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親征的旨意今日就要發布江南。”順治的口氣堅定的不容質疑,看上去如果八旗兵馬集結速度過慢的話,順治都會讓他們随後啓程去追趕自己的車駕:“兩個月之内,朕就要在江甯慶功。”
終于有人鬥膽上前勸說皇帝穩妥行事,但馬上就被大發雷霆的順治噴了個滿臉花:“江南有十數萬官兵,朕還有上萬禁旅随行,你這個狗奴才認爲朕會打不過鄧賊嗎?”網不跳字。
上去勸谏的人被皇帝喝令侍衛打了個生死未蔔,其他想出頭的人都縮了回去,今天的朝會幾乎就是順治的一言堂,調兵遣将的聖旨如同流水一般地批發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大朝結束,索尼和鳌拜對視一眼,這兩個皇帝最貼心的奴才沒有回家,而是并肩跪在上書房外。[
順治沒有讓他們多等,兩人膝蓋還沒有跪酸就被侍衛帶進了書房。
“皇上節哀。”索尼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以爲董鄂妃死了,朕得了失心瘋了吧?網不少字”
“奴才不敢!”索尼吓得又噗通跪倒在地,鳌拜雖然還沒來得及說話,也連忙跟着一起趴在地上。
“朕量你也不敢!”順治擺擺手,讓兩個奴才起來。
等二人起來後,順治整理了一下心情,耐着性子對二人解釋道:“朕想過了,鄧名終究是心腹大患,不得不急除,李國英老朽了,說什麽平定四川要好幾年,朕不能等那麽久,不能讓鄧名成了氣候。不過鄧名若真是躲在四川不出來,朕一時确實也懶得去抓他,可他猖狂已極,竟然敢流竄到江南,朕統帥禁旅沿運河而下,沿途人口稠密、府縣均有庫藏,辎重憂也不必從京師轉運,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就到。朕親征督戰,兩江、湖廣官兵不敢倦怠畏戰,一定會奮勇攔截,朕倒要看看鄧賊往哪裏跑!”
鳌拜倒是認爲李國英的對策很有道理,而且就是親征也未必能抓住鄧名,他試探着勸解道:“鄧名跳梁小醜,林起龍都能将其擊退,何須皇上親征?”
“呵呵,你們認爲鄧名現在實力如何?”鳌拜的一句問話讓順治開懷大笑起來。
“甲兵不滿萬,即使與舟山寇合流,依舊拿揚州、江甯都可奈何,”索尼覺得有戲,也連忙一起勸解起來:“皇上親征未免也太擡舉他了。”
“正是如此!”順治笑的更加歡暢,重重地一點頭:“鄧名本來就羽翼未豐,這次又狂妄自大,孤軍到江南逞兇,先是攻武昌不克,然後占了九江幾天又被官兵趕走,到了江甯後就開始想取巧行詐,但盡管如此還是在揚州被林起龍擊退,頓兵鎮江城下,朕斷定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隻想着如何逃回四川去。”
聽到這裏索尼和鳌拜才有些明白過來,原來順治認爲鄧名已經接近窮途末路了。
“還有周培公,若是朕答應了兩江的要求,讓他兼任兩省布政,那他肯定可以輕易趕走鄧名。到時候朝廷肯定還要重重地酬功,雖然朕很清楚他不過是打了一條落水狗,但天下的官吏不知道啊,他們隻會看到是周培公把鄧名從東南腹地趕跑的,朝廷若不重賞豈不是叫人寒心,要是重賞了的話,這筆賞賜可真冤枉啊。”順治覺得與其把這簡簡單單的功勞送給聲名鵲起的周培公,還不如幹脆抓到手裏:“不是說鄧名水師占優麽?湖南兵本來就是客軍,戰艦又少,多半不肯拼死攔截逃竄的鄧賊,所以朕估計周培公解鎮江之圍沒問題,截殺一些掉隊的賊人問題也不大,但是鄧賊多半還是能全身而退,吃了這次虧後,下次他就未必有這麽大的膽子千裏流竄了,再要抓他就難了。”
昨夜董鄂妃死後,順治一宿沒睡,當被這個念頭占據了腦海後,順治越琢磨越覺得自己的辦法好,一箭雙雕,不,是一箭數雕:“今天不是下旨親征了麽?明天或者後天再發一道聖旨,同意兩江所請,讓周培公代理江南布政使,兼江西布政使的銜,全權負責攔截鄧名的事務,不許他一人一船逃回四川。”
若是沒有親征的名義,那周培公兩省布政的任命事後也不容易撤銷。但現在不同了,朝廷完全可以把這個任命解釋爲親征行動的一部分,如果周培公辜負聖恩,讓鄧名跑了,導緻皇帝親征卻沒有抓到賊,那當然是罪孽深重,不要說賞賜,就是讓他繼續保留武昌知府都是皇上開恩了;而如果周培公攔住了鄧名,順治在結束親征後也完全可以順手把周培公的任命解除——這個任命本來就是親征的預備工作,現在親征順利完成當然要解除。
