理;上次在重慶遇到滿洲八旗時,雖然隻有那麽少的旗兵,就能讓川軍不安,袁宗第的部下更是驚恐。現在鄧名的軍隊中,參與過高郵湖一戰的士兵對滿洲八旗的畏懼心理已經基本消除了,但是其他人還有疑慮,畢竟這些士兵從小長大,一直聽人說八旗兵所向敵。隻有一次又一次地擊敗八旗兵,讓成都的每個同秀才都從他們熟悉的鄰居口中聽到勝利的故事,才能最終解除成都人對八旗兵的畏懼。
不過戰場周圍的地形實在難以追擊,可以供成百上千士兵同行的道路不多,僅有的道路已經被明、清兩軍的步兵堵得死死的,可以看見八旗兵正在撤退,但是卻沒辦法派出騎兵追擊。讓大部隊迂回包圍也是不可能的,在這種遍布丘陵和樹林的地形上,整營部隊鑽進去容易,出來時能不能保持建制都不好說,一定要花費很多時間進行重組才能恢複秩序。
孫思克戰前就把甲兵都趕到北面去了,鄧名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這條退路,反正漢八旗迅速地退走了,看上去他們還抛下了所有的裝備,似乎是不打算繼續攜帶了。
看到八旗兵撤走後,山西綠營徹底崩潰了,不過隻有最北面的人能夠向人處逃去,主力部隊也都被狹窄的道路所限,擁擠在一起法四散逃亡。直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個别勇敢的清軍軍官企圖抵抗,在身邊聚攏着十幾、二十個親兵,要和明軍戰鬥到底。
後排的山西綠營跟着漢八旗一起逃走時,明軍開始向清軍戰線的側翼迂回過去,把大批來不及逃離戰線的綠營士兵包圍起來。
在明軍進行這種迂回的時候,擋在他們面前的幾百甘陝綠營士兵毫不猶豫地投降了,不過他們沒有把武器和盔甲扔在地上,而是大聲高呼要求議和。這幾百綠營之前被孫思克部署在北方,就是爲了防止明軍從側面迂回整條戰線,但現在他們什麽作用都沒有起,明軍開過來的時候清軍秩序井然地給明軍讓開了一條通道,全體退到一邊整隊而立。見到幾百綠營兵既不打算逃走,也沒有棄械投降,奉命去與他們交戰的明軍有些糊塗,隻是分兵把他們監視起來。
看到明軍漸漸有包圍上來的意圖後,領着這批綠營的清軍将領就走出來,要求見鄧名。
清軍将領被帶過來的時候,明軍和山西綠營的戰鬥仍在繼續,上千潰敗的山西綠營被明軍包圍在江邊,見到路可退後又聚集在一起意圖抵抗。
“王……王……”鄧名見到來人後,心說怪不得看着旗号眼熟,原來這也是個熟人,上次對李國英的追擊戰中,這位将軍也和親兵一起被俘,不過鄧名記不起他的名字,隻是記得他好像和王明德同姓。
“王欣誠,保甯副将。”清軍将領滿面堆笑,點頭哈腰地自己報出了家門:“鄧提督許久不見,别來恙?”
“多謝王将軍挂懷。”見是熟人,鄧名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還拱手抱拳,爲他忘記了對方的名字緻歉。
“鄧提督客氣了,末将此來是想議和的。”王欣誠告訴鄧名,北面那幾百個甘陝綠營兵都是他的親兵,其中還有一部分是上次被鄧名抓走以後來用牛贖買回來的。本來王欣誠的任務是留守重慶,服從高明瞻的指揮,但不幸被孫思克拉上了戰場,這一日一夜腿都快跑斷了。見到對面确實是鄧名領兵,王欣誠和部下們就做好了靜觀待變的打算。要是孫思克這群疲兵居然能不輸的話,那他們自然就堅守崗位;如果鄧名不出所料獲勝了,王欣誠就去議和,省得重建一年的親兵營又一次遭到殲滅性打擊兵匪年代。
聽到對方用議和而不是用投降這兩個字後,鄧名身後的衛士們都皺起眉毛來,在他們看來王欣誠這明明就是投降。但鄧名神色如常,客客氣氣地說道:“王副将有話請講。”
王欣誠的條件就是不繳械,不被俘虜,也不用向明軍交出旗幟和金鼓,說完了他的要求後,王欣誠還補充道:“若是鄧提督不同意的話,還請您放末将回去說一聲,末将回去後就命令全軍扔下盔甲往北面跑,我們能跑出去多少是多少,失手的兄弟希望鄧提督看顧,末将回去就去準備用牛來贖人——嗯,末将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讓他們切勿抵抗,更不能傷到鄧提督的手下,若是跑不動了就老老實實地跟着您的兵走。”
“這個條件我不是不能考慮,”鄧名琢磨了一下,點點頭:“但我有什麽好處呢?”
