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城這兩天熱鬧起來，許多平日裏蝸居在自己的住宅提升能力的血族都來到了街上。
作爲二代血族，八大親王之一，威名遠揚的拂來，選擇了皇城中心舉辦婚禮。
幾乎所有的血族都趕來觀看——婚禮即葬禮的詛咒延續了很久，很少有血族能夠打破這個規律，以至于現在很多血族就算是确定了關系之後，也不會像人類那樣邀請親朋好友舉行典禮。
很多血族都在心裏腹诽：拂來瘋了。
尤其是當他們知曉另一方是一個人類的時候。
這些趕來的血族大多是來看熱鬧的，或者說，他們的心裏都有一種隐秘的期待，如果拂來的婚禮成爲她的葬禮的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陰暗的地方，若是往日裏尊崇的人，幾乎沒有犯過錯誤的完美的不像話的家夥出了什麽狀況，他們會異常喜聞樂見的。
拂來就是很多血族心中近乎完美的化身，就算是皇也比不上——至少血族中間的反叛可是不少呢。
比如數十年前的風久公爵反叛事件，那時離成功都隻差一步之遙了。
可是風久公爵在最後關頭放棄了，誰都不知道原因。隻是後來，皇沒有對風久景問斬盡殺絕，反而“仁慈”地隻是降了爵位。
拂來的存在，可以說幾乎算是血族中間的一個神話。
神話若是破滅，那可真是好戲一場啊。
懷着詭谲的心思，那些血族占據了皇城的每一處，都眺望着同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有着血族最強大的一批人。
八大親王悉數到場，執法者，護衛者，甚至皇都來了。
皇的面容隐藏在黑袍之下，他沙啞的聲音不大，卻是響徹整個皇城：“今日，我族拂來親王舉行婚禮，我特意前來恭賀，全族狂歡吧！”
“哦！——”所有血族都歡呼起來。
這一群看重禮節的血族，在這個時候也如同他們眼中粗魯的下層人一樣，撸起袖子，振臂歡呼，眼睛裏冒出灼熱的光芒。
就好像貴族們在角鬥場裏看角鬥士拼死搏殺。
事實上也差不多了，最中心的那個圈子裏，那個人不是暗藏心機？互相算計？
就算是拂來，也沒有幾分純良，哪怕這是她的婚禮。
“夢芷呢？”拂來對着一群高層颔首之後，卻是轉頭問了茗華。
茗華有些氣喘，剛剛從遠處奔過來1的她聲音中有一點哭腔：“夢芷小姐不見了。”
她害怕詛咒會成爲真實，心裏不安，雖然目前沒有什麽十分可怖的迹象，但是一開頭就不順暢，結婚的另一方不見了，這是個什麽事兒？
茗華一直以爲拂來那麽強大，應該不會有任何意外的，可是現在她猶豫了，懷疑了。
“我隻讓你看好她三個小時。”拂來的腰間隐隐作痛，使得她的嘴唇有些蒼白，看起來大不如往日的精神，不說茗華這個常伴她左右的人，就算是景問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怎麽了？”景問皺眉，上前問道，到了她們這個層次，想要受傷也是很難的，除非像自己這樣，被感情迷惑，要不就是自己刻意那麽做。
拂來對着景問擺擺手，眼神卻是有些冰冷，“茗華，你以爲你調查你身世的事情瞞的過我嗎？”
茗華腳下一軟就要跪下來，但是拂來氣勢一凝，她就僵硬着下不去了，淚眼朦胧，茗華哽咽道：“是我鬼迷心竅，被他人蠱惑。”
拂來當然知道茗華隻是想要一個真相，想要一個複仇的目标，但是她真的沒有什麽好報仇的，自己的父母都是仇人，而他們已經死了。茗華對拂來的忠心毋庸置疑，所以拂來也沒有過多的苛責她。
拂來手中一晃，一小杯葡萄酒出現在手上，“喝了它。”
也許是拂來的眼神太過冷厲，就連景問都以爲拂來是要治茗華的“罪”。可是茗華卻是沒有絲毫猶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對不起，大人，我不能服侍您左右了。”茗華突然間平靜了下來，語氣稍顯遺憾，卻是字字真切。但是她擡頭的時候，拂來微微捂着腰，已經和景問走到了一旁。
苦澀地一笑，感受到身體内逐漸消失的力量，茗華緩緩後退，就算是死，也不能影響到大人的婚禮啊。
景問不解地看着拂來，按照她的了解，拂來應該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就置茗華于死地，雖然在很多吸血鬼看來，這已經是叛主的最高罪責了。
