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沿着長江岸的路會更好走一些,但其實也差不多,因爲忠縣到萬縣之間的路很多年都沒有人走,一般都是乘船,上次有大軍路過還是鄧名帶着的散兵遊勇。因此論是江邊還是内陸,到處都是植被塞路,胡文科雖然路線比較靠内,但在江邊平行前進的張勇的速度也不比他快。
昨天宿營前,胡文科估計自己已經走完了忠縣到萬縣之間三分之二的路途,距離目标大約還有七、八十裏的樣子,胡文科又披荊斬棘地走了十多裏路,他預計再有兩、三天就可以殺到萬縣城下。作爲一個已經在四川駐紮多年,參與過重慶防守戰的将領,胡文科不需要李國英普及就知道袁宗第的實力。
除了五百披甲,胡文科還帶了一千多甲兵,他估計自己手中的披甲實力大概是袁宗第的三到四分之一,不過袁宗第即使有一兩千盔甲齊全的戰兵,也肯定不敢出城逆襲;胡文科估計袁宗第會一邊等待情報,一邊堅守城池。胡文科隻要第一個跑到萬縣城下,就能開始搶割袁宗第的莊稼,這怎麽也算立下了頭功吧?
除了搶收一大批莊稼,胡文科還盼着抓一批袁宗第的俘虜來補充自己的實力。被鄧名殲滅過一次,除了損失兵力外,還不得不向李總督讨要耕牛和農具把自己的親兵贖買回來;自那以後,胡文科自己都沒臉去找川陝總督要求更多的軍饷來擴充實力,幸好第二次被鄧名俘虜那次靠優惠券頂過去了,不然經濟和形象損失就更大了。[
這次一定要搶先趕到萬縣,用袁宗第的輔兵和莊稼補充一下自己!
胡文科暗暗下着決心,雖然李國英對于這種武裝大遊行頗有微詞,但胡文科和其他甘陝綠營還是比較願意的,畢竟出征就意味能拿到開拔費和更多的軍糧,對将領們來說也是一筆外快。再說這又不是去打鄧名,要是被鄧名殲滅了,那軍糧和開拔費也彌補不了親兵的損失;但袁宗第就完全不同了,不但能拿額外的津貼,收割袁宗第的莊稼,說不定還有立功的獎金。等割莊稼割累了,估計總督大人也該帶着後續兵馬趕到了,這個時候當然應該輪到還沒立功的其他人上了——胡文科順便又把攻打萬縣的力氣活躲開了,沒有傷兵拖累還能先行一步返回忠縣,早早乘船返回重慶——這就叫一步先、步步先。
早點返回重慶,萬一鄧提督趕來增援也與胡文科關,不過爲了保險,胡文科還是把鄧名給的優惠券都帶上了。不但帶了自己的那些,胡文科還從留守重慶的高明瞻那裏要他那十張——都是鄧名給高巡撫這個中介傭金時順手給的,反正高巡撫留守看家用不着這個。
高明瞻倒是沒有拒絕胡文科的要求,不過指着優惠券上的日期對胡文科道:“都已經過期啦。”
“沒事,”胡文科滿不在乎地說道:“鄧提督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麽?”
聽胡文科這麽一說,高明瞻就給了他八張,自己還揣起來了兩張過期優惠券:“胡将軍說的不錯,鄧提督爲人慷慨,本官得留兩張預備着,要是有個萬一,本官兩張當一張用,贖自個還不行嗎?”
出發後胡文科向王明德他們打聽了下,結果發現重慶系的人個個都把過期優惠券帶在身上,連跟着出發的滿洲太君都向王明德他們讨要了幾張當做護身符。隻有張勇不但沒帶,反倒還把鄧名給的優惠券都扯了。
“好漢!”聽說這個消息後,王明德當着胡文科豎起了大拇指,在背後連聲稱贊張勇英雄了得,接着又有些惋惜地說道:“還不如給我呢,聽說也有十幾張呢。”
懷着對袁宗第的莊稼、牛羊和雞鴨的憧憬,胡文科繼續向着東方行軍,軍隊行走在川東的丘陵地區中,斥候不停地辨别着方向,偵察着可供軍隊通行的道路。
這時一個斥候匆匆跑回,向胡文科報告道:“大人,從着往南,一裏地不到兩裏外,大概隔着三個山頭後,有一些人馬看上去像是賊兵。”
“幾個人?”胡文科漫不經心地問道,出現在自己軍隊周圍的明軍隻可能是敵人的斥候,此地距離萬縣還有幾十裏,撞上明軍的斥候的幾率非常之低,遇上超過三騎的斥候小分隊的概率幾更低了。
“好像有好幾百……”清軍的斥候緊張地答道。
“你們看錯了。”胡文科想也不想地說道:“你們看見的是張提督的人馬。”
胡文科估計自己距離長江的距離大概在七、八裏的樣子,如果沿着岸邊走的張勇遇到了峭壁擋道,繞一圈的話,就可能遇到自己的斥候。再說這路邊不是丘陵就是樹林,斥候看不清對方的旗幟和軍服很正常。
“一開始小的們也認爲是張提督的兵馬……”斥候報告說,一開始他們也沒有搭理那些士兵,繼續尋找着好走的道路,但擦肩而過的時候,看到對方好像打着紅旗。這個斥候跑回來報告的時候,他的同伴還在繼續觀察那些形迹可疑的軍人。
