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颠簸把迷迷糊糊的尹揚晃醒了,尹揚睜開眼睛往外面看了一眼。雨已經停了,天灰灰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現在車正行駛在一條坑坑窪窪的公路上,車速已經明顯放慢。
啊,不對啊!!尹揚突然想了起來,到古川走的全是是省道啊?怎麽走到這條像是鄉鎮級公路上來了?難道坐過了?趕緊站起來叫司機:“師傅,是不是過了古川縣城了?”
“還沒有到呢?剛剛進入縣境不久,到縣城還要兩個小時左右。如果不順利的話可能要三、四小時呢?”開車的師傅一邊緊緊的盯着路面,一邊随口回答尹揚。
“可不對啊,到古川不是全走省道嗎?”尹揚質疑地說道。
“哎~~~,那位乘客你坐好。司機正在開車,請不要打擾!這段路況很差,屬于事故易發地段!”售票員站了起來,招呼尹揚坐好。
旁邊一位身體有點稍胖,約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卻接過話:“這就是省道,已經好久沒有修了,都爛的不象話了。有的地方坑有幾米長,一不小心車就陷進去。”
“小姐,爲什麽會沒有人修呢?”尹揚問道,已經到了自己以後就職的地方了。他想随便聊聊順便了解點情況,旁邊這位女孩一個人帶了好幾個大的編制袋。看她上車時候和售票員打招呼,知道她是古川縣城一個賣衣服的工商個體戶,經常跑省城,應該比較了解情況。
那個女孩笑了笑:“别叫我小姐,怪怪地,不了解的人還說不定怎麽誤會我呢。我叫許豔,是城關路天雅服裝店的老闆,看先生的樣子不象做生意的?又不是古川人,你去古川是去訪友還是旅遊?”
看樣子這個許豔很能幹,而且很潑辣,觀察力也很強。看自己言行舉止就知道把自己的職業猜對了個五成。但尹揚在商場曆練了這麽久,又在省廳呆了有一年多,是不會輕易交出聊天主動權地。他避開許豔的問題:“許小姐,你還沒有告訴我這路的事情呢?”
許豔有點詫異的看了尹揚一眼,停頓了一下才說:“先生,我有點猜不出你是做什麽的了。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這路沒有人修的原因,是因爲窮。修路班早就歇夥了,每年公路局隻是招幾個臨時工用拖拉機拉點黃泥巴填一下。現在剛剛進入縣境,填路的地段還有很遠呢!”
“哦。”尹揚沒有繼續追問。心裏有點奇怪,省道的養路費每年是有财政預算的,怎麽會沒有錢呢?
但許豔卻似乎有了聊天的興趣:“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古川來做什麽呢?我已經回答了你,你不回答我似乎有失風度哦!”
“你觀察力很強地,你猜猜看?”尹揚随意的笑笑。
許豔卻很認真的打量了尹揚幾眼,搖了搖頭:“我每天賣衣服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我要估計對方的身份和職業,以方便給對方推薦合适的衣服。但先生你我有點猜不出。看先生穿着,你身上的風衣做工很考究,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費的,先生的收入應該很高。可衣服卻又顯的有點年頭了,袖子稍稍有點起毛。卻又不符合先生收入高的身份;如果說先生你買不起這麽昂貴的服裝,隻有這麽一件讓你很珍惜。可你的襯衣又是名牌,看你的襯衣的整潔就知道先生良好的修養和品位。如果說先生是做大生意的老闆,可古川似乎沒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所以我猜不出先生來古川做什麽?除非訪友或旅遊。”
尹揚也有點佩服這位賣衣服的老闆娘了,他說:“爲什麽你不猜我是政府人員呢?”
許豔撇撇嘴:“不可能。,如果你是當官的。看先生的談吐衣着肯定是級别很高的幹部,那樣你還坐這車??再說如果是,那麽古川的幹部,現在早就拍馬迎到縣境門口了。”
尹揚不想再繼續了,便說:“我是到你們縣城公幹的,沒有驚動衙門。”
“微服私訪啊!!”許豔叫到,車廂有幾個人回頭看了看。倒讓尹揚有點尴尬:“沒有,我順便路過辦點事情。”趕快結束談話,他可不想在這裏說出自己的身份。到一個還不熟悉地環境中工神作書吧,開始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動靜,先低調點了解清楚情況再說。
何況他現在對古川還是有點抵觸的,一個基本沒有什麽基礎工業的農業貧困縣,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麽?對農業他太陌生了。
許豔卻很有興趣的看着尹揚,這個人有點意思。也許他真的是政府官員呢?看他樣子和自己以前接觸的那些當官的有太多的不同了,談吐很有禮貌,見識也很廣,似乎有點讓人難以接近,卻又讓你在和他的談話過程中感到很愉悅。衣着很有風度和品位,代表這個人的修養非常不錯,是個有生活。。。生活質量?對,用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有生活質量的人。這樣的人當官應該很有意思吧!?
許豔是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高中畢業就到縣氮肥廠工神作書吧。因爲性格開朗活波,很快就從車間調到廠務科工神作書吧,負責文藝宣傳那一塊。當時可被譽爲縣氮肥廠的百靈鳥。
她看到自己剛剛的叫聲讓尹揚似乎有點尴尬,她偷偷笑了笑。起身坐到了尹揚的身邊的空位上。這讓尹揚更加有點不自在,尹揚還沒有碰到過如此膽大的異性呢?他身邊因爲工神作書吧關系一直有很多的女性存在,但她們都很矜持和禮貌,彼此的分寸都把握的很好。
想到這裏尹揚有點惱火了。山裏女子潑辣,古人誠不欺我啊!
