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競争

把使者從大堂上趕出去後,蔣國柱又喚來幾個衛兵,讓他們去款待一下使者,留他吃頓飯再讓他離城。

給使者準備的是上好的大米飯,還有一碗肉湯,吃飯的時候蔣國柱的衛士還不忘了和使者交代一下閩軍俘虜的情況:“本來兩江總督是要把他們都立刻斬首的,蔣巡撫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把總督大人攔住了。蔣巡撫還上書朝廷,替他們求情,說他們也是各爲其主,就算要處死至少也要留個全屍,所以一直拖到現在。除了幾位将軍外,現在還幸存的福建人都是管提督留下的,覺得他們都是難得的忠義之士,雖然現在互爲敵國,但是好漢人人敬佩,就是你們不交換,管提督本也想把他們都放了。”

吃飽喝足後,使者被平安地送出南京。從城牆缒下去的時候,送行的衛士還塞給他一串銅錢,說是蔣巡撫賞給他的跑腿錢。

使者回到明軍營地的時候,鄧名正在召開讨論會,他從李來亨那裏請來了一批軍官,讓他們給浙軍軍官上戰術課——伏擊了清軍的水師後,鄧名就開始訓練浙軍的官兵。這些士兵經過連續的三場戰鬥後,勇氣和信心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軍事技巧仍然讓鄧名很不放心。

這兩天李來亨的部下已經傳授給浙軍軍官一些金鼓、旗号的使用方法,鄧名今天想讓大家談談有什麽心得體會,讓浙軍的學員放下顧慮、踴躍發言。[

首先發言的是李天元。由于生擒郎廷佐的大功,現在他也成爲一名軍官,兩天前滿懷熱情地參加了學習班,但這兩天的學習内容讓他有些失望。一聽到鄧名的鼓勵,李天元就率先站出來發言:“提督,卑職覺得金鼓不一定好用,最大的問題就是太響,容易讓敵人發現我們的行蹤。”

“金鼓當然要響亮了,不然大家怎麽聽得見呢?”李來亨派來的教官臉色一下子沉下來了。李天元總是不認真聽講,但是他是南京城下的大英雄,教官雖然心裏有些不滿,但也不好意思橫加訓斥。

鄧名也有點奇怪,不過他揮了揮手,示意教官先不要插嘴,聽浙軍軍官們把話說完。

李天元的話在浙軍軍官中引起了一片贊同聲,馬上就有人附和道:“旗令雖然重要,但是在戰場上也很難用好,天色暗的時候看不清,混戰的時候敵我混雜,一樣也看不清。”

鄧名愣了一下,隐隐約約意識到問題所在,追問道:“你們認爲打仗該怎麽打?”

“搜索敵人的營地,化妝成鞑子,潛行到他們營地附近,然後趁他們睡覺或者吃飯的時候發起進攻。”李天元不假思索地答道。

“對,正是如此。”浙軍軍官紛紛叫好,看起來他們已經對三場戰鬥進行了經驗總結。

“不會總有這樣的機會啊。”鄧名有些哭笑不得。

浙江軍官來自各行各業,本來就不是職業軍人,以前由于缺乏裝備和訓練,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舟山,主要工作不是反攻江浙而是設法生存下去,走私活動比軍事行動還要多得多。就算有一些人曾經參加過戰鬥,也都是遊擊騷擾、放火破壞或是暗殺滿清官吏之類的行動。

李天元的想法很有代表性,很多浙江軍官都認爲偷襲吃飯和睡覺的敵人是非常好的戰術,應該設法發揚光大。

“若是鞑子修築了營牆,有嚴密的防範,就很難偷襲他們,”李來亨派來的教官指出,戰争的常态是進攻有戒備的敵軍堡壘,或是正面交鋒的野戰。

“若是鞑子有戒備的話,我們該如何快速消滅哨兵,突破營牆,在大部分鞑子驚醒過來之前就殺進營地裏呢?”一個浙軍軍官追問道。聽到這個問題後,幾乎所有的人立刻都睜大了眼睛,等着教官的答案——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所有的人都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李來亨的教官們都奈地搖搖頭:“沒有太好的辦法。”

“大勝關之戰,還有南京城下的這兩仗,都是很罕見的特例,”鄧名看到不少浙軍軍官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出來替李來亨的部下解圍:“所以你們要認真學習金鼓和旗号的使用,要掌握堂堂正正擊敗敵人的方法,不要老想着能夠在敵人吃飯和睡覺的時候去打他們。”

這時有衛兵來找鄧名,說使者從南京回來了,鄧名就讓教官繼續講課。除了給浙軍軍官授課外,浙軍的士兵這些日子也被拉出來進行操練,同樣是由李來亨的軍官負責教會他們如何辨識旗号,根據指揮統一前進和後退。

聽使者講述了談判的經過後,鄧名和李來亨對望了一眼,鄧名問道:“你怎麽看?”

