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和賈敏盼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一個健康的男胎,欣喜的無以複加,兩人所有的心腹都調到了賈敏周圍,将她嚴密的保護了起來。有懂養生的,每日根據賈敏的情況安排補身膳食,有心細如發的,每日将賈敏可能接觸到的東西細細檢查,決不允許出現一點危險。房中易碎的擺設和有棱角的座椅全都換過,連鞋子也是特制的以防摔倒。
蘇雪雲眼看着賈敏被當成大熊貓一般捧了起來,對他們的養胎方式簡直歎爲觀止。幸好府裏的侍妾全給打發掉了,不然除了意外還要防備人心,也真夠心累的。她自己也沒閑着,除了每天跑去和賈敏一起胎教之外,她還時常拿着醫術苦讀。
林如海這日回府時,在路上看見糕點鋪子就給妻女帶了些回來,想着幾日沒考校蘇雪雲的功課了,便親自帶糕點到了蘇雪雲的院子,打算問問蘇雪雲的功課。沒想到卻見到蘇雪雲在鑽研醫術,還買了些藥材似模似樣的炮制,這讓他大爲詫異,“玉兒,你怎麽想起弄這些東西了?你還小呢,萬一被藥材毒到怎麽辦?太胡鬧了。”
蘇雪雲放下藥杵,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笑道:“父親,您放心,我不會那麽沒分寸的。這些都是最簡單的東西,是我看書琢磨透了才敢實踐的,而且買藥的時候我也讓墨香問過掌櫃的,知道沒什麽毒性才拿回來的。”
林如海還是不贊同,皺眉道:“不管如何,你這樣也是有危險的,你生來體弱,身子好不容易養好了,就該小心一些。尤其是你母親還懷着身孕,沒那麽多精力,這時候你若出了什麽事,你母親也要受刺激的。”
蘇雪雲幾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仰頭笑道:“父親,您就允了我吧,若您不放心可以請位大夫來教我呀,我覺得我自學已經懂了很多了,說不定我在醫術上會有很深的造詣呢。”
林如海被她逗笑了,“你自己看了看書,都沒讓人考教過就說有天賦了,看來你是真喜歡學醫啊。可是你平時玩得好的那些小姑娘,不都是學琴棋書畫的嗎?你看誰學了醫術?”
玩得好?開玩笑!她怎麽可能跟那些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玩得好?沒有共同語言的好嗎?蘇雪雲心裏狠狠的吐槽,面上卻是揚起笑容,“父親,父親,你就答應我吧,琴棋書畫有什麽用啊,醫術才有用呢,若是我醫術超群,父親、母親和弟弟就再也不會生病了。”
林如海怔了怔,被蘇雪雲最後一句話狠狠的打動了。他看着蘇雪雲眼中的認真,心裏歎了口氣,暗想肯定是之前家裏鬧騰的那些事把女兒吓壞了,不然女兒好端端的怎麽可能對醫術感興趣?他摸了摸蘇雪雲的頭,露出個慈愛的笑容,“好,隻要是玉兒喜歡的,學什麽都可以,我去問問劉老大夫,看他願不願意教你,若能住到府裏正好也能看顧下你母親。不過,其他的學問可不許落下。”
蘇雪雲高興的一拍手,“太好了!父親你最好了!我一定好好學習醫術,照顧好母親和弟弟!”