許豔卻轉頭看着尹揚,眨了眨眼:“你别那樣看我,我們小地方的人不像你們城裏的女孩。一個個象孔雀似的,兩眼望天,說話拿腔捏調。累不累呀!”
她的話倒把尹揚給逗樂了,尤其她對城裏女孩的形容一想還真有點像。對這個直率的姑娘也有了一份好感。
車速慢慢的快了起來,看來快接近縣城了。突然在拐了一個彎的時候,售票員站了起來喊道:“睡覺的旅客醒醒了,快到清水集了。”那些本來還有點昏沉的旅客馬上坐直了身體,并且開始互相集中坐到一起。
尹揚還有些莫名其妙地時候,許豔推了推他:“我們坐到前面去。”
“爲什麽?”尹揚問許豔。
許豔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這個地方流氓很多,很快他們就要上車了!你快的起來走啊。”
尹揚跟着許豔往前面走,心裏有點不以爲然。兩人在售票員爲他們準備的地方重新坐了下來,看樣子許豔和售票員們關系不錯。
尹揚以爲清水集是個很繁華的地方,誰知道幾分鍾後,車開進了一大堆塑料帳篷中,塑料帳篷下支了幾塊木闆,上面擺了一些東西,看包裝和表面是一些非常廉價的商品。每個攤位後面都站了一個攤主,在那裏使勁叫賣。
車開了幾分鍾也沒有開動幾米,因爲人很多,路面上人和東西擠成一堆。尹揚問:“他們這是做什麽?爲什麽不歸行入市,這樣不影響交通嗎?”
售票員“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你以爲這是省城啊?還歸行入市呢?他們那點東西恐怕連店租和交稅都不夠!”
許豔瞪了售票員一眼,對尹揚解釋說:“這是附近鄉村約定的逢五逢十的集市,大部分是農戶平時的農産品。每個的量都很少,如果坐車去鎮裏的話,車票和市場的管理費就要十幾塊,對他們來說是很大的負擔。”
尹揚不做聲了,心裏對古川又多了份認識:“窮”。
車突然刹住了,被前面一堆人堵住了。隻見幾個戴紅袖章的人一邊對一個老人罵罵咧咧,一邊強行把幾隻雞往一輛四輪車上裝。老人渾身是泥,拼命的拽着不放。布滿皺紋臉上的兩眼發出絕望和悲傷的眼光。
“這班強盜又在亂收費了。”售票員憤恨的說。
許豔把頭伸出窗外,對那幾個人喊:“哎,你們做什麽?放開那老人,他的錢我給了。”
幾個紅袖章聽到有人喊,擡頭往這裏看了一眼,沒有理睬繼續往車上裝東西。許豔一看馬上站了起來,讓司機把門打開要下車去。售票員趕緊攔住:“小豔,你做什麽?”
“開門。”許豔怒叫:“把門打開,我去幫老人把錢交了。這哪裏是收費,簡直是搶!”
司機把門打開,從門後面拿了把扳手準備跟着許豔下去。
尹揚把司機叫住:“師傅,你看着車,我下去看看。”司機看了看尹揚,點了下頭。但沒有坐回去而是站在車門口。售票員對尹揚說:“小心點,他們很蠻橫的。”
尹揚走到人群邊,許豔已經和那幾個人吵了起來。雙方用的是當地的土話,尹揚聽的有點不是很清楚。正在他還沒有看明白的時候,那幾個人把許豔用力一推,雞往車上一丢,就準備上車。尹揚趕緊扶住許豔問:“怎麽回事?”
許豔氣的眼睛都紅了,說:“這班強盜,說老人态度惡劣,抵觸執法。非要沒收東西。”
尹揚輕輕把許豔拉到身後,走到那幾個人旁邊平靜地問:“你們誰是負責人?”
幾個紅袖章看了看尹揚,估計是在猜測尹揚的身份,看尹揚一口普通話,氣度不凡。有一個人站了出來:“我是!你是做什麽的?”
尹揚眼睛直逼那人:“你們是什麽部門的?”
那人看到有點不對勁,就說:“關你什麽事?我們按市場管理制度辦事,有什麽事情找縣委說去。”回頭沖幾個手下喊:“我們走。”
尹揚怒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正要訓斥,又沒有做聲。轉身走到那個老人身邊:“老人家,您沒有受傷吧?”
老人傻傻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許豔走了過來,有些複雜的看了尹揚一眼,站在老人身邊輕聲安慰着老人。旁邊的群衆都在搖頭,同情的看着老人卻沒有人吭聲,看樣子是習慣這樣的情形了。也說明這樣的事情不是隻有一次、兩次的偶爾問題,而是經常發生的了。
尹揚問許豔:“老人家的雞大概可以賣多少錢?”
許豔冷淡的說:“五六十左右。”
尹揚掏出錢夾,拿出了300塊塞到老人手上:“老人家,快回去吧!”便轉身走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尹揚發現多了幾個青年,散坐在後面。想起了許豔的話心中不禁一陣厭惡!許豔沒有再和尹揚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售票員身邊。尹揚心裏苦笑了一下,想起上車的時候司機和售票員看自己的眼神,看樣子都對自己有了看法了。而且這裏民風很強悍啊!看剛才司機拿扳手和看自己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如果是司機下車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情了。
其實處理這幾個市場管理人員很簡單。但市場秩序就會好轉??尹揚沒有那麽稚嫩,解決問題就要從根本上去解決,這件放到自己的常委會上處理比較好。但有件事情尹揚卻不想等到常委會再處理,他拿起了電話,要了縣委辦公室主任何少坤的電話。這裏他也隻和這位何主任通過電話。
電話剛剛響了兩下,就被迅速接通,尹揚低聲對裏面說了幾句話就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