“好像他們不太願意讓郎廷佐回去。”一開始并沒有領悟蔣國柱的意思,但是聽完使者轉述的衛兵的話後,李來亨也能看出南京是恨不得明軍把郎廷佐殺了。

“我覺得也是這樣,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鄧名點點頭,讓使者再去南京一趟。

鄧名和李來亨都不打算攻打南京。毫疑問,攻克南京可以帶來巨大的政治影響,但即使不算攻城的巨大難度,以現在南京城外明軍的實力,就是能打下來,如何守住都是問題。[

如果要防守南京,那麽就不能僅限于這一座城市,最好能夠向江北進軍,控制江淮之間的土地,這樣北京大舉反撲的時候,明軍能有預警時間和對壘攻守的空間;如果不能渡過長江,至少也要鞏固江防,控制從安慶到蘇州這一段的長江江面,不讓清軍大軍輕松渡過長江。

以上兩條鄧名肯定做不到,憑着他和李來亨現有的兵力,想嚴密控制住南京這一座孤城都很困難:城内有百萬人口,大批的缙紳擁有衆多的家奴,一萬多明軍未必能夠監視得過來。若是清軍來攻,難保不會有人出賣守軍——現在這些不安定因素是讓管效忠和蔣國柱傷腦筋的問題,但若是鄧名把南京拿下,就該輪到他頭疼了。

如果守不住還要放棄的話,那麽政治利益其實所得也有限,鄧名覺得攻打南京風險、成本太高,所得有限。如果能趁着大勝交換俘虜,幫助鄭成功恢複一些實力的話,鄧名認爲就已經可以滿意了。

使者第二次見到管效忠和蔣國柱後,先請他們讓旁人退開,然後單刀直入地問道:“鄧提督讓卑職來問蔣巡撫、管提督,是不是要我們把郎廷佐殺了?是不是要我們用郎廷佐的人頭來交換延平藩的将領和士兵?”

在送走使者後,管效忠和蔣國柱也緊急商議過,現在二人已經達成了一緻意見,蔣國柱也不隐瞞,點點頭:“隻要鄧提督把郎廷佐的人頭送回,我們就可以談談該如何交換俘虜了。”

“隻是要郎廷佐的人頭嗎?”使者追問道。他來之前,鄧名和李來亨仔細研究了一番,向使者傳授了談判的技巧:“鄧提督想得到準确的答複,是郎廷佐人頭送到後,貴方就立刻交還我們俘虜,還是會有其它的事情?鄧提督說,如果貴方還有其它要求,最好也都一起提出,我方也好及早準備。”

管效忠面露遲疑之色,剛才他和蔣國柱商量時确實想讓鄧名多辦一些事,不過現在就提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最恰當的時機。

蔣國柱也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頭:“沒有其它的事了,請鄧提督先把郎廷佐的人頭送回來吧。”

但這一瞬間的遲疑,讓使者心裏已經有了數,他馬上提出反建議:“既然如此,鄧提督建議你們先放還甘輝、餘新等将領,我們見到人後立刻殺了郎廷佐,把他的首級送回南京,貴方驗證誤後,再釋放剩下的福建官兵,怎麽樣?”

“不可!”蔣國柱馬上搖頭。

“是不是蔣巡撫還有什麽其它的事?”使者又問了一遍,不等對方再次否認,就主動說道:“要不将巡撫和管提督商議一下,把要我家提督做的事都想好,卑職可以先出去候一會兒。”

盯着使者看了幾眼,蔣國柱點點頭,讓他先到外面喝茶。

使者出去後,蔣國柱冷冷地說道:“鄧名年紀輕輕,心思還挺多。”

上次之所以請鄧名的使者吃飯,就是因爲蔣國柱擔心對方太年輕,聽不懂自己和管效忠的弦外之音,現在看起來那頓飯完全是多餘的。

“是啊,一肚子的鬼心眼。”管效忠和蔣國柱剛才商量過,先讓鄧名把郎廷佐殺了,然後再幫他們去伏擊梁化鳳,隻要把這兩個人都解決了,清廷就隻能依靠管效忠和蔣國柱守衛江南了:“如果我們吞吞吐吐,說不定鄧名會起疑心,最後連郎廷佐都不肯殺,要不我們還是和他明說了吧。”

管效忠和蔣國柱研究了一遍眼下的局勢,任誰都能看出來江南已經是岌岌可危。等馬逢知叛變後,若是連梁化鳳都兵敗身亡,那形勢就會變得更加嚴峻,這時隻要他們兩個人再次守住南京,那麽朝廷還真可能赦免他們——畢竟順治也要注意影響,兩個革職留任的人任勞任怨地繼續爲朝廷效力,如果這樣都還要追究他們罪責的話,恐怕其它地方大員也會寒心,将來也沒人還會相信戴罪立功了。

“嗯,反正遲早的事情,告訴鄧名,等他宰了郎廷佐和梁化鳳後,我們就放人。但在此之前之前甘輝、餘新是肯定不能放的,一個福建人都不能放。”

如果隻是單純交換俘虜的話,還可以考慮釋放鄭成功的部下;但是現在牽扯到了郎廷佐和梁化鳳,若是鄧名真的按他們的要求做了,那就絕不能釋放戰俘。因爲蔣國柱擔心交易内容有走漏的可能,收買敵人殺害長官和同僚,這種風聲如果傳出去,那他們兩個人就不止是抄家的問題了,到時候順治完全有理由把他們滿門抄斬。