林如海又摸了摸她的頭,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小小的孩子這麽爲家裏操心,都是他這個做爹的沒能力,讓女兒這般沒有安全感。林如海看着小院裏曬得各種藥材,心中暗下決定,隻要是女兒喜歡的都要讓她如願,以前他沒做個好父親,以後就加倍補償她吧。
林如海的動作很快,才兩日就将劉老大夫給請來了,就住在林府的外院客房,每日教蘇雪雲兩個時辰,隔三日爲賈敏請一次平安脈。
家裏有個大夫長住,讓所有人都安心了不少,林如海見狀受到了啓發,雖然賈敏還有三個多月才生産,但他直接請了四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和八個預備奶娘住進府裏。到時肯定用不了這麽多人,但誰也不能保證提前請回來的人到時候會不會有個頭疼腦熱的耽擱了正事,所以林如海做足了準備,也讓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如海對這個孩子的重視,對妻子賈敏的重視。
不少官家、商家的女眷對賈敏羨慕嫉妒恨,可惜不管下多少次帖子,賈敏都不出林府也對想來看她的人歉意的婉拒了,林家至今無後,這樣過度的重視就顯得沒那麽失禮了。人家年紀都不輕了,差點絕後,誰好意思挑理?于是沒好心眼的那幾個沒地方冷嘲熱諷說酸話,就隻能在背地裏暗暗詛咒賈敏生女兒。
這些事被隔絕在林府門外,賈敏半點都不知道,她每日想吃什麽吃什麽,琴師、戲班子換着花樣的給她逗趣,她的心情特别的好,面色紅潤,人也豐腴了,看上去比從前瘦弱的樣子多了幾分風韻,更加的吸引人,常常讓林如海看呆了去。
當然這些都少不了蘇雪雲的功勞,蘇雪雲爲了林家一家子能越來越親密,動不動就彩衣娛親,過足了小孩子的瘾,成效十分不錯。而有了劉老大夫這個掩護,蘇雪雲就放開了手腳表現出了自己在醫學上的驚人天賦。
什麽藥材隻要她聽劉老大夫講過一次,就能準确的認出,即使外形相近容易混淆的她也不會弄錯。而理論知識她靠着自學就能全部記住,偶爾提出幾個疑點,在劉老大夫的指點下也會立刻理解。被劉老大夫連連稱贊天賦極佳,讓林如海和賈敏也吃了一驚。
這些都是蘇雪雲估算着他們能接受的程度做出的樣子,若說她的醫術,這個世界肯定是無人能及的,逍遙派那些東西已經遠遠的超出了這個世界的認知,可惜她還是小孩子,按理說懂的東西就隻有那麽點,所以她以後想用什麽都得裝作是現學的。
林家在原文裏幾乎是被病痛給滅門了,一家人全都病怏怏的,雖然現在蘇雪雲悄悄将林如海和賈敏給醫好了,但原文的劇情還是讓蘇雪雲挺在意的,爲了将來出什麽意外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手醫治,她現在也隻能辛苦點裝作從頭學起了。
林如海将蘇雪雲學醫的事瞞了下來,大家閨秀學醫并不是什麽好聽的名頭,而且他不想這麽小的孩子被人知道有驚人天賦。林家子嗣太單薄了,他現在對孩子幾乎是有一種呵護敬畏的心情,生怕做什麽做的太過會讓小孩子折壽。
蘇雪雲對林如海的做法很滿意,她的事就隻有自家人知道就夠了,林如海如今的位置想要脫身挺不容易的,他們一家子還是低調點好。
日子一天一天飛快的度過,很快就到了賈敏的預産期,這日剛好蘇雪雲和林如海在陪着賈敏閑聊,蘇雪雲還給他們跳了一段舞,一家人充滿了歡聲笑語。
賈敏端着甜湯正想喝,突然覺得肚子一痛,臉色有些發白,輕呼出聲。
林如海吓了一跳,急忙握住她的手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賈敏把手放在肚子上,正想說沒事,肚子卻又痛了一下,痛的她眉頭都皺了起來。蘇雪雲走上前看看賈敏的臉色,問道:“母親你肚子痛?是不是快生了?”
