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上稱,嘉陵江水師大舉出動,似乎是要掃『蕩』下遊銅鑼峽等地。”
聽完鄧名的叙述後,他手下的高級将領們都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李國英是想引誘我軍大舉出動,消耗我們的糧草和船隻吧?”任堂立刻有了反應,而這個反應和鄧名昨日并絲毫不同。
“昨天我也是這麽想的。”鄧名又拿出了第一份信,同樣交給軍官們過目,第二封信同樣是護航軍隊派船送回來的,上面還報告他們正保護被重慶割斷的商船返回綦江建立基地,讓貨船得以停泊。[
李國英掃『蕩』銅鑼峽等地毫意義,因爲川西水師一到他就得乖乖返回嘉陵江裏去,之前論占領多少地盤都得重新吐出來。既然清軍遲早要回嘉陵江裏去,那任堂的說法的可能『性』顯然很高,李國英隻是在幹擾而已。
“忠縣有清軍的水營嗎?”趙天霸又提出了一個意見:“是不是李國英想在忠縣也駐紮少量水師,延長我軍護航的路途?”
“靖國公仔細偵察過忠縣,裏面也就是上百披甲而已,而且沒有水營,就算有堅固的水營,上百披甲能保護得了它麽?如果征兵的話,難道一年到頭都用民夫給忠縣運糧?那要駐紮多少部隊?增派多少民夫?”周開荒的反問讓趙天霸言以對。
最後大家都覺得鄧名昨天的猜測應該就是真相,而李國英傾巢出動隻是爲了更好的吸引明軍出擊,等明軍水師匆匆趕到,清軍早就逃回去了。
“李國英可能知道我們沒有驿站,但他也肯定知道重慶到叙州的快船也就是幾天的工夫,如果大順風五天就到,順流而下隻要一天多,所以他隻有七、八天的安全時間。”穆譚覺得水師根本不用出動,他斷現在清軍已經返回基地,航運已經完全恢複了:“如果我們去了,那麽清軍可以在一段時間後再出來,我們就是疲于奔命,而我們就算不去他們也得老老實實地回去,再把嘉陵江封鎖上以防我軍殺進去;這樣就是他們徒勞功了,以後他們一次次出來『騷』擾,每次都吸引不到我們的水師,過了幾天就沒趣地自己回去,最後李國英也就沒興緻了。要是李國英時間越拖越長,我們就可以找機會出動一次,把他的水師一網打盡。”
“嗯。”鄧名雖然覺得情報有些古怪,但他的部下們的看法和他一緻,而且再過十天左右,鄧名就會發動去重慶割莊稼之戰,李國英這個出動的時機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如果出動軍隊就會影響他的攻勢和動員,要是有人員被俘那還會導緻鄧名的計劃暴『露』——在确定秋季攻勢的計劃後,鄧名爲了保密還減少了對重慶周邊的偵察,當叙州這裏的動員越來越明顯後,鄧名對重慶的偵察就已經徹底中止,以免有本方的探子落入敵手——雖然明軍有絕對的江面優勢,偵察兵都有江舟接應,很久沒有人被俘了,但這事也不敢說萬一失。
……
“我們還有三天左右的時間,”李國英從病床上爬起來,把衆将召集來議事:“這些日子本官一直觀察風向,對逆行的船不算很好,大概兩、三天前重慶的警報已經送到叙州,如果叙州和成都之間有驿站的話,第一份警報應該已經擺在鄧名的案頭了;今天或者明天,第二封警報也該到鄧名手裏了,料敵從寬,就算今天鄧名已經看見了吧。”
萬縣的水師比嘉陵江水師也就是稍強,清軍有順水的優勢,再加上強大的陸軍協同,應付袁宗第還是問題不大,但水師已經在長江上暴『露』快十天了,水兵都開始緊張,生怕突然看到強大的川西水師出現在背後——那樣他們恐怕也隻有燒了船隻,步行從陸路撤退回重慶了。
“鄧名一定會懷疑我這隻是『騷』擾,他需要幾天來斟酌,算四天好了,就是說他後天會明白過來,然後下令成都水師備戰,然後出動。”李國英認真地計算過時間,隻要鄧名下令,那三、四天就能讓部分戰艦做好準備,然後就能帶着水師出發,動作迅速的話前鋒三天就能趕到重慶,因此在李國英必須要在三天内撤軍,最好明天就走。
“把糧草和先鋒士兵裝上船隻,船隻距離萬縣盡可能近把東西卸下,然後空船全速返回重慶。”李國英一臉憔悴,被張勇、王明德氣得一天沒能起床又耽誤了他一天寶貴的時間:“這次我們是奇襲,鄧名完全沒有準備,也是我們唯一一次機會,他下次不會再這麽反應遲鈍,給我們這麽長的自由行動時間了。”
袁宗第實力如此強大,李國英對攻下萬縣已經不抱什麽指望,辛苦運到萬縣的超級大炮,還要原封不動地運回重慶去。但爲了削弱袁宗第,李國英一定要去萬縣把他的軍屯都毀了,這樣就能給重慶守軍減輕不小的壓力,讓袁宗第在一年内法有力地策應鄧名,而一年就可能發生很多事了。
部署完任務後,李國英又把張勇、王明德他們都叫道自己的病床前,苦口婆心地說道:“大敵當前,大家一定要精誠合作!”
