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制造大炮的辦法是首先用蠟做一個炮胚,然後在蠟炮的外圍用泥土做模具,再加熱熔掉蠟胚,等泥模陰幹後澆入銅汁,就可獲得銅炮。李國英的超級大炮自然也不例外,隻可惜等比例放大的第一門八千斤重炮第一次試『射』就炸膛了。除了這門以外,其他用泥坯澆鑄出來的大炮也一例外地成爲了廢品。
經過研讨,老師傅們一緻認定不能等比例放大,而是要把炮壁鑄得更厚實一些。爲了保證口徑足夠大,李國英隻好繼續增加大炮的重量。爲了保險起見,制造蠟胚的時候老師傅們也盡可能地加厚外壁。新的泥胚現在才陰幹了一個多月,估計要到七月底才能進行澆鑄。就算這次樣炮過關,李國英也來不及鑄造更大口徑的火炮了。既然做不到封鎖江面,李國英雄心勃勃的總攻萬縣的計劃自然也宣告流産。
現在李國英能做的依舊是每天坐在重慶城頭,數着過往的明軍船隻數量。他希望到今年年底的時候,能夠給川西明軍的航運找點麻煩。
“四萬披甲,十萬甲和民夫,總共十幾萬大軍就是去萬縣袁宗第那裏割點糧食!”孫思克覺得李國英的戰略實在是太保守了。[
“有糧食割就不錯了,總比十幾萬大軍都坐在城頭上數數強。”李國英覺得朝廷完全是多此一舉,不過既然錢糧都已經花了,那進行實戰演練總比所事事強得多。
……
此時在昆明,鄧名沒有等來皇帝的任命,卻得知緬甸境内發生了政變。緬甸的王弟莽白謀殺了其兄莽達,篡奪了緬甸的王位。
“這件事可能對皇上有什麽影響?”聽聞此事後,鄧名馬上去找李定國,見到晉王後直截了當地問道:“皇上會遇到什麽風險麽?”
在南明風雨飄搖的現在,任何變故造成危害的可能『性』都遠遠超過帶來益處的可能『性』,因此鄧名也不願意永曆出事,即使是一個逃亡的皇帝,萬一身死,都可能給天下的人心帶來新的打擊。
“皇上不會有事的。”李定國接到報告後也大吃一驚,不過這是緬甸的内務事,按說不會對永曆、内閣和禦林軍有什麽危害,隻要天子不頭腦發漲地嘗試幹涉——根據李定國的了解,當今天子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莽白弑兄篡位,肯定會要求聖上認可,但聖上怎麽可能認可這種忤逆綱常的惡行?”李定國覺得,緬甸現在名義上還是明朝的藩屬,按說宗主國應該讨伐叛逆,保護莽達的後人登上王位。不過李定國估計永曆即沒有膽子也沒有力量進行幹涉。如果緬甸的新王要求流亡的明廷爲篡位者正名的話,論永曆如何應對都會有麻煩:“若是元輔能說服聖上回來那就好了。”
“如果聖上不承認莽達的王位呢?”鄧名對前世永曆是如何被害的并不十分清楚,也不知道緬甸政變一事,隻大約記得是緬甸把永曆父子交給了吳三桂;現在雲南還在明軍手中,吳三桂也遠在貴陽,鄧名一直認爲永曆不會有什麽大危險,沒想到居然又起了這樣的風波。
“或許,”李定國低聲說道:“或許元輔已經勸說聖上承認莽白爲緬甸國王了吧,這樣對聖上也是有益的,隻是……隻是……”李定國沒有把話說完,他内心希望永曆表現出天子的原則,但想想自己當年也做過賊,似乎沒法把“『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這種話說得理直氣壯:“不管怎麽樣,有滇川的幾十萬将士,莽白也不敢對聖上禮。”
“但願如此。”鄧名輕輕地歎了一聲。
……
緬甸,大明天子行營。
莽白的使者怒氣沖沖地走了。篡位成功後,莽白在都城接受了緬甸文武的祝賀,但大明天子卻沒有來道賀,甚至沒有派遣賀使。氣恨之下,莽白就派人來責備永曆,聲稱他沒有盡到客人的禮儀。而永曆給使者的解釋就是,逃亡緬甸兩年多了,他手中的錢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法置備出一份像樣的賀禮來。
從來都沉浸于賭博的内閣和禦林軍将軍們,今天居然都放棄了賭局,一起跑來陛見,見緬甸的使者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後,首輔馬吉翔和他的閣老女婿楊在的臉都吓白了,兩人和其他閣老一起跪在永曆面前,懇求皇帝去祝賀莽白的勝利。
“朕流亡藩屬,稱得上可悲了,但朕終究還是中國之主,豈能去給一個藩王道賀?”永曆的臉『色』顯得十分平靜,但語氣卻冷得可怕:“你們願意去盡管去,但不能以朕的使者的名義去。”
“聖上,三思啊。”閣老們齊聲高呼。
“朕意已決,你們還是打牌去吧。”永曆說完後,就向後走去,離開了他的臣子們。
等回到後面,永曆的太子走到天子身邊,小聲說道:“父皇,莽白人面獸心,若是不趁他的心意,恐怕會有不測。”
“吾豈有不知?”在兒子面前,永曆不再掩飾,苦笑了一聲。[
“而且莽達之前對父皇也相當禮。”太子又說了一句。永曆逃亡入緬甸後,莽達見大明天子膽怯,閣老醉生夢死,對他們十分地看不起,找各種借口拒絕來拜見宗主國的皇帝。
“莽達對吾确實不怎麽樣,但他沒有對不起他的弟弟,他終究還是莽白的哥哥,是緬甸之王。”永曆搖搖頭:“不論君臣之份,光是謀殺親兄,這就是畜類一般了。吾怎麽能去道賀?吾怎麽可以派人去道賀?”