賈敏又痛了兩次,咬着牙點點頭,“我想我是要生了,”她生過一次,這會兒也沒多慌亂,勉強擠出個笑容,對他們安撫道,“沒事的,才開始痛,還要等很久才能生,你們别急,如海,你去請穩婆來吧。”
林如海這才回過神來,猛地站起身差點把椅子給帶倒了,他喘了喘氣,按住賈敏的手道:“你别怕,我馬上去叫人。”說完他邊往外跑邊喊道,“魏嬷嬷、碧荷、懷安,快去請劉大夫、請穩婆,你們太太要生了。”
外頭頓時嘈雜一片,魏嬷嬷和幾個力氣大的嬷嬷一起将賈敏扶到偏廳布置好的産房躺下,林如海怕自己笨手笨腳的添亂,隻好在旁邊看着,雙手握着拳緊張的出了一頭汗。他已經有過一子一女了,可這次,真的是絕望之後的希望,他用了太多心在裏面,真到了生的時候不緊張都不行。
林如海一會兒擔心孩子能不能順利生出來,一會兒又擔心賈敏三十多了會不會有危險,在産房外走來走去,十分煩躁。
蘇雪雲看着一屋子人井然有序的動了起來,給賈敏準備了湯面雞蛋,熱水剪刀等物也全都準備好了,心裏滿意的點點頭,回頭對墨香道:“墨香你回去将庫裏那個紫色的匣子拿過來,那裏面是一支百年老參,别弄錯了,還有我做的那些藥包也一并拿過來。”
墨香應了一聲連忙小跑着去取東西了。沒一會兒墨香将蘇雪雲提前準備的藥材都拿了過來,劉老大夫和四個穩婆也都過來了。四個穩婆跟林如海見過禮就進屋去看賈敏的情況,雖然知道賈敏還要等等才能生,但她們誰也不敢怠慢,都圍在賈敏身邊時刻注意着她的反應。
劉老大夫看了下蘇雪雲拿來的藥材,笑着點點頭,“不錯,都是好東西,這些藥包是你做的?”
蘇雪雲點點頭,“是我自己配制的,我學醫就是爲了保護家人,所以我一直在琢磨能幫上母親的辦法,然後就想出了這些藥包。”蘇雪雲将藥包分開放的,一個個取出來給劉老大夫看,順便也是讓旁邊的林如海聽聽,“這是省神了,我看書上說産婦生産時可能會昏迷,即使用人參也不一定能恢複力氣,所以我做出這個想放在母親身邊讓母親能一直聞到,這樣就不會脫離的昏過去了。這個是催産的,這個是飽腹的,這個是止血的,用的藥材都很珍貴,不會有問題的。”
劉老大夫驚詫與蘇雪雲在醫學上的天賦,卻并沒有太過驚異,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人得天獨厚,且他聽說在林家小姐三歲時,還曾有神秘莫測的一僧一道出現過,會特别一些也是理所當然。他仔細看了那些藥包,贊歎道:“小姐是青出于藍啊,再過不久,我就沒什麽可教你的了。”
蘇雪雲不好意思的笑笑,“怎麽會呢?劉大夫幾十年的經驗,我要學的還很多呢。”
林如海驚訝的站在旁邊看,“玉兒,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蘇雪雲點點頭,“所以我要進去陪着母親,給母親用這些藥。父親,你放心,有我看着母親肯定沒問題的。”
林如海皺起眉,“不行,你一個小姑娘怎麽能進産房?”
蘇雪雲微微挑眉,“父親,你是覺得産房不吉利?”
林如海哭笑不得,“胡說什麽?哪有姑娘家進産房的,萬一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蘇雪雲轉過身,淡淡的掃了一眼在場衆人,“你們會說出去嗎?”
衆人被她看得一驚,明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可當視線同她對上的時候卻莫名膽寒,下意識的就低下頭保證道:“奴婢不敢!”
蘇雪雲點了下頭,看向林如海,“父親,我知道在這裏的人都是您和母親的心腹,我相信他們,您讓我進去吧。”
林如海笑着搖搖頭,被她這麽一攪和,緊張的心情都淡去了不少,他看了眼蘇雪雲精心準備的藥材,松口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你去吧,不會有人說出去的。”
其實這種事說出去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要她将來足夠出色,這點小事頂多被人念叨一句小孩子不懂事罷了。何況蘇雪雲壓根不在意别人說什麽,這個世界雖然對女子束縛很大,但隻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根本不會影響名聲也不會影響到族中姐妹,連王家姑娘都能舒坦的過日子,她怕什麽!