“若是周培公拼死攔住了鄧名,那等親征結束後朕就給他擡旗,然後帶回京師大用。”順治認爲自己的策略萬一失,如果不親征的話,那麽這種行爲就屬于比較明顯的兔死狗烹了,而且鄧名這條兔子多半還逮不到;可親征的話,功勞自然都是皇上的——火燒昆明、連續擒殺經略、總督的巨寇鄧名,讓南方督撫一籌莫展,可順治出馬就手到擒來——有這樣的武功爲背景,順治因爲欣賞周培公的攔截之功而破格提拔他爲中樞大臣,這明顯是恩寵而不是猜忌。
至于江南奏章上提到的那些彪悍的湘軍,順治也可以借着這次親征而進行安撫,論如何現在周培公都才出頭不久,在麾下的武将心目或許有威望,但肯定還不鞏固。對這些湖南綠營來說,在周培公旗下作戰說到底還是在臣子手下立功,而順治親征大旗一打出來,這些武将再有戰功就是在皇帝面前露臉了,将來論功行賞的時候,自然也不需要再通過周培公或是兩江總督衙門了,而是由皇上聖斷。順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這三萬綠營的軍心争取過來,讓他們不但願意效死苦戰,還能對自己感恩戴德。
雖然出兵有些急,雖然河南、山東的綠營精銳都去了福建,雖然禁旅八旗也被削弱了不少,但是能夠擊退鄧名的揚州軍、能夠和鄧名對峙的江甯軍,再加上周培公的幾萬湘軍,順治把他們統和起來,還愁不能讓鄧名插翅難逃麽?
即使是索尼和鳌拜,至此也拿不出什麽有力的理由阻止順治火速南下,親征鄧名了。
“此事務必保密,要是有隻言片語洩露,朕唯你二人是問!”雖然知道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斷然沒有膽子把自己的心思說出去,但順治還是叮囑了一句,他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的形象,絕不像被臣民看成刻薄寡恩,尤其是對漢臣這種防微杜漸的心思,更是隻能做、不能說。[
皇帝要親征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北京,滿城八旗當然不知道順治對鳌拜和索尼的那番話,因此大家都隻能各自猜測。
“你聽說皇上要親征了嗎?”網不跳字。
“你當我是聾子嗎?這麽大的事誰還不知道啊?”
兩個交好的正黃旗的旗兵躲在屋子裏,小聲地議論着。
“聽說鄧名攻擊揚州,然後被擊退了,雖然圍困了鎮江,但也拿不下,這聲勢根本沒法和去年海寇進入長江時相比,怎麽皇上就要親征了呢?”其中一個旗兵臉上滿是不解之情:“而且皇上還這麽着急,說是幾天之内就要出征。”
“因爲這是鄧名啊。”另外一個旗兵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麽意思?”另外一個滿頭霧水,完全沒有聽明白。
雖然明知屋内沒有人,但旗兵還是環顧了一圈,又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個縫,往院子裏張望了一番,才又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回來神秘地說道:“老哥哥,這話我可隻和你一個人說啊。”
“說吧,說吧。”另一人急不可待地問道。
“我隻是随便一說,當不得真的。”前一個旗兵依舊在賣關子。
“不當真,不當真。”問話的那個旗兵已經是急的抓耳撓腮。
“以前不是有留言,說那個鄧名其實是,其實是和皇上有殺父奪妻之仇的人麽?”說話的旗兵臉上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表情:“宮裏的那位小主子突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聽說還有幾個心腹宮女和太監被一起殺了。然後皇上就突然要親征,這,嘿嘿,裏面的水很深啊。”
“啊!”後一個旗兵嘴巴大張着合攏不上,他也記得董鄂妃曾經許配過另外一個人,半響後才喃喃地說道:“難道不是殺父之仇,而是奪妻之恨?小主子不是病死的,而是皇上問出了實情,然後一怒就……”
“我随便一說,早說了不當真的。”前一旗兵莫測高深地笑着。
朋友走了很久後,主人依舊被剛聽到的消息震撼得說不出話,正在他浮想聯翩時,門外又傳來一聲大喝,來人是主人另外一個較好的同旗兄弟。
這個人進屋後,就大聲抱怨道:“老哥哥,你說皇上怎麽就突然要親征了呢。”
“因爲這是鄧名啊。”主人輕聲答道。
“什麽?”
主人遲疑了一下,吩咐道:“你去把門關上。”
等第二個客人依言做好後,主人招手把他喚到身前,壓低嗓門問道:“你以前也聽說過那些傳言吧?網不少字那個鄧名和皇上有奪妻之恨……”
第六節 親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