見兒子臉『色』發白,顯然内心十分恐懼,永曆放緩了口氣:“吾不能振興祖業,内不能安衆臣,外不能禦強虜,抛下将士逃亡藩屬,将來恐怕沒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算是把太祖、成祖的臉都丢盡了;可吾依舊是大明天子,是中國的皇帝,如果吾爲了苟且偷生,就去給一個殺害親兄的禽獸道賀,厚顔恥地爲他的惡行叫好,那朕就不止是丢天家的顔面了。會讓天下萬邦,都譏笑中國之君的恥朕是個懦夫,但不是恥之徒!”
“父皇。”太子大駭,跪倒在永曆面前。
當年有人勸說永曆把太子送去四川,但皇後舍不得兒子,所以永曆心一軟就把他也帶到了緬甸。看到太子文弱的樣子,永曆心裏也是黯然神傷:兒子和他一樣,雖然聰明但卻缺少武勇,怎麽看都不像是漢光武那樣的中興之主。
“吾已經把祖先的臉丢盡了,不能把你和子孫們的臉也丢光。”永曆擺了擺手:“下去吧,這事不必再說了。”
太子畏畏縮縮地站起身來,猶豫着又問道:“晉王爲鄧名請爵一事,父皇爲何一定要留中?”
接到李定國的奏章後,内閣都紛紛叫好,認爲給鄧名一個郡王的身份,再追封他的祖上三代,就可以消除、至少是暫時消除鄧名對皇位的威脅,所以極力建議永曆立刻下旨賜爵。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永曆卻把奏章留中不發,毫給鄧名一個郡王的意思。
“給不給鄧名爵位,現在還急不得。”永曆把他的打算透『露』給了太子:“不過本職、品銜,終究還是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好吧,朕這就讓人拟旨,給鄧名一個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吧,嗯,再給一個國公,但是不追封三代!”
“父皇,這是爲何?”太子徹底糊塗了,他聽閣老們說過,隻有給鄧名定下一個外姓王的身份,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如果現在雲南的文武都唯朕之命是從,當然這樣辦最好。但現在朕還在緬甸,說鄧名不是宗室,未必是件好事。”雖然知道自己呆在境外不歸不太好,但永曆卻怎麽也鼓不起返回昆明的勇氣。貴州的吳三桂擁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要是清軍再次打過來,而緬甸不允許永曆第二次入境怎麽辦?
“這有什麽關系?”太子還是沒聽懂皇帝的意思。
“爲何漢獻帝一次次地下诏書讓臣子讨伐曹『操』,但始終能平安事?爲何曹『操』逝後,漢獻帝差點就把大權收回來了?”永曆冷冷地問道:“爲何其他各代廢帝的下場都是慘不忍睹,唯獨漢獻帝能逍遙快活,曹丕還能容忍他使用天子旌旗,見诏不拜?”
“爲何?”太子被問得張口結舌,暈乎乎地反問他父皇道。
“因爲漢獻帝在外面有個劉皇叔!如果李定國有一天想做曹『操』,他肯定不願意朕有個帶兵的皇侄在外邊的,那樣他就要小心落得和王莽一樣下場。”永曆大聲說道,見兒子還是呆呆地沒有反應過來,永曆又喝了一聲:“你好好想,漢獻帝爲何要認個皇叔?想不明白就接着想,直到想通了爲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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