李國英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這仗戰敗不算衆将的罪責,都是他偵察不力,對袁宗第的實力有了誤解——其實即使有誤解,李國英派出的前軍實力還是不在萬縣軍力之下。
在李國英的好言勸說下,張勇和王明德在川陝總督面前一起發誓捐棄前嫌,以後一定親如一家,互相幫助。
“兩位将軍如此顧識大局,本官真是欣慰之至,你們先去準備吧,本官身體已經大好了,明日就可以随軍出發。”李國英笑着連連點頭,衆将又祝福了一番,然後從李國英的營帳中退了出去。
“捐棄前嫌?”等其他将領走後,李國英的标營衛士疑『惑』地問道:“總督大人覺得張提督、王帥他們能互相幫助嗎?”
“當然不能,他們以後會變本加厲地見死不救。”李國英收斂起笑容,苦笑一聲:“可我怎麽也得斡旋一番,至少不能讓他們自相殘殺啊。”
這次和袁宗第一戰,李國英自問若是在戰場那就能居中指揮,不會讓這種搶功的行爲導緻如此嚴重的後果,也就是說,袁宗第最大的優勢就是他本人在場,手下不敢在主帥親臨戰場的時候偷懶。可惜川陝總督分身乏術,他要管的事情太多,結果沒能親臨一線就出了這麽大的纰漏:“我保舉張勇爲提督陝西軍務總兵官,就是想幫他樹立威信,将來可以在我不在時幫我分憂。”[
本來李國英對高明瞻寄予厚望,但高巡撫先是在重慶一戰時抛棄部下和城池逃走,導緻他在王明德等人心目中威信掃地,後來李國英爲了栽培他又派他帶着譚詣去攻打福建,希望高明瞻能恢複一些聲望,也趁機培養出一些和譚詣的戰友之情來。結果高明瞻被俘,全軍覆滅,譚詣也被殺,李國英的打算全盤落空。
眼看高明瞻培養不出來,李國英就把目光轉移到張勇身上,此人和趙良棟、王進寶關系不錯,脾氣也不像趙良棟那麽壞,能夠和同僚相處;而且張勇資格老,也能讓王明德等人服氣,更不用說還有真才實學,戰場經驗豐富可以委以重任,怎麽看都是個很好的前軍總指揮人選。
不想這次又鬧出這樁事來,以後别說讓張勇指揮王明德他們了,如果李國英不在場的話,搞不好都能互相背後下刀子。這次的萬縣之戰,本想留在後方處理交通線事務李國英人可派,隻好親自上場指揮,而且還因爲被氣得下不來床又耽誤了一天。
交通線的事務不能人負責,李國英思來想去,最後修書一份給孫思克,孫都統指揮三千漢八旗,是太皇太後和皇上面前的紅人,威望能夠壓住衆人,李國英又了幾個自己的幕僚去輔佐他。隻要不出什麽意外,孫思克按照李國英留下的條陳來辦就不會有什麽大麻煩。
“明天一早就出發去萬縣。”李國英又喝了一碗『藥』,他仍然感到有些不适,但留給他的時間實在不多了:“趕快把袁宗第的田都燒了,然後回來指揮退兵,鄧名最快五、六天後就能到,我應該來得及回來,把大權從孫思克手中拿回來。”
“我必須要一個副手,不然這些人忙不過來也沒法讓人放心。高明瞻、張勇都太讓我失望了;王明德從上次鄧名來重慶時的表現看,也膽『色』不足,再說他又被俘了三次!我固然可以替他向朝廷隐瞞,但這軍中威望也沒法救了。難道非要用趙良棟嗎?他的脾氣太壞了,就是張勇和王進寶這些他的朋友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脾氣。到了重慶後幾乎把衆人都罵過來了,大家能聽他指揮嗎?”不知不覺李國英又想了很久,遲遲沒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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