蘇雪雲拿着人參和藥包進了産房,賈敏正在皺眉吃着湯面,看到她很是驚訝,立馬就讓她出去。蘇雪雲趴在賈敏身邊歪纏了一會兒,賈敏說不過她,肚子也越來越痛沒精力再管這事,隻好默認了她在一邊照顧。
蘇雪雲伸手在賈敏高挺的肚子上摸了摸,确認孩子的胎位正常,又給賈敏把了把脈,确認賈敏十分健康,氣血十足,這才松了口氣。讓林家有後,多添一個子嗣,這也算逆天改命了,蘇雪雲不得不小心謹慎的考慮好一切。
她将省神的藥包放在賈敏兩側,見賈敏疼的厲害,就悄悄的輸送了一些内力在賈敏的腹部,幫她緩解痛苦。賈敏已經疼的顧不上太多了,對這轉變并沒有注意,旁的人也隻是看到蘇雪雲将手放在賈敏肚子上,還以爲她在擔心,什麽也沒發現。
有蘇雪雲用内力緩解,賈敏沒受太多苦,又有催産藥包的作用,隻陣痛了一個時辰就可以生了。四個穩婆都是經驗豐富之人,賈敏也養的好,蘇雪雲準備的那支百年老參根本沒用上,才半個時辰,賈敏就生下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寶寶被穩婆拍了兩下,哭聲震天,一聽就知道是個健康的。賈敏一直有藥包省神,生産後也還很精神,她看着胖乎乎的兒子,笑容止也止不住,眼角閃爍着淚光。十幾年了,她嫁入林家十幾年,終于生下了兒子,再也不用覺得愧對林家列祖列宗了!
蘇雪雲給賈敏把脈,盯着穩婆将賈敏收拾幹淨,又去給弟弟把了脈,小寶寶眼睛半睜着,還看不清東西,卻似乎有感應似的将頭轉到了蘇雪雲的方向,停止了哭聲。
穩婆見狀連忙道:“小少爺喜歡小姐呢,長大了肯定是個好弟弟。”
蘇雪雲笑着親了下小寶寶的額頭,伸手接過孩子,道:“給我吧,我去給父親報喜。”
小寶寶包的嚴嚴實實的,分量着實不輕,穩婆臉色變了變,擔心蘇雪雲會把孩子給摔了,蘇雪雲卻直接伸手托着孩子的脖頸就抱過去了。穩婆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伸手護着,卻驚訝的發現蘇雪雲胳膊很穩,走路也很穩,抱着這麽重的孩子就跟抱團棉花似的,不由的在心中驚歎這林府的小姐身子真好。
蘇雪雲練武已經小有所成了,打倒兩個壯漢都不在話下,怎麽可能抱不住孩子?她用小被子給寶寶擋住風,出門揚聲笑道:“父親,快來看看弟弟,母親和弟弟都好得很,弟弟可乖了!”
看到蘇雪雲明媚的笑臉,林如海懸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他大步上前,俯身看着女兒懷裏的兒子,小家夥小嘴一動一動的,眼睛也在轉來轉去,看上去十分可愛。
蘇雪雲把孩子往上遞了遞,“父親,您要抱抱弟弟嗎?”
林如海伸出手,又收了回來,搖頭道:“剛出生的小孩子太嬌嫩,我怕我粗手粗腳的給碰壞了。玉兒,你怎麽抱着弟弟?手酸不酸?快把弟弟給魏嬷嬷抱吧。”
蘇雪雲笑道:“父親你放心,我自己摔了也不可能摔到弟弟,不過弟弟也該餓了,還是讓弟弟吃飽了休息休息吧。”
“對,對,奶娘呢?碧荷,快叫奶娘過來!”林如海此時一點也沒有當官的樣子,得了健康的兒子,整個人都有些傻兮兮的,他大手一揮,笑道,“所有人都賞三個月月錢!”