“咳咳，咳咳。”拂來猛然間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湧起一抹異樣的潮紅，随即又變得更加蒼白。
“你這是？”景問一驚，想不到拂來的傷勢會這麽重。
“沒關系，一半是别人弄的，一半是自己弄的。”拂來平靜的樣子讓景問微微放下了心，“你和劉婧怎麽樣了？”
景問一怔，爲什麽拂來知道，但是随即她苦笑道：“她是人類，人類有人類的信仰，我沒辦法請求她傷害自己。”
“放心吧，這個世界馬上就會改變的了。”拂來目光看向了皇城之北，“所謂背叛了神的意願，隻是在自己的頭上硬要套上一個枷鎖而已，實際上，哪裏有神呢？所有人都信奉一個道理，那麽在他們看來那就是真理。”
“可是真理的産生往往是因爲真理的背面是大家所唾棄的，如果背面消失了，所謂的真理也就會變得蒼白無力了。”
“比如說人類都覺得不偷不盜是好的，可是如果所有人都不偷不搶，那麽做一個所謂‘遵紀守法’的人就變得理所應當的了，現在标榜的一些所謂英雄事迹也不過平常。”
景問下意識地結果話，“所以現在人類那麽崇尚創世神啓示錄是因爲有背叛者。”她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所以暗夜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手段。”拂來伸手遞給景問一杯葡萄酒，“而我就是要在今天把這個錯誤修複。”
“修複······”景問結果葡萄酒，揚起一個笑容。
充滿希望和憧憬。
拂來也翻手拿出一杯酒，和景問對視一眼，一飲而盡。
其他親王都愣愣地看着這個變化，從拂來“懲治”茗華，到拂來和景問說了一大段話之後飲酒，親王們心裏隐隐不安。
隐藏在黑袍下的皇壓抑着聲音，道：“維特，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不少，如果不想你那個小新娘在新婚之日受死，那你得和我簽署主仆契約。”
拂來有一些嘲諷地看向他：“你以爲你能夠抓住所有人的把柄就能夠控制我們了？”
皇不慌不忙：“我知道你有辦法讓那個人類躲過血族的視線，但是我可是繼承了暗夜大部分精血的人。還有風久景問，數十年前我放過你一馬，你現在反倒和維特一起來算計我。”
景問目光變得有些暗沉：“倒是惡人先告狀了，那隻蠱蟲不是很好養的吧。”
“的确，用了上千個女子的心頭血和相思淚，耗費二十年制成，就是爲了對付心中有了愛意的血族。”皇頗有些得意，穩操勝券的樣子：“我知道你發現了，可是你沒有辦法逼出它，隻要你還喜歡着那個人類，你的心就會被蠱蟲啃噬得幹幹淨淨！”
“可惜你隻是一個半吸血鬼，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痛不欲生，不過隻要有着血族的血脈，你就永遠都不可能擺脫這隻蠱蟲。”
景問突然笑了起來，“皇，你知道嗎？風久家族代代相傳的秘書就是：鏡面。”
皇一怔，沉聲道：“原來如此，可是我是沒有愛情的。”
“這是有一點麻煩。”景問笑起來，她貌似不是很在乎這個威脅不到皇的樣子，“你最大的敗筆就是······”
“太掉以輕心了！”
景問猛的俯沖上去，對着皇張開五指。
“風動九天！——”
天空中兀得出現了一片飓風，并且越來越大，甚至如同席卷了整片天地一般。
原本想要看熱鬧的血族紛紛降到地面上躲避。
飓風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風刀，不停地旋轉着，劃過的物品切口齊整，卻是斷成了兩截。血族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風久家族的力量可不止來自于背叛者的身份啊。
皇的瞳孔驟然緊縮：“呵，不錯的能量波動啊，你的所謂法門就是硬拼嗎？太天真了！——鎖靈！”
他的手上出現了一顆漆黑的珠子，這顆珠子樸實無華，散發着濃濃的怨氣，一拿出來所有的血族就好像脖子上被架了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
