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軍事合約之外,還有商貿問題,周培公要求仿效武昌的例子,由南京方面負責組建銷贓商行,而不能由着舟山軍明目張膽地進入江南領地四下貿易。就連出貨周培公也要求由這個商團負責,而周培公拿出來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安全和保密需要。
對于貨物價格鄧名并不擔心,最大的利潤是由運輸帶來的,隻要明軍負責大部分的運輸,那定價就不可能由南京說了算。尤其是利潤最可觀的海貿方面,更是南京法插手的,或許南京知道海貿的利潤很高,但到底舟山軍和延平的交易價格仍是南京方面法知曉的,除非明軍這邊主動透露。
“這些交易一律用銀子核算。”周培公見鄧名沉吟不語,又補充了一條他認爲很重要的條款。
“看來周培公是發現武昌那邊的貨吃虧了。”鄧名本來也意在南京這邊使用欠條政策,至少現在時機未到,他剛才沒有立刻答應主要還是擔心南京會突然切斷貨源,官員的信用一向不好,所以鄧名同樣想插手其中,設法扶持、培養一個财富和明軍息息相關的利益集團。[
“好吧,用銀子核算。”鄧名痛快地答應了周培公的要求,不過他馬上拿出一個交換條件:“既然江甯巡撫不打算重建水師,那就把造船匠給我吧,反正馬上就要禁海了,造一些漕船總要不了現在這麽多造船匠吧。”
“鄧提督打算把他們要走然後造戰艦打我們麽?”周培公冷笑一聲:“巡撫大人怎麽可能會同意?”
“我是打算在四川造一些船,如果沒有足夠的船,貨物就法運輸,此外想運貨去海外也需要大量的船隻。”鄧名耐心地給周培公解釋起來:“海貿一本萬利,江南絲綢賣給武昌售價頂多漲個三、四成,而賣給延平郡王至少能翻一、兩番,瓷器可能還要高。”
“一兩番嗎?”網不跳字。周培公有些奇怪鄧名爲何要告訴自己這個價格,不過還是忍不住感歎了一聲:“确實是大利啊,延平那裏肯定還要賺一些吧。”
“延平能賺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沒有這些船,緊靠四川的十萬百姓,我是養活不了多少軍隊的。”上次周培公走後,鄧名花了足有一晚上來揣摩周培公的心理,認爲自己把握到了一些對方的脈搏:“要是我軍隊多一些,周布政使的位置也越發地穩了吧?網不少字”
“我是朝廷忠臣,鄧提督休要小看人。”周培公冷冷地說道,接着話鋒一轉:“但我若是幫提督多造商船的話,提督打算怎麽回報我?官職不能算,那是朝廷給的恩典。”
“我們聯合成立一個商行如何?不,應該叫商團爲好。”鄧名拿出了他的方案,這是一個有别于武昌模式的方案,這個商團從清廷控制區收購貨物,由兩江總督衙門負責掩護,運到崇明島後出售給鄭成功,中間的差價都是商團的利潤:“賺的錢三、七開,你三我七,怎麽樣?”
周培公哈哈大笑了兩聲:“提督是想讨價還價到四、六嗎?先開個三七等我開口說五五時好還價。”
“周布政使知我肺腑啊。”鄧名也是一笑:“那就五五吧,這事定下來了嗎?”網不跳字。
“可我怎麽知道提督到底掙了多少錢?”周培公反問道。
“這個容易,周布政使可以派幾個賬房來嘛,合夥做生意,還能不讓查賬不成?”鄧名慷慨地說道。
“好吧,就這樣定了。”周培公對這個協議很滿意,誰都知道海貿利潤巨大,但沒有渠道也隻能幹瞪眼,這樣直接從明軍的利潤裏分走一半,不但比他原先的計劃收益高,而且也不怕鄧名再給自己下類似欠條換貨的套。有了這麽一大筆銀子的收入,不但有了收買知情人所需要的經費,還可以讓兩江總督衙門上下都分到些油水。
明軍放棄了一部分利益,不過既然崇明允許兩江總督的賬房一起管賬,那他們進貨的賬本明軍也理所當然地可以過目,這樣崇明對貨源和出貨商也不會兩眼一抹黑,要是兩江總督衙門變卦,那明軍展開走私也要方便許多。
“那造船工匠一事。”