下人們一片歡呼,八個奶娘中有兩個奶水少,有兩個剛巧病了,最後隻來了四個,蘇雪雲憑着這幾個月對她們性格的觀察和她們的身體情況,選出了兩個人給弟弟做奶娘。
林如海已經漸漸習慣了蘇雪雲愛做主的性子,這些事蘇雪雲喜歡操心,他多數都會順着她的意。在林如海看來,蘇雪雲親自經手的事才能放下心來,既然如此,就把事情交給蘇雪雲辦,不讓她再因爲家人而擔心。而蘇雪雲也從沒辦錯過事,讓林如海感到十分驕傲,越發将女兒當做大人來看了。
一般小孩子都會選一個奶娘,而奶娘一家子将來都會在小主子跟前很有臉面,都能得個好差事,被感恩一輩子。林如海看蘇雪雲選了兩個,還暗暗想着果斷日子看誰比較合适就将另一個辭掉,誰知選兩個奶娘簡直是太明智了,這個生下來就很重的小家夥一點也沒有林家人的瘦弱,胖乎乎的特别能吃,一會兒就餓,一會兒就餓,一個奶娘根本就喂不飽。
如今兩個奶娘輪流喂奶,還要照顧小家夥,将将忙得過來,若隻有一個那就是焦頭爛額了。賈敏見兒子如此有活力,臉上的笑容一直沒落下,林家有後了,整個林府都喜氣洋洋的,而小家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在不睡的時候特别喜歡聽蘇雪雲的聲音。
大家都說這個弟弟最親近姐姐,蘇雪雲猜測是因爲她堅持胎教的關系,不管胎教有沒有用處,她都一直在小寶寶的成長期間跟他說話,小家夥每天聽到她的聲音,對她無比熟悉,所以在出生後才會對她的聲音倍感親切。
蘇雪雲也很喜歡小寶寶,做了不少布藝的玩具給他玩,每天照顧弟弟比奶娘、嬷嬷還用心。林如海和賈敏見他們姐弟相處的如此好,心裏是滿滿的欣慰。
林如海給小家夥取名叫林睿安,希望他睿智,更希望他一生安康。安哥兒一日一個模樣,滿月時已經長大了一圈,白白胖胖的,像個小金童,說是人見人愛也不爲過。賈敏身體也恢複得極好,在滿月宴上,衆女眷瞧見賈敏風韻更勝從前,兒子也比旁人養的好,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從前即使沒有對賈敏幸災樂禍的人,在賈敏面前多少也是有些優越感的。無子到哪裏都是擡不起頭的,賈敏其他地方再優秀,不能生,就足以讓衆人在她面前自得了,而如今這點優越感完全被打破了。但也有真心爲賈敏慶賀的,不在她失意時幸災樂禍,也不在她得意時嫉恨于心。
賈敏通過衆人的反應,排除了一些不可交之人,也選出了一些可交心之人,不止沒影響心情,反倒還覺得是得了好處。
賈敏之前懷孕壓根就沒跟榮國府說,這會兒孩子都滿月了,她才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給賈母告知他們自己生了兒子。賈母收到信後,頓覺全盤計劃被打散,非但沒爲女兒得子感到高興,反而臉色發黑,暗恨女兒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賈母原本因賈敏重病之事,已經把林黛玉和賈寶玉當做一對兒了,甚至還盤算過要讓林如海如何提攜賈寶玉,分給黛玉多少嫁妝。結果賈琏去了一趟林家,回來說林家人全都好好的,賈敏還得了獨寵,讓她的計劃不得不擱置。
但她心裏是沒放棄過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事的,因爲她敏銳的從賈琏那些話中猜到了一件事,就是林如海和賈敏因幼子夭折喪失了對子嗣的期盼,如此一來林家就林黛玉一個人繼承,林家幾代積攢的産業不就全成了林黛玉的嫁妝?