“你們肯定是看錯了。”胡文科說完後又琢磨了一下,搖搖頭:“算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完後胡文科就帶着幾個衛士騎着馬,讓那個斥候帶他去看一看——雖然胡文科有幾匹馬,但他肯定舍不得在這個時候浪費馬力,現在他距離萬縣還有好幾十裏路,還位于比較安全的距離上。
但胡文科沒有找到那個斥候,剛才來報信的斥候向北跑來報告,爲了追上胡文科時又向東追出去了一段,繞過了兩周丘陵向南走了兩裏路出去,胡文科既沒有見到另一個偵察兵也沒有發現那些可疑的賊兵。
“就說了你們看錯了。”胡文科歎了口氣,不再繼續前進而是掉頭去追趕自己的大部隊,他并沒有苛責那個斥候,在這種緊張的行軍途中,斥候出現一些錯覺是非常正常的,根據胡文科的經驗,絕大多數情報都是混『亂』和錯誤的,這個時候就需要靠将領憑借經驗和常理來進行判斷。[
沿着歸途走了一段路後,胡文科從一片小樹林後繞過去,不久前經過的一座小山頭赫然出現在眼前,但來時這裏還沒有人,此時卻有一對騎兵正悠閑地策馬上山,爲首的一員大将金盔銀甲,正向身旁的衛士指點着江山。
大将背後的紅旗一下子讓胡文科看傻了,他怔怔地盯着那兩丈多高的旗杆看了好久,才算反應過來。
“袁宗第!”胡文科大叫一聲,對方紅旗上的書寫着一個大大的“袁”字,讓胡文科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就能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
“竟然被鞑子繞到背後來了!”剛才發生遭遇的時候,袁宗第也吓了一跳,昨天他并沒有強行軍而是保存體力,在船隻的配合下行進了三十餘裏就紮營休息。搬運盔甲的輔兵和戰兵一直銜接得很好,沒有發生脫節或是其他什麽意外。
若是在開闊的平原上,騎兵斥候的情報網可以拉開十五裏,保證大軍不遭到突襲,但在滿是茂密森林的丘陵地區,騎兵就是把馬累死也法張開這麽大範圍的警戒圈。在行軍的時候,袁宗第保持了一個約兩裏的警戒圈維持這個也需要使用大量的斥候。
不過袁宗第比清軍強的是,他對兩軍之間的大概距離判斷得更準确,今天他早早就向岸邊方向派出搜索隊伍,并偵查到了張勇等人的大概位置。
袁宗第的騎兵更多也更靠近後勤基地,所以他很快就接到了報告,最前一批的八百戰兵已經批起了铠甲,袁宗第有伏擊一下沿着江邊前進的這支清軍的打算。
剛才胡文科的斥候看到的,就是向江邊方向前進,跟着斥候前去伏擊陣地的這批袁部戰兵。當袁宗第的斥候注意力被吸引向南方的時候,胡文科的部隊在袁部北方數裏外與明軍擦身而過,而胡文科更是湊巧從明軍的前軍與中軍的空隙間穿了過去。
袁宗第帶着衛隊一邊向預定戰場進發,一邊給部下和傳令兵們部署着任務、交代着戰術意圖,結果就和撥馬回來的胡文科撞了個滿懷。
“李國英在重慶大約有五千披甲,他就算發瘋了也要留下兩千守家吧?能夠抽調來忠縣的頂多隻有三千,忠縣再留守一些,沿途放一些,能夠過來的最多、最多能有兩千披甲。”袁宗第之所以敢于不等後面的三千人,就是因爲他斷定自己帶來的第一批軍隊就能和清軍全軍打個旗鼓相當:“江船上報告,沿着江岸行軍的看上去就有兩千甲士上下。”
發現對方好像是個戰将後,袁宗第帶着衛士緊追不舍,同時還急忙傳令讓身後的中軍和後軍都轉向。由于有水師的不完整情報,袁宗第根本沒有想到背後還會有清軍冒出來,不過他認定這是一個帶着衛士出來偵查的清将,身邊最多也就是一個搜索分隊,不超過一百個手下。
因爲袁宗第把後援調去圍剿逃跑的清将,所以他馬上讓人去通知前軍,讓頭裏的人保持隐蔽不要打草驚蛇這邊最多隻有百多人,袁宗第一千兩百甲兵帶着幾千輔兵搜剿,很快就能把這支清軍分隊消滅。就算南面的清軍主力被驚動而趕過來,也肯定來不及了,到時候袁宗第還可以一個回旋和前軍夾擊匆匆趕來的清軍。
……
“全軍披甲!”逃回自己軍中後,胡文科氣急敗壞地喊道,剛才他認出袁宗第後飛也似地逃走,總算是安全返回。
“袁宗第大概有一、兩千甲兵,料敵從寬算他兩千好了,怎麽也得在萬縣留下一半吧?”胡文科對袁宗第居然敢出來伏擊清軍趕到很吃驚,更難以相信對方居然敢把伏擊地點選在距離萬縣數十裏的地方:“一千戰兵,主力肯定去江邊了,算他身邊還有三百人好了。我有五百披甲,一千多甲,對付他身邊的人綽綽有餘。”
“殺!”清軍披甲完畢,胡文科惡狠狠的一聲大喝,指揮部隊向南撲去捉拿袁宗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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