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達格羅伯先生的回憶,女孩子的那隻紅木箱子被帶出來之後,立刻吸引了在座各國使團人員的關注。
大家通過翻譯,也很快知道了這個漂亮女孩子所代來的東西是什麽,因此在無不感興趣之餘,一個個也都伸長了脖子,翹首期盼着那個紅木匣子裏的小東西被人拿出來。
随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女孩子和太監将那隻半人多高的紅木匣子盒蓋打開。緊接着……漏出了裏邊裝滿的沙土。
……聽到這裏,我突然沖佟掌櫃大吼打斷道:“等等!土?一個裝滿了土的木匣子?”
我突如其來的喊話吓了佟掌櫃一個哆嗦,更險些讓他手裏的茶水灑燙到他的手臂。
爾後我們的這位老掌櫃一臉懵逼的沖我點頭道:“沒……沒錯呀?怎麽了?”
毫無疑問,這佟掌櫃的話,很自然的讓我想到了我的飯店,想到了當年房東高太太的見聞。
在那一對東莞夫婦爲地下室加裝電線的夜晚,她高太太不也是從地下室的地闆中挖出了一個盒子麽?而且她打開之後,也從那盒子裏挖出了滿滿的沙土。
在之後,高太太用手撤去了沙土,緊接着便放出了一隻“鬼”,随後東莞夫婦的女兒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再随後才有了我飯店鬧鬼,驅魔天團驅鬼的一系列事情。
而一百多年前的那個太後壽辰上,竟然也發生了這樣的見聞?這隻鍾表裏恰巧還記述了這些事情,恐怕……絕不是簡單的巧合吧?
随着曆史的驚人重合,往往便成了冥冥之中的某種必然,也因爲這種必然感,我和我的夥計們都被這殘酷的現實驚的不要不要的。
在這種驚訝的沉默中,倒是我們的老佟掌櫃看着十分不解。
好奇和詫異下,佟掌櫃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口問道:“咋個意思呀兄弟?你知道這種盒子裏埋土的手藝?”
聞言我苦笑一聲,心中暗自道:何止……知道呢?
雖然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雖然很想問問老掌櫃是怎麽得到這隻太監鍾表的,但是我在思考了間隙之後,我還是忍住了那些提問。
這樣的事情,我感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爲我飯店鬧鬼的事情本來在黑虎街就算是滿城風雨了,要是在和佟掌櫃添油加醋的講一講,我怕再擴大影響面。
畢竟,佟掌櫃的嘴并不算嚴實。
而且,佟掌櫃這篇譯文的記錄,可要比我所知道的東西要詳細多了,說不定能幫我解開那高太太當年的真相,既然如此,又爲什麽不聽他繼續說一說呢?
綜合下來,面對佟掌櫃的不解,我沒有回答什麽,更阻止了我手下夥計的反問。
最終,我隻是囫囵告訴佟掌櫃我們的确聽說過類似的設計,但并不深入。
聽了我的話,佟掌櫃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既然知道點兒,那你可算聽着了,這裏邊的内容,我保證颠覆你的想象。”
随後,佟掌櫃又繼續告訴我們道,一看見那盒子蓋裏邊放置着沙土,在座的各國公使都不解其意,因爲通過剛才的介紹,他們所有人都清楚,這女孩子帶上來的應該是一個木偶一類的小人兒才對,怎麽可能是滿滿的一盒沙土呢?
各國公使不解,他西太後和小李子也不解,因此一直站在那小姑娘身邊的李大總管,便擰着眉毛問這小姑娘道:“你不是說這裏邊是個偶人兒麽?怎麽是一方土?”
見問,小姑娘揚額一笑,又恭恭敬敬,膽大妄爲的回答他和老佛爺道:“老佛爺,我們這木偶是用陰沉木做的,正經香山良人的手藝,這木材精貴,得養。土養木,所以必須要放在土裏才不會開裂。”
小姑娘說完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便徑直伸出素手,把那些沙土一點點弄出來。
漸漸地,在血紅色的木盒子裏,一個小人兒的輪廓被刨了出來。有頭有腦有身子,最後還刨出來一身紅黃相間的衣服。
随着這沙土裏的“玩意兒”一點點被弄出來。老佛爺那原本褶皺成八字的皺紋,漸漸舒展了開來。
因爲這個時候,那小姑娘徹底将埋藏在紅木盒子裏的東西弄了出來,大家全都看見,那是一個活靈活現的小猴子。
猴子有小半個人高,身體長短與個正常的兩歲孩童無異,手上腳上貼着猴毛,臉部尖耳撓腮,還畫着京劇的猴子臉譜。
西太後喜歡猴子,在加上臨近壽誕,更是喜好熱鬧和工于熱鬧,故而這個人偶的猴子設計,可謂是賺足了老佛爺的胃口,與那樣式雷的太監座鍾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樣讨巧的東西,或許沒什麽技術含量,但是在老佛爺面前,這才是真正好的“玩意兒”。
正所謂一喜得喜,一笑百順。西太後看着小姑娘手裏的小猴子,當即喜笑顔開,連誇這木猴子乖巧,又誇這拿猴的女娃可愛,還說張之洞有心,更說咱大清的東西長臉。
當然,老佛爺自吹自擂,怎麽撇呼都成,但在那些外國人心中,這可不是什麽像樣的東西,甚至……難以稱之爲機械。
對此,達格羅伯記載說“那隻木偶看上去簡陋難堪,就像是十七世紀吉普賽人的東西,畫着重重的油彩,穿着誇張的衣服,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可言。”
這個評價雖然不無偏頗,但是卻基本符合當時所有使節的評判,而且就連奉旨陪襯的樣式雷門人,也不住搖頭,嘟囔着“香山的一幫廢物,弄個木雕來湊什麽熱鬧?!”
可能李大總管也意識到了這場面上氣氛漸漸地不對了,因此在女孩子把那隻木偶徹底拿出來後,他又笑着吩咐說,“這萬國機械會不是影子戲,隻有自己會動的玩意兒才能算機器呢!小女娃,你手裏的這個小人兒自己會動麽?”
對此,那小妹子咧嘴一笑道:“能啊,我不用手牽引,它就會唱戲,跳舞!”
小妹子說話清亮幹脆,故而剛一開口,各國使節便通過翻譯的口知道了她言辭間的意思。
再之後,便是一陣轟然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