爲着這份豐厚的嫁妝和林如海在官場的人脈,賈母就覺得這是最适合賈寶玉的一樁親事,尤其是賈琏說林黛玉身子養好了,那就更沒什麽好挑剔的了。誰知就在她打壓王夫人,想要找機會再和賈敏提一提親事時,賈敏突然就生了個健康的兒子!而且他們一點消息都沒收到,是孩子滿月之後才告訴他們的。
這說明什麽?說明賈敏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不再聽她的話,甚至不再把她當回事了!
賈母揉爛了信紙,這種無法掌控子女的感覺讓她感到焦躁。再想起賈琏最近和張家走的越來越近,似乎又開始調查張氏和賈瑚的死因,她心裏就愈發陰郁。張氏和賈瑚自然是王氏那個蠢貨害的,可她爲了扶持二房打壓大房,沒少出手幫忙掃清尾巴,她就是笃定了賈赦愚孝不敢忤逆她。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時隔這麽些年,賈琏竟然開竅了。她明明将賈琏給養廢了,居然去了一趟林家回來就開竅了知道上進了,賈母覺得林家簡直就是她的克星!
若是沒有林家,當初賈敏肯定會入宮爲妃,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是皇子的外祖母了!林家似乎總是在破壞她的計劃,賈母眯起眼,心裏冷哼一聲,她活了大半輩子了,熬死了公婆和丈夫,成了榮國府最高的掌權人,她早就發誓要活的痛痛快快。既然林家要讓她不痛快,她就讓林家後悔莫及!
賈母開始和南安太妃、北靜王妃等人走動頻繁,閑談間時不時暗示女兒女婿不孝,又一臉無奈的裝出放心不下女兒的樣子來,隐晦的表達女婿在那位置太久了,早該下來了。
賈母若想把人往上提一提那是做夢,但她暗示别人把林如海的官職降一降或者明升暗降還是很有把握的。除了京裏的人脈,她還聯系了甄家,甄家離林家比較近,又有宮裏的甄貴妃撐腰,想做什麽想來是很方便的。
蘇雪雲發現林如海又開始忙碌起來,公事上似乎遇到了不少難題,可惜她小胳膊小腿兒的,這個真不能幫,這讓她頭一次遺憾自己沒穿成個男子,不然在古代就不會有這麽多束縛了。不過在她收到賈琏的信時,注意力就被徹底轉移了。
賈琏本就在暗中觀察着賈家所有人,賈母的反常自然也被他發現了,在打探出賈母想對付林如海時,賈琏真是大吃一驚。聯姻聯姻,向來是兩個家族的聯合。何況賈母還是林如海的長輩,若有什麽事讓林如海幫忙也好說話,賈母卻要打壓林如海,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賈琏将這件事跟三位舅舅詢問過,那三人也弄不清賈母是想做什麽,後來還是張老太太猜出了賈母的心理,從前前後後的事推測出賈母就是擺布不了女兒了,幹脆出口氣,反正林家也不能利用了,打壓不打壓的影響不到賈家。
賈琏實在無法理解賈母的想法,但他心裏是把林家當做正經親戚的,當然不能幹看着他們倒黴,所以趕緊把這些事情都事無巨細的寫給了林如海,然後按照每月和蘇雪雲通信的習慣把事情也告知了蘇雪雲。信裏還說他已經拜托外祖家幫忙了,官場上的事,男人可比後宅女人說話有用多了。
蘇雪雲收到信氣得火冒三丈,她還沒去京裏找賈家的麻煩,那老太太竟跟神經病一般的來對付林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從來都是有仇就報的。
蘇雪雲給賈琏回信的時候開始幫賈琏出謀劃策,提到了家學、提到了祖宅、提到了祭田、還提到了賴大,她借着又看了幾個有趣的話本,将這些事都借故事給說了出來,她相信賈琏那麽聰明一定能得到不少啓發的。她可是在後宮殺出血路登上太後寶座的人,什麽宅鬥能難得倒她?不過賈琏畢竟是個男子,許多事不方便摻和,所以她選了這些都是賈家男丁應該關注的事情,又能讓賈母不得安甯。
賈母想要享受,她偏讓賈母日子過不安生。
賈琏收到信之後,剛開始看着裏面的故事還樂呵呵的,覺得蘇雪雲看的話本很有趣,但看着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家的事,越想越覺得自家許多事恐怕都不像表面上那般光彩。他趕緊就派人去查,家學混亂不堪,賴大家裏蓋起了大園子侍婢環繞,金陵老宅的奴才作威作福,祭田比賬面上少了不少,這些事派可靠的人一細查就能查出來,賈琏冒出一身冷汗,立即就跟賈赦說了,然後父子倆去找賈珍這個族長解決問題。
賈赦不聲不響的帶人去把賴大家給抄了,搜出不少榮國府庫房“損壞”的珍品,卻都完好的擺在賴大家裏,偷盜主家财物這一條罪就夠他們喝一壺的。賈琏聽了張家的建議,讓賈赦直接将人扔去衙門告他們奴大欺主。
賈母當即震怒,可到了衙門裏的事,賈母也幹涉不了,罪證确鑿,賴大直接被打了五十大闆發配邊疆。賈母将賈赦逮住怒罵了一頓,賈赦就一句話,“賴大偷了主家那麽多東西都不能動?這榮國府姓賈還是姓賴?”
