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局當天晚上回到家後,就給齊縣長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他很委婉的說了審計局在工神作書吧組對古川的财政,做審計時候發現的一些小問題。而這些小問題恰好是齊縣長現在和别人争論的焦點,比如古川每年各個單位的車輛維修、使用和管理費用,各個單位每年的财政預算與全縣每年财政收入之間的差距等等。
果然,齊縣長聽了以後非常激動,在電話裏就連連催促鄭局把相關資料帶過去給他看,而當他聽說鄭局的資料放在辦公室,并沒有帶回來的時候,雖然有點失望,但也堅持叫鄭局到他家去坐坐,他要當面和鄭局談談。
挂了電話,鄭局和老婆打了個招呼,就往齊縣長家走了過去。兩人的家不是很遠,相隔也就三百米左右。他和齊縣長的家都住在縣城前幾年開發的環城路上,是自己建的房子。
進了門,還沒有坐穩齊縣長就迫不及待的問:“老鄭,你們審計現在是怎麽下結論的啊?”
鄭局先站了起來,雙手接過齊縣長愛人遞過來的茶杯,并且趕緊道了聲謝謝。然後才坐下來回答齊縣長的問話:“齊縣長,其實我們調查出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想要什麽。如果是他不想要的,你就是查的再具體,說的再準确,也沒有什麽用!他也會非常冷淡,漠不關心。但如果是他想要的,那麽哪怕你說的隻是道聽途說或捕風捉影得來的消息,他也如獲至寶,重視異常并大肆宣揚。”
齊縣長聽了也顯得很有同感,坐在了沙發上煩惱的說了句:“可不是,我現在碰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可悲啊!可憐啊!”
鄭局不知道怎麽接話,就幹脆借喝茶不吭聲。
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突然說:“這次尹書記可能在劫難逃了。”
鄭局一驚,脫口就問道:“這話怎麽說?齊縣長!”
齊縣長似乎有點苦澀的說:“一個上任才四個月,就虧空1000萬的縣長,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的啊!何況還有人故意要拿這個做文章,那影響就更大了。”說到這裏,齊縣長突然收了聲音,似乎感覺和鄭局說這些不是很合适。
鄭局看到齊縣長有要轉換話題的意思,搶先一步開口說道:“齊縣,今天下午我和劉建設局長還有檢察院的廖檢在一起吃了頓飯。”
“哦!”齊縣長有點意外。
鄭局往齊縣長這邊挪了挪屁股,并把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點,似乎這樣更爲尊重和信任齊縣長,然後聲音也放低了說:“我們幾個席間都談到了尹書記,都對尹書記會被突然停職很疑惑。說實話,我不相信尹書記,會真的犯了哪一條能夠讓他被停職的黨紀國法。他們兩個也有這個意思,所以我們決定聯手私下裏調查整個事情的真相。如果尹書記真的是被人栽贓,故意誣陷的,我們就是拼了這官不當了,也要爲尹書記叫屈抱不平!”說到後面,鄭局把劉建設的話直接拿了過來,換做似乎是他在因爲氣不過在牽頭的樣子。鄭局是清楚這樣做的效果的,如果哪天尹揚真的官複原職了,自然就會有人把這些話傳到尹揚耳朵裏去,那自己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齊縣長一聽,果然有點動容,坐在那裏久久沒有出聲,似乎心也有點動了。隻見齊縣長不停的擡手撓自己的頭皮,似乎頭皮很癢一樣。但在旁人鄭局的眼裏看來,就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情,看他那還沒有幹透的剛剛洗過的頭發,他顯然是心裏非常的矛盾和猶豫,正在不斷的掙紮而已。
最後齊縣長停下來不抓頭皮了,眼睛看着鄭局說:“那你來找我幹什麽?”
鄭局想齊縣長的這句話的意思是“你爲什麽找我?”,是個試探的語句。所以他也就沒有繞圈子,而是很直接的說:“我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支持和幫助!”
齊縣長微微一笑,說:“我能夠幫你們什麽?我一不是調查組成員,第二我這裏也沒有什麽要緊的東西。”
鄭局聽話而知雅意,話是一樣的話,但配合不同的語氣和表情就會有不同的含義,所以鄭局認爲齊縣長的意思是“我爲什麽要幫你們?我幫的了你們什麽?幫了你們對我會有什麽影響?”
