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跟随李國英一起行動的滿八旗待遇當然更是優越,漢八旗這裏還是隻有軍官才保證有馬,而滿洲太君則是論官職高低,人人都有坐騎。幸好隻有一百人跟着李國英出動,要是真有幾千滿洲太君參戰,爲了給他們預備坐騎估計都要影響到大軍的行動了,即使是一貫從嚴治軍川陝總督,對滿洲太君的要求也從來沒有二話,想吃肉有随軍的生豬,想吃魚馬上派人去江裏捕撈,隻要李國英能辦到,就一定會得到滿足。
“三年前鄧名帶着袁宗第、譚文、譚詣來攻打重慶,高巡撫見鄧名來勢洶洶,就去保甯向總督大人讨救兵了,讓我留下獨自守重慶……”王明德早就把鄧名剛出現的那一次重慶保衛戰說成是鄧名統帥,而他當然是力挫強敵的英雄。三年前的那場重慶保衛戰,被王明德描繪得驚心動魄,戰事也是一波三折。
“王将軍果然名不虛傳。”漢八旗副都統稱贊道,不過雖然是鄧名指揮,但從江南這兩年的交鋒看來,鄧名顯然是善于野戰不善于攻城。隻要遇到清軍重兵布防的堅固城池,鄧名就那它可奈何。不過不管怎麽樣,王明德領導的重慶防禦戰是鄧名最爲丢臉的一仗,譚文被殺,袁宗第逃竄,他本人也差點就被活捉了,事後帥潰兵擊潰兩譚雖然盡顯其風采,但這也法遮掩他之前控制不住手下的能表現——此事唯一的争議在于,有些人認爲當時鄧名隻是文安之派到袁宗第軍中的宗室觀察員,并沒有掌握任何兵權,也正是此戰才開始讓他嶄露頭角,不過這種說法遭到了王明德的堅決反對。
一千漢八旗的兵丁,人人都穿着烏靴,其中二百人背着火铳,配屬給這十個牛錄的虎蹲炮也有專門的運輸人員負責,爲了保證這些火炮能夠跟上隊伍,李國英還專門準備的船隻和馬車。這一路上王明德對舟車悉心照顧,不時地增派手下幫忙——漢八旗和普通綠營不同,他們是八旗兵,是朝廷直轄的中央武力。[
……
袁宗第的斥候一邊虛張聲勢,一邊緩緩後退,而袁宗第也退向了戰線,以躲避搜索過來的清軍援兵,現在他隻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行動能夠更晚地讓張勇反應過來,更晚地動員全軍向自己的部隊殺過來,給自己有更多的重整時間。
戰線上已經聽不到“袁賊”、“袁賊”的喊聲了,胡文科現在已經快退回他剛才發起攻擊的出發陣地上了,盡管有地形可以依靠,但胡文科連一刻鍾都沒堅持住就開始節節敗退。現在兩翼的甲兵已經潰散逃亡,後面就是追趕而來的明軍,身邊的親兵也士氣低迷,爲了避免被包圍他們跟着胡文科一退再退,好多人走着、走着就消失在林間不見了。
沒能搶到袁宗第的老母雞,自己的兵馬反倒被卷去了一大批,胡文科心裏的憋屈就别提了,他知道要不是地形掩蓋了自己的一部分窘态,現在這種撤退秩序也發維持。
雖然知道必敗,但胡文科還試圖多挽救幾個士兵出來:
“袁公!你我往日冤,今日仇,爲何苦苦相逼呐?”