“全包在我身上。”周培公已經想好了和蔣國柱的說辭,朝廷禁海在即,船廠解散,除了留下一些漕船所需的造船匠外,剩下的顯然都要遣散去種地,給了鄧名也沒有什麽損失;對于蔣國柱可能的不安,周培公打算從兩個方面說明,一方面是戰術性的:鄧名法侵占江南是因爲他兵力不足,而不是因爲船少,而且船多先倒黴的也是李國英;另一方面是戰略性的:周培公打算向蔣國柱指出,鄧名和鄭成功不同,下江南是圖财不是想擴大地盤,鄧名船多掙錢就多,老虎吃飽了就不傷人了——以鄧名的好财表現來看,如果真達成了協議,鄧名不好好合作掙錢反倒和兩江厮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許再過個十年,如果鄧名那時不但沒有被朝廷剿滅反倒打跑了李國英,想出川擴大地盤了,那首當其沖的也是湖廣,再說那時蔣國柱說不定早就離開南京了。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把鄧老虎喂飽,讓他不要賴在江南不走,而且南京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銀子。
和周培公達成協議後,鄧名覺得不需要再長期留在江南了:“黃梧的禁海令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展開,隻要在這期間完善崇明通道,清廷毀滅了沿海海商也不會對閩軍構成緻命打擊,鄭成功可以持續對沿海形成壓力,舟山也不會因爲物資匮乏而崩潰。東南的局面依然可以穩定而不會急劇惡化。嗯,隻要能幫助李定國收複貴州、廣西領土,局面就能恢複到三王内讧前的局面,也就擺脫了旦夕覆滅的危機。不過吳三桂實在是塊硬骨頭,四川也還有李國英,我該如何是好呢?”
……
北京,接到了張朝的奏章後,順治的心情就非常不好,一個年輕的漢人官員異軍突起,不但掌握了一支看上去頗有戰鬥力的軍隊,還得到地方官民的贊賞,這不能不令朝廷感到威脅。等蔣國柱的奏章也送到後,順治的心情就變得更差了,周培公的人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而且軍隊也強得有些吓人了。
大臣都建議順治同意蔣國柱和張朝的請求,給周培公以殊榮,順治心裏也知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但如果答應了兩江大臣的請求,那周培公的名聲疑會更加高漲,代理江南布政使、挂着一個江西布政使的銜,還有一個武昌知府的本官,這簡直就是擎天一柱了嘛,要是周培公又把鄧名擊敗了,朝廷又該如何賞賜?[
正是因爲這個顧慮,順治遲遲沒有對兩江的奏章做出批複。這段時間他的寵妾董鄂妃還病重,讓順治更是感到禍不單行。
今天朝臣們上朝的時候就感到宮殿内氣氛不對,擔任禦前侍衛的索額圖昨天值班,他找到機會偷偷報告他老子,昨天晚上董鄂妃那個小主子過去了,皇上大怒之下打死了幾個給服侍她得宮女和太監。
“什麽?那皇上今天還上朝?”索尼大吃一驚:“皇上爲何不停朝呢?”
“皇上聖明,怎麽會爲了……”
“胡扯!”索尼低聲罵了兒子一聲,疾走了兩步,與其他大臣一起走進大殿,他察言觀色,發現鳌拜等其他大臣也都和自己一樣,神情嚴肅、大氣都不敢透一口,顯然都從各自熟悉的内侍那裏得到了消息。
在大臣們的山呼萬歲聲中,順治走上大殿,坐在了他的寶座上,皇帝的姿态看上去和往日并沒有太多不同,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鄧逆擾亂江南,威脅漕運,地方督撫剿匪不力,觀望養賊,以緻東南不安,生靈塗炭。”順治坐定後就大聲地說起來:“朕意已決,親征江南。”
山東、河南綠營精銳和部分禁旅八旗已經随着達素南下,江南、湖廣的連番戰火讓清廷今年的财政也有些吃緊,倉促之間難以動員規模龐大的軍隊跟着順治親征。
按理說,大臣們現在應該一擁而上,務必要說服順治收回成命。但大殿上的衆臣,人人都知道現在順治雖然看上去平靜,但其實是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
“奴才遵旨。”索尼率先叩拜下去,他琢磨着親征非同小可,還是有時間拖延,等順治心情好一些後才說服他收回成命的。
“奴才遵旨。”其他滿洲大臣也都跟着應道,即使是勇猛如鳌拜,看到順治那滿是殺氣和紅絲的眼睛後,也心驚膽戰不敢在這個時候觸犯龍顔。
“臣遵旨。”漢族大臣們也一起唱到,同時深深地跪倒在地,向寶座上的皇帝叩首。
第六節 親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