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騰救了所有人,但卻唯獨沒能救自己。
那一戰之後,霍海龍抱着自己弟弟的屍體整哭了一天,他斷斷續續的說他們家兄弟五個,最小最愛的就是這個弟弟,這次本來想帶着他出來曆練一番,卻沒想反而害了他,他無顔以對父母宗族,自己也果然是個防刀的天煞孤星……
這些個自輕自賤的話,霍海龍說的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想他一個如龍似虎的大老爺子,能痛哭到如此地步,當真是心酸心寒的場面。
但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便也隻能接受,不管他願不願意。
後來發生的事情,則比較順水乘舟了,因爲吳團長是大帥的人,所以犯下的事情隻能大帥處理,故而大帥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這個死人身上,拆編了汜水的保安團,又給了霍海龍三百大洋當撫恤金。
相比于大帥,南京方面則比較摳搜了,除了一枚不能當飯吃的勳章,也隻追賜了一級科長,補發了全部工資,再帶發放了一個印着國旗的骨灰盒以資表彰。
不過,相對于大帥和南京,霍氏兄弟拼命救下來的葛二蛋家人則要感恩戴德的多了,因爲霍海龍救了葛二蛋的命,又幾次保護了葛家。故而葛二蛋一直記着霍海龍的好。
在以後的歲月裏,他一次次沖葛家人叙述着霍海龍的再造之恩,并告訴自己的兒子葛富貴,說老葛家的命是霍海龍和霍海騰救的,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報償,不要當忘恩負義的混蛋。
至于在之後,葛家人怎麽從河(和諧)南去的皇城根,又怎麽入的百雀門這個行當,便是另外的一個故事了。
……葛令瑤說至此,喝下了整整一瓶啤酒,長歎了一聲後,又拍打着我的肩膀,繼續告訴我道:“……所以我幫你這件事,你要謝的話,就謝你那個爹,是他替你積攢下的陰德。”
對此,我點了點頭表示完全理解。
而與此同時,全聽完霍海龍事迹的我,胸口忍不住的起伏難平。
誠然,霍海龍這個人有許多性格上的缺點甚至匪氣,但是霍海龍骨子裏那種該出手時就出手的俠義精神是揮之不去的。
而這不正是霍海龍,趙青山,趙海鵬他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五髒廟的風骨麽?
而且,當年爲了那個千瘡百孔的國家,像霍海龍,霍海騰這樣地位卑微的人所做出的犧牲,又何止于這些呢?
尤爲令人唏噓的是,現在的霍海龍,已經灰飛煙滅了,除了我名字裏的那個霍和我胸口的特務證,世界上恐再也找不出别的東西來證明他的存在了。
而如果葛令瑤不和我說有關于他的這些東西的話,我恐怕更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這位“爹”,是這樣一位敢打敢幹的“廚俠”。
這……恐怕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吧。
在曆史的車輪面前,我們都是被無情碾壓的人物,所不同的是,有些人或許會留下名字和事迹,而更多的人,卻是連名字也無從查證了。
除了唏噓,隻有莫名的感動。
在我倆對視的沉默過後,還是葛令瑤首先開口道:“我幫你擺平展交賽的事情之後,如無猜錯,你得的好處會接踵而來,别的不說,光那八十一點鹧鸪斑寶碗,恐怕都值個幾千萬,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你也不用感謝我,咱們從此兩不相欠。”
說道這裏,葛令瑤又特别強調道:“從此之後,你我還是朋友,但是我再不會施展禁咒幫你辦任何一件事情,吳妖老的災,你隻能自己扛着。不過我可以給你額外提個醒!”
“什麽?”我想當然的問道。
“你記住!”葛令瑤伸出三根手指道:“你們和妖老的賭博是三年争三百萬積财,隻要這三年過不完,你就是争五六百萬也不算赢,而且那隻妖精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撓你們的,他度完劫,也一定會回來繼續給你添堵。”
葛令瑤的話,又勾起了我對于自己命運的無限擔心。
畢竟,貓妖的威脅是我最大的麻煩,這個家夥與我們的賭債隻要一天還在,那麽我們魯味居的所有人就不可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這個妖精,很快就要回來了麽?!
聽聞如此噩耗,我承認我吓的有點哆嗦,但就在我想進一步問清事情的真相時候,原本在一邊吃肉串的葛富貴卻突然打了一個飽嗝。
随後,這隻烏鴉沖葛令瑤點頭道:“飽了!走人,走人!”
烏鴉喊話,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會吓人一個哆嗦的。
我和葛令瑤談話的時候,葛富貴這隻大烏鴉一直爬在我桌子上挑肥揀瘦的吃我的各種串串。
不得不說,這個家夥的胃口很好,口味更是刁蠻,我串子上的肉,人家隻挑瘦的,雞胗子也隻吃那麽一兩口。故而一頓風卷殘雲下來,它并沒有吃多少東西,卻把我所有的吃食都過了一個編。
看着這頗爲讓人無奈的五髒,我真是想看看,它過去還是人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當然,我的心境葛富貴自然是不懂了,所以他吃飽喝足之後隻嚷嚷着要走,全然對比處沒了往日的留戀。
對此,葛令瑤心領神會的把富貴收上了肩膀,對我做了一個言盡于此的手勢,随後便站起身體,準備離開。
臨走前,我叫住了他,擡着有點醉熏熏的眼睛最後問道:“葛老闆,您怎麽回去呢?”
葛令瑤想都沒想,立刻應道:“能怎麽回去!開車呗!”
聽了葛大老闆的話,我笑着回應他道:“開個屁!你喝的和個酒桶一樣,警察能讓你上路麽?”
葛令瑤看了看自己,然後非常自信的回答我道:“沒事!我讓富貴開車!”
葛富貴能開汽車,這一點兒或許我能有相信,但是我相信并不代表警察相信。
于是我攔住葛令瑤的袖子,當時便笑着告訴他道:“咱倆都别開車了,你還是和我一起走,我把你送回去,路費我出!”
“你送我!”葛令瑤撓頭道:“咱倆打的回去?”
“不好!”我擺了擺手道:“做公交呗!省的吐人家車上,還得賠錢……”
聽了我的話,葛大掌櫃愣了愣,随後愉快的點頭。
就這樣,我倆也不知道自己喝多還是沒喝多,竟然相互攙扶着,做十一路車回到了各自的飯店。
【《陰陽食譜》,展交賽全篇,完結,201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