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式雷一族工于計算,除了木料園林,宮殿風水工藝外,對于擒縱器,齒輪傳動和一般機械原理都了解很深,因此對于他們來說,制作出一個合格的鍾表,發音盒或者别的什麽機械玩意來,應該沒有技術上的問題。
可即便如此,要想做出一個能讨得老佛爺賞識的“玩意兒”來,卻也絲毫不輕松,甚至困難重重!
這是爲什麽呢?原因也很簡單,因爲時間緊迫之下,制作各種玩意兒的小零件,一時拼湊不齊,特别是機械必須的制動和傳動部分更是麻煩。
那個時候,國内的制造,特别是精密制造業非常差勁,許多細小的部件全靠進口,即便能找到一些現成的發條,齒輪,螺絲一類,也因爲沒有調試過而不好整合。
連拼都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傳動系統來,自然不能交差,而且這機械又不同于一個雕件擺設,丫要是不能動,不能發聲,怎麽能算作真正的機械“玩意兒”呢?
畢竟,這是萬機械博覽會,不是那正月正的花燈會。
不過話又說回來,辦法都是人想的,眼看着時間越來越少,這樣式雷内部,還真就有人提出了一個堪稱奇思的方案來。
有人說,既然來不及制作“玩意兒”的核心動力部分,那麽何不走關系,從洋人手裏進口一套現成可靠的發條傳動裝置直接使用呢?
到時候核心部件在手,在讓宮裏的能工巧匠在把外部鏈接的部分和雕刻工藝精心打磨一番,自然就能應付差事了。
這種工藝,雖然投機,但基本上等同于現代非常流行的外包業務或者聯合研發,雖然現在不新鮮了,但放在那時候,可真是驚天動地的創意。
既解決了制動部分,又能讓這貨看上去是國産的,這麽好的辦法當時就被批準了。
在之後,雷家當家的立刻拍闆,要爲老佛爺制作一隻獨具中國特色的鍾表獻壽。
爲了這支鍾,樣式雷家族兵分兩路,一路挑選上好的檀木制作鍾表的外殼部分,另一路則分别向可靠的洋人采辦鍾表芯,玻璃,漆料等物件以進行組裝。
而當年給樣式雷提供表芯的人,則正是随着意大利訪華團來華的那位“大個蘿蔔”先生。
當時的蘿蔔手裏,恰巧有三套機械鍾備用零件,正宗意大利貨,其中一套和樣式雷所制作的座鍾規格基本匹配,隻要稍加改動,就能安裝在樣式雷的鍾表外殼中。
因此在經過一番牽線搭橋之後,宮廷以内務府的名義,花一千銀币買下了那一套表芯,并責成達格羅伯進行細微的改裝,以讓該表芯能和樣式雷的外部傳動裝置相互配合得當。
而借着這個機會,達格羅伯也有幸以“技術顧問”的身份,參加了這次“萬國機械博覽會”的高潮部分。
在那一天,個個國家的機械師和官方代表齊聚皇宮,他們跟着老佛爺先去中北海坐了咱大清的皇家火車,又跟着她老人家去了頤和園,參觀了昆明湖的景緻。
中午,大家在頤和園蘇州街用完了禦膳房和京城揚興泰進貢的蕭美人點心,才興緻勃勃的出了院牆,去看各國進貢的玩意。
這期間,這隻由樣式雷設計的檀木座鍾,得到了老佛爺的大加贊賞,尤其是那隻從木頂閣樓子裏伸出來的小太監,更是賺足了她的稱贊。
爲啥從木閣子裏跑出來的小太監會獨獨得到老佛爺的賞識呢?其實原因特别簡單,是因爲樣式雷的能工巧匠揣摩透了這個老太太和她身邊那李大總管的心思,特地匠心獨運的制作出了這一隻與衆不同的檀木雕刻。
這一隻從閣子裏跑出來的木偶,音容相貌都像極了她西太後身邊的李蓮英,就連那憨态可掬的鞠躬和插手樣子,也都是模仿李大總管平時給老佛爺撩門簾,答問候時的模樣設計。
突然間在一堆冰冰冷冷的機械中看見了“故人”的滑稽,而且還學的有模有樣,有闆有眼,這當真讓老太太欣喜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把這一個木偶雕刻成李大總管的樣子,自然也讓這位權勢逼人的大太監異常意外欣喜,他自覺的樣式雷給他長了臉面,便也在老佛爺面前一個勁誇贊這鍾表設計的精巧,堪稱匠心獨運。
這次所謂的萬國機械博覽會,其實就是一個給老佛爺祝壽祝樂的由頭,所謂的品名名次,自然也是她老太太一個人說了算的。
因此,這個最能把她鬥樂的大太監落地座鍾,也就實至名歸的成了所謂的第一。
事情至此,鳳顔大悅,大家皆大歡喜。老佛爺又賞賜給參賽的外國人許多銀錢和點心,并親自給樣式雷的人贈送了榮譽證書和皇袍馬褂。
再後來,心知肚明的老佛爺把這隻鍾轉手贈送給了一直陪着她的李大總管,以表彰他“爲國争光”,“孝敬有道”的種種心意。
樣式雷給李蓮英争回了臉面,他李大人自然也很高興,又對制作這隻表的能工巧匠進行了厚重的賞賜。
這其中除了樣式雷的人外,李大總管還對那個提供表芯的意大利蘿蔔先生進行了大賞,并且在聽聞達格羅伯精通微雕之後,又心血來潮,想按照漢人的規矩,特地請他刻賦,把此表的精妙和在博覽會上勇奪第一的事迹都微刻在發條盒後邊以存紀念。
說白了,這一篇東西,就是李大總管自己誇贊自己的内容。
……佟掌櫃說至此,非常極其得意的告訴我們道:“這是中文部分的基本講解,現在你們知道這鍾裏的小人兒爲什麽是太監了吧?他就是李蓮英的翻版呀!”
聽完佟掌櫃的話,我們所有人都跟着點了點頭,算是對他不懈的,研究成果的肯定。
聽到這裏,我們細心的趙水荷又突然舉手,沖老掌櫃問道:“掌櫃的,你剛才說這是中文部分的内容,那拉丁文部分講了什麽東西呢?和我說說呗?”
說來奇怪,這水荷一提起那表殼子後的拉丁文,佟掌櫃原本自鳴得意的臉色上頓時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