在一個小山包前收住了腳,胡文科就讓幾十個手下向着袁宗第可能的方向高呼起來,隻要袁宗第肯稍微放慢一些追擊的腳步,胡文科的軍隊就不會徹底崩潰,他也就能多收攏一些潰兵——論是披甲還是甲,都是胡文科珍貴的财産。
……
在戰場的南方,張勇依舊沿着岸邊前進,北面發出的呐喊聲讓他不停地側頭觀望,那邊的戰鬥已經爆發一段時間了,但張勇還是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這肯定是萬縣的伏兵。”張勇剛才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刨去側翼的胡文科,張勇身邊還有兩千甲兵,四千輔兵,背後數裏外的王明德、袁佳文弼正在急速趕來。這麽一小片區域裏就有近四千綠營披甲和一千八旗兵,已經大量提供支援的輔助兵力,這讓張勇的心情非常放松,即使萬縣就在眼前,這麽強大的兵力也能讓張勇不需要擔心什麽。
在張勇看來,袁宗第大概是誤會了清軍的兵力,或許是派兵來伏擊一下拖延清軍的腳步。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張勇判斷明軍的實力最多就是一千甲兵、三千輔兵。以這樣的兵力,想在複雜地形快速擊敗胡文科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如果袁宗第隻是派來數百騷擾部隊的話,那胡文科自己就有力量擊敗他們,現在北面的戰事很可能是胡文科正在追殺、搜索明軍的潰兵。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賊人?”張勇在心裏琢磨着,看起來清軍很幸運,如果胡文科沒有發現這些明軍的話,他們就可能騷擾張勇的部隊,影響他的進速度,現在明軍拖慢的是胡文科的腳步,這樣張勇有機會先趕到萬縣城下,得到最大的一份戰利品。
到目前爲止,張勇隻向北邊派去了三百披甲的搜索部隊。望山跑死馬,雖然戰場距離江邊并不算很遠,但是張勇并意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指揮全軍轉向,去搜索那些可能隻有幾百人的明軍騷擾部隊——要是真這樣那就遂了袁宗第的意了,往返一趟再加上搜山,今天的時間和士兵的體力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果明軍的實力超過單純的騷擾部隊,那張勇覺得也沒有必要直接增援胡文科,胡遊擊手下一千五百人的軍隊也不少了,萬縣的明軍就算來一半也法在短期内擊敗他們;而張勇沿着江邊繼續東進,然後輕輕一個旋轉就能切斷這些明軍的退路,配合胡文科把他們一網打盡——如果袁宗第真的發瘋把一半的實力都派出萬縣幾十裏來這裏伏擊張勇的話,那張勇倒是不介意花點時間把這些明軍一網打盡。若是消滅了這麽多明軍,那萬縣就很有機會迅速拿下了,到時候從重慶到萬縣沿途都沒有川西水師的落腳之地,鄧名的江上優勢就會被嚴重削弱;而且重創了袁宗第後,鄧名也就需要拿出新的力量來保護雲陽、奉節,這也是一種牽制,有助于減輕重慶受到的水師壓力。
“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麽?”張勇的主力部隊依舊在東進,現在他越來越确信胡文科遇到的隻是一些騷擾部隊,明軍就是單純想遲滞拖延而已。張勇的軍隊繼續向前,現在戰場已經位于他北方偏西了,胡文科和那些數目不明的敵軍正在被他落在身後。
“沒有,大人。”一個親兵答道,直到現在,派出去包抄的那三百披甲還是沒有派回任何求援的使者,這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遇到值得一提的抵抗。
“果然如此。”張勇早就斷定這是最可能遇到的情況,少量的明軍在胡文科的壓力前逃竄,當然更法聚集力量對張勇的包抄軍隊做出抵抗,張勇證實了自己的預判。
“繼續前進。”張勇下令道,如果真遇到明軍強有力的抵抗,那他倒是會重新審視一番,但現在他看不出有任何必要讓全軍向北跑一段冤枉路。
……[
盡管親兵們喊得聲嘶力竭,但明軍毫反應,正面的明軍稍微停頓一下似乎也隻是爲了等待兩翼的包抄,很快胡文科就看到身側人影晃動,自己和身旁這最後幾百号人已經三面受敵。如果被明軍這樣驅趕的話,胡文科知道馬上就會全軍崩潰,手下都會散入林中,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來聚攏,也不知道還能聚攏起來幾個人。
“袁公,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胡文科絕望地大喊着,他的親兵還扯開喉嚨嚷嚷,說他們還有些銀兩,袁宗第不妨拿了走人,别再追殺他們了。
雖然胡文科喊得可憐,袁宗第充耳不聞,等明軍從三個方向上包上來後,胡文科也意識到袁宗第絕對不是鄧名那種好說話的主,就扔下一包銀子帥隊向着最後的缺口突圍而去。在突圍的過程中,胡文科的部下徹底瓦解,四散沒入林間。
“不必追擊了。”袁宗第的手下把胡文科扔下的那包銀子拾了回來,不過袁宗第停止追殺、搜捕胡文科倒不是因爲對方留下的賣命錢,而是不想因小失大。
東面那支人數不詳的清軍已經逼得很近了,袁宗第不知道那支清軍實力如何,到底是有一百人還是一千人,更不知道這是一支孤軍還是一大批敵軍的先鋒。
袁宗第下達了全速收攏部隊的命令,他之前就向手下交代過,不要毫節制地追擊胡文科,因爲在這種地形裏一旦放開追擊,自己的部隊也就沒法及時收攏了。
“回頭應戰!”既然身邊的部隊已經開始重新集結,那一支保持潛伏的前軍也就可以開始行動了,袁宗第大聲激勵着手下,大勝就在眼前,而全殲了這幾千清軍後,萬縣的實力更會再上一個台階:“活捉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