鄭局考慮了一下,說:“齊縣長,你幫我們什麽不重要,但可以幫尹書記啊?你可是分管古川财政的領導啊!在很多問題上你說的話和了解的情況,以及看待問題站的高度都不是我們可以比拟的。”
意思很含蓄也很完整:我們不一定值得你幫,但你幫的是尹書記。而且以你齊縣長的身份,我們是不會也争不了什麽的。
齊縣長點了點頭說:“你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再有半個月就要召開‘兩會’了。而現在龍海波是古川縣縣委代理書記兼古川縣縣長,以他在古川多年的經營,再加上接受了不少任顧二人的地盤,他在這次‘兩會’中是很容易把‘代’字拿掉的,那麽就算等到最後尹書記的問題查清楚了,他也是回不了古川的,明白嗎?”
鄭局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他有點慌張的說:“那麽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在‘兩會’之前,就要把尹書記接回來!這也太難了,時間根本不夠,随便一個什麽事情找個借口,就可以把時間拖上十天半個月,要命啊!”
齊縣長嘴角仍舊帶着那絲笑容,他緩緩地說:“所以你們不要因爲想圖什麽将來的利益,把我給扯進去。我如果願意幫忙是因爲尹書記人不錯,我幹了這麽幾年副縣長,隻有跟尹書記幹的這幾個月幹的最暢快。
對你們我也奉勸一句,如果是真心想幫,那麽就實實在在的去幫,而不要有太多其他什麽想法,到時候一旦失望,你們就會遷怒于尹書記,以及與你們一起幫助尹書記的人,這樣更不好!”
鄭局一下子被齊縣長這幾句話給擊中要害,他的胃都一陣陣的抽搐,渾身冒了點冷汗,失神之下眼睛無意間與齊縣長的眼睛相撞,齊縣長的眼神很平和很淡然。不知道爲什麽,鄭局突然有點臉紅。有點猶豫的說:“齊縣,我是想過一些東西,但我也确實想幫尹書記,最少我感覺如果我能夠幫幫尹書記的話,我心會踏實和舒服一點。”
齊縣長笑了,把手裏的茶杯放到茶幾上說:“其實就算我們幫了尹書記,以他的個性,如果我們沒有能力勝任工神作書吧或幹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他也不會袒護我們。而就算我們這次不幫他,隻要我們工神作書吧能力出色又能夠有較高的修養,他也照樣會提拔重用。對于尹書記的這點,我是有這個自信的。”
鄭局默默的點了點頭。
齊縣長收起了笑容,很認真的說:“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幫助尹書記查清事實,還是希望他回古川主持工神作書吧,那麽我有兩點建議:第一、你們應該盡快的把材料整理好,不一定要等材料全部都齊了才整理,把你們對這件事情的疑問和看法,以及你們搜集到的相關材料,全部整理成報告或舉報信,趕快用快遞向上級機關報告或投訴。他們可以用這樣對付尹揚書記,那爲什麽我們不可以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呢?第二、要分頭去聯絡群衆和幹部,在古川尹揚書記雖然隻幹了四個多月,但他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已經樹立起威信,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重點提醒一下,你們可以去下許莊看看,解鈴還需系鈴人嘛!”
鄭局用力點點頭,然後說:“齊縣,我們還想請你幫我們去聯絡一下陳部長和田行長,你知道,我們和他們不熟,他們又是領導。所以不方便貿然上門去拜訪!”
“恩。”齊縣長笑着點了點頭,說:“其實陳部長一直和我保持着聯系,我們也一直在努力想辦法。隻要你們把心态擺正,我相信邪不勝正!”
鄭局很敬重的看着齊縣長,說:“你放心,齊縣長,其實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一直在反省自己。我是做了不少錯事,也走了一些彎路,但我相信這次我是對的!”說完就站了起來,站在沙發邊上,對齊縣長說:“齊縣,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教誨,我會好好做事更會好好做人的!”
齊縣長也站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親自把他送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