隻要不釋放閩軍的戰俘,那麽論鄧名怎麽說也法取信于人。因此蔣國柱和管效忠打算利用鄧名急于要回俘虜的心情,先讓他幫自己幹掉郎廷佐和梁化鳳,然後殺掉所有的閩軍俘虜,宣稱是給兩江總督報仇。

“就這麽和鄧名說。”管效忠完全認同蔣國柱的判斷,至于鄧名的反應沒有什麽可怕的,反正他們躲在安全的南京城中,朱元璋的都城絕不可能被城外那一萬多名明軍攻破。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鄧名真的打破南京,把管效忠和蔣國柱都千刀萬剮了,那樣他們就是爲國捐軀的忠臣了,順治不可能再對他們的家人下手。

管效忠還不是完全确信這一點,畢竟有洪承疇的先例在。但蔣國柱讓他不必擔憂,說那是朝廷爲了安撫吳三桂、趙良棟而已。隻要郎廷佐、梁化鳳兩個人都死了,朝廷也就不需要再安撫誰了,反倒會表彰他們的節烈。

使者再次被叫進來,蔣國柱攤開了底牌:“除了郎廷佐,我們還要鄧提督去打梁化鳳。他眼下正趕回南京,我們會在他抵達前把他的行動路線和兵力告訴鄧提督,沿途的哨探我們也可以幫助鄧提督換上我們的人,保證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等見到郎廷佐和梁化鳳二人的人頭後,請提督撤離南京三十裏以顯示誠意,然後我們就放人。見到延平藩的人後,提督也就可以把我們的人放回來了。”[

使者把蔣國柱的要求牢記在心,複述了一遍确認誤後,就告辭離開。

回到明軍營地後,鄧名聽完就對李來亨笑道:“還記得武昌的張長庚吧。”

“記得,”李來亨冷笑了一聲,鄧名當時打的比喻李來亨一直牢記在心:“這兩個賊也把我們當驢子看,想用一根胡蘿蔔吊着我們。”

“嗯,隻要我們殺了郎廷佐,就落入他們的算計了,到時候就還得替他們去除掉梁化鳳。他們說得好聽,事先把哨探都調開,那還不是要我們的人去拼命。等我們拼死拼活殺了梁化鳳,幻想後撤三十裏就能把自己的人救出來,到時候他們多半還有什麽新花樣出來了。”鄧名不屑地搖頭道:“這兩個人太不會做生意了。”

“提督何出此言?”李來亨倒是覺得對方很精明,一點虧都不肯吃。

“因爲他們一點虧都不肯吃,一點本都不肯出。做買賣不是打仗,一廂情願是做不成的,要雙方都同意才行。”鄧名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不過他沒有立刻說出來,而是問李來亨:“你覺得該怎麽還以顔色?”

“唔……”李來亨眉頭緊鎖,沉吟起來。他以前的三十年就是認真練兵、勤學武藝,跟着義父李過打仗,除了打仗和經營領地外,從來沒有接觸過商業方面的事情。在武昌和鄧名相處一段時間後,李來亨感覺鄧名在自己眼前打開了一扇門,讓自己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在武昌和周培公談判的時候,每次鄧名都把自己的理由毫保留地告訴李來亨,之後還讓他與周培公針鋒相對地打過幾次交道。經過這些實踐後,李來亨的談判技巧有了很大的提高,之前他還暗暗得意,但今天李來亨又一次被難住了。

“若是我們說,隻要他們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攻打南京……”李來亨話說了一半,自己就搖頭否決了。對武昌可以用這一招,因爲當時明軍看上去人多勢衆,武昌已經是驚弓之鳥;但現在面對的是堅城南京,城内的管效忠和蔣國柱有恃恐,根本不怕明軍強攻。如果說不答應明軍的條件,明軍就要強攻南京的話,不但管效忠、蔣國柱不信,李來亨自己都不會信。

“這麽說确實沒用,他們肯定會說請便、随時奉陪,到時候我們打也打不下來,或者說了卻根本不敢去打,隻會讓我們在談判中更被動。若是劉将軍在這裏就好了,說不定還可以吓唬他們一下。”鄧名在邊上歎了口氣。

以前明軍成功地爆破那些小城的城牆,但是絕對法與雄偉的南京城牆相比。而且現在鄧名手裏也沒有多少火藥,多半炸不開南京的城牆。若是劉體純帶着他的爆破隊,還有大批火藥在這裏的話,倒是可以讓劉體純炸一下試試看。若是能制造個豁口出來,一定能幫助明軍在談判桌上取得有利地位。

李來亨苦思再三,最後奈地搖頭道:“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希望他們不會毀約。”

“這就是壟斷的壞處啊,一口價,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什麽是壟斷?”李來亨問道。

鄧名給李來亨講述了一些壟斷的定義,以及它的危害,最後說道:“爲了打破壟斷,我們需要引入競争機制。”

不等李來亨繼續詢問,鄧名就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競争機制到底是什麽。

“來人啊,去把郎總督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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