賈母生生被他給氣暈了過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能聽出不同的意思來,榮國府姓賴這話簡直是在懷疑賈母和賴大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賈母差點拿拐杖往賈赦身上揍。而榮國府姓什麽又點出了賈母是賈史氏,這賈家終歸是賈赦的賈家,把賈母氣了個半死。
可她暈倒的時候,賈琏直接嚷嚷說老太太被賴大一家給氣壞了,借此由頭還把來求情的賴嬷嬷一家子都給攆走了。如此一來,賈母醒了也不好說是大兒子不孝。看着賈赦那渾不在意的樣子,賈母發現她竟無計可施,除了罵上幾句,折騰折騰邢夫人,她根本動不了賈赦和賈琏。這一發現讓賈母更加焦躁,女兒脫離了掌控那是因爲離得遠,怎麽連大房也越來越不聽話了?
這讓賈母越發想要擡舉二房,她深信隻要大房和二房保持平衡,就能穩住自己的權力。可是她這次挑錯了時機,因爲賈琏父子在鏟除賴大斷了賈母一臂之後,就将王夫人中飽私囊賣掉祭田的事給揭開了,還有不少莊子、鋪子,賬目都不對,被王夫人昧下不少收益。她這個當家太太拿府裏的東西填自己的私庫,被抓住了就是大錯。賈母看着那些證據,再看到王夫人時真恨不得掐死她,這個蠢婦從來都不知道小心謹慎,仗着家裏沒人管事,連這麽明顯的證據都沒清幹淨,簡直是等着人來抓把柄呢!
王子騰如今正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得知此事雖然恨鐵不成鋼,但還是來給王夫人撐腰,賈琏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把王夫人打垮,最後兩家各退一步,讓王夫人禁足在自己院子裏,燒香拜佛,抄經祈福,滿一年才能出來。
一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如果王夫人沒本事翻盤,賈琏就有辦法讓她知道什麽叫物是人非。幹成這麽多事,讓賈琏異常興奮,也漸漸生出了自信,不再像從前那樣忐忑不安了。唯一可惜的是,王氏姑侄放印子錢還挺小心的,他到現在還沒找到證據,還要忍受王熙鳳時不時的鬧騰,但他和賈赦的印信帖子全都收了起來嚴加保管,誰再想借他們的名頭幹什麽那是不可能了,他相信大房絕不會像柳湘故事裏那樣悲慘的。
賈寶玉最近過得很不好,他發現周圍的人笑得都不好看了,偶爾還會愁容滿面。原本最疼他的賈老太太總是生病不讓他看望,也不再叫他過去哄他玩了,而他母親不知道爲什麽居然被禁足一年。最可怕的是他如今不想上學就會被賈政打罵一頓,沒人來護着他了。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偏偏誰都不跟他說府裏發生了什麽事,小小年紀的他終于不再沒心沒肺的度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