“這是······血族至寶鎖靈珠？！”有血族驚呼出聲。
拂來雖然是站在風暴的靠近中心之處，但是整個人卻還是比較輕松的，但是她的狀态以可以感知的速度下滑，看來那杯酒起作用了。
“鎖靈珠，暗夜，你真是死了也不得安息啊。”鎖靈珠裏是血族始祖暗夜的死魂，也隻有暗夜，才能夠讓所有的血族産生一種危在旦夕的感覺。
可是拂來的這種感覺忽強忽弱，她捂住自己的腰腹，皺眉輕咳，面對飓風不再輕松。
鎖靈珠的強大之處在于，所有由血族血脈力量發動的招式都會被禁锢。但是當年風久公爵差一點能夠将皇殺死的原因是，風久家族本身就有屬于它的力量傳承體系，于是盡管所有的血族都戰戰兢兢恐懼地面對着鎖魂珠，可是景問的風的聲勢也隻是稍稍小了一點。
作爲皇者，不能一擊斃敵的時候就要學會調遣手下，皇看了一眼六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親王，心中冷笑，暗想他們的軟肋，但是最後卻是對拂來道：“在風殺害到我之前，你的小新娘一定會被我揪出來殺死的。”
“那就試試。”拂來甚至笑了，在皇似乎愣神了之後，她緩緩道：“我把我的一部分能力分割給了她啊。”
“你怎麽可能······”皇想不到會有血族放棄自己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能力，并且将它分割給外人，這對血族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今後血族再怎麽修煉，也不可能再獲得那種能力了，甚至不會再獲得其他任何一種能力。
拂來嘲諷地看着他，要不然自己的傷爲什麽會這麽重？隻憑夢芷那一把匕首嗎？不受這麽重的傷的話，就不能引出皇了啊。
夢芷有了自己近乎于虛空行走的隐形能力，所以才能夠逃離夢芷的監視，否則夢芷就算是去調查自己的身世了，也不會那麽輕易地看丢一個人。
現在皇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這裏，夢芷的行動應該會很順利吧。
拂來的笑意緩緩冷了下去。
隻是，她最終還逃了婚禮，她最終還是，想要毀滅拂來。
······
夢芷握着暗夜之心，這次順暢地幾乎讓她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隻要捏碎這個溫熱的心髒，就能夠滅絕吸血鬼了，隻是，自己在猶豫什麽呢？
皇城産生了巨大的風，夢芷一怔，婚禮上發生了什麽？
她知道拂來準備的多用心，她看過了婚禮的場地，裝飾精心，花瓣都是人類世界中的新鮮百合和玫瑰，每一寸紗都來自于東方，燈光流轉不知道演練了多少遍。
現在，自己站在這裏，掌心的溫熱卻讓她想起了拂來的冰涼指尖。
“如果你不是吸血鬼的話······”那我們也許不會相遇。這是一個悖論，夢芷笑了一下，手上猛的用力。
······
漫天的血花飛舞，也許沒有一個血族能想象得到這突如其來的死亡。
血花是最美的裝點。
婚禮，即葬禮。
七百年前吸血鬼在暗夜的婚禮上誕生，七百年後，這個族群在拂來的婚禮上滅絕。
······
夢芷帶着花環，被架地高高地，所有的人類都在手舞足蹈的慶祝。
吸血鬼消失了，而夢芷是英雄，她也享受到了英雄應該有的一起待遇，包括所有人類的尊崇。
可是夢芷很迷惘，周圍都是人，但她卻覺得整個世界隻剩下了自己。
“如果我是人類，你會喜歡我嗎？”這句話又浮現出來，夢芷勾了勾嘴角。
“是不是人類重要嗎？”
随即她黯下了眸子，很重要，這樣，拂來就不會被自己親手······
夢芷摘下了花環，對着一群錯愕的人抱歉地一笑。
人們又再次歡呼起來，也許在他們心中，英雄的想法不重要，反正他們有了他們想要的結果。
“喂，五花肉，你真的很重诶。”
“别吵，我要看夢芷大人呢。”
“你可千萬别放屁啊，我架着你可是夠累了。”
夢芷猛的回頭，兩個少女嬉笑的臉映入眼簾，她們的旁邊，一個帶着帽子的高挑女人身後安靜站着一個溫婉的女子。
那個人撩起帽子，緩緩說了一句話。
夢芷聽不到，但是她卻很明白那個人說的是什麽。
“我的新娘。”
笑容揚起。
下一刻，兩個人消失在這個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