“末将可以幫鄧提督兩個忙。”王欣誠先是一指岸邊的那些仍在頑抗的山西綠營:“孫将軍對他們說,鄧提督和您的手下都喜歡活剖人的心肝下酒,他們不想活生生地看着自己被貴軍吃了,所以到現在還不肯投降,末将可以派一些士兵去幫助鄧提督勸降。”
“聽着還可以,不過他們反正也跑不了,或許我自己喊話就行了。”鄧名不想徒折兵馬,不過讨價還價總是要從貶低對方手中的商品開始。
“孫将軍把一萬多山西甲兵都轟去北面了,若是鄧提督親自去抓,他們多半要跑,而且又不是本地人,就是将來肚子餓了想出來投降,可能也會自己迷了路。”王欣誠大包大攬:“隻要鄧提督放過末将和末将的親兵營,就由末将派人去給那些甲兵喊話,幾個壯丁總抵得上一頭牛了吧?”[
王欣誠的手下已經非常疲勞,估計跑也跑不快,王欣誠還舍不得親兵營的裝備,知道鄧名不殺俘,如果能達成協議自然是最好。
鄧名簡要地問了一下重慶的兵力虛實,以及忠縣周圍有多少李國英的兵馬。王欣誠見旁邊沒有同僚,就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情況都交代給了鄧名。
“好吧,我同意了。”鄧名思考了一番。他聽說重慶空虛的時候心裏一動,但眼下好像已經錯過了進攻重慶的最好機會,現在可能已經回去了一些援兵,漢八旗也會星夜逃回去鞏固城防。而明軍需要甄别俘虜,重新登船,然後才能駛向重慶尋找登陸地點。當然,說不定重慶依舊什麽也沒有,但收攏部隊上船耗時費力,萬一重慶的城防恢複,明軍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不但重慶沒到手,還失去了在這裏抓俘虜的時間。
與王欣誠達成協議後,很快甘陝綠營就派出使者去山西綠營那邊勸降,經過這些同僚的認真解說,本來認定必死的山西綠營也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很快開始三三兩兩地投降,最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武器,把性命交在了明軍的手中。
一直折騰到晚上,明軍才建立了一片營地來關押戰俘。
有一個被派去擔任獄卒的明軍士兵曾經參加過對高明瞻、譚弘之戰,那次戰前他對甘陝綠營充滿了畏懼心理,聽說對方是天下的精兵。可是交戰後發現那隻是一群不斷向獄卒讨要食物的餓兵罷了。這次是他第二次被征召入伍。
“有吃的麽?給點吃的吧?”不斷有戰俘被押到戰俘營裏來,其中清軍的甲兵和披甲兵都有,現在他們每個人的盔甲和武器都被沒收了,如果不認真觀察還真可能分别不出來。
獄卒給每一個要東西吃的俘虜一塊幹糧,營地裏有水井可以自己提水喝。
“我們提督說你們山西兵是什麽勁旅,看上去也不過如此麽!”看到一個俘虜抓過幹糧立刻不管不顧地狼吞虎咽,獄卒不嘲諷地說道。
“我們山西兵還不算勁旅麽?”這個山西人憤憤地放下了拿着食物的手,大聲叫道:“我們跑了一天一夜,還能披得動甲,舉得起刀,這不是天下精兵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