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妻子的屍體就是證據。”曾明明遙指對面的屋子。
“雖然,他自以爲屍體已經腐爛,無從辨認自殺和他殺的區别,但事實依舊擺在眼前。”曾明明的語氣忽然變的有些沉重。
她的眸光若有若無的看向院落中一個位置。眼神有點兒悲傷。
衆人不由得随着她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
“咱們進屋去,有些事,必須讓他親眼所見,他才會認罪。”曾明明淡淡說了一句,率先向屋内走去。
“押他進屋。”何韻秋看了毛裕興一眼,從剛才曾明明盤問開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兒,眸光既淩厲又有些迷惘。
她了解他,每當他露出這份神情的時候,肯定是在懷疑什麽。
“快走!”兩名警員推搡着周仁禮,聽完曾明明的盤問,他們對周仁禮的态度已經截然不同,雖然曾明明指的證據是什麽他們并不清楚,可就是沒來由的相信她,自然對眼前這個殺人犯産生了厭惡。
曾明明沒有回頭,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果然,當曾明明走進屋内的時候,那團黑影已出現在大玻璃瓶旁邊。
沐言一直跟着曾明明,他好似也看到了她。
本來他還在詫異,自己雖然也找到了證據,但似乎和何秋琴的屍首無關,本想提醒曾明明别走入誤區,現在看來,她是自己找到了證據。
“何宇宸,麻煩你把瓶口打開。”
曾明明從一名警員手裏接過膠皮手套,慢慢套在手上。
“我?”何宇宸哆嗦了下。
隔着玻璃看一眼已經夠恐怖了,還讓他打開瓶子?
“不敢就别跟着我。”曾明明瞪了他一眼,伸手按住瓶蓋的頂,左右旋轉了兩下。
瓶蓋被擰了下來,一股惡臭從瓶口溢出,伴随這刺鼻的辛辣和苦澀。
何宇宸捂着鼻子退到一邊,險些将隔夜的飯都吐出來。
曾明明強忍着臭氣,将手伸向瓶口。
一隻骨瘦嶙峋的枯爪伸了過來,擋住她的手。
何秋琴的鬼魂攔住了她,似乎不想讓她觸碰到自己的屍骸。她的頭歪着,白眼珠卻像玻璃球似得凸出大半,陰森森看着她。
“讓開,如果你想報仇,就不要阻止她。”
沐言低喝,何秀琴一顫,漆黑的眸光中浮起一層懼意,她歪着頭看了眼曾明明,又看了看瓶内恐怖的屍骸,退開了。
毛裕興陰沉着臉,曾明明一直盯着虛空的地方,表情不斷變換。
他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什麽,可他隐隐又覺得那些地方不對勁兒,這間屋子,鬼氣森森,到處彌漫着滾滾黑氣,即使他沒有用煙香和鬼神通靈,都能覺察到這無處不在的鬼氣,這麽濃郁的氣息,不會這麽簡單。
“上吊通常是窒息死亡,既腦部缺氧。這是因爲索套被身體重量向下拉緊,壓迫呼吸道和頸動脈所緻。頸動脈位于頸部兩側,供應血液至腦部。雖然呼吸道可能受阻妨礙呼吸,導緻缺氧性窒息,但絕大多數上吊案例中,造成意識喪失與死亡的真正因素通常都是頸動脈受到壓迫,阻斷進入大腦的血流,造成腦部缺血性氧補充不足。除非是司法上的絞刑,否則,基本不會對頸椎造成任何傷害。”
正當曾明明猶豫如何向在場的解釋她看到的證據時,沐言條理清晰的話已經在耳畔響起。
他說的很慢,曾明明一邊聽,一邊按照他的複述重複了一遍。
在場的人均有些震驚,尤其是何宇宸,聽的都忘記了自己還在惡心。
“抱歉,我必須讓他們看清楚。”曾明明在心裏默念了一句,伸手探入藥水中,抓住女屍的頭發,緩緩提起。
在場人心中一寒,這具屍骸實在太恐怖了一些。
整個頭顱幾乎已經爛光,隻有臉頰兩側還緊包着一層深褐色的肌肉纖維,黑與白的對比下,一雙空洞的眼眶更顯的陰森。
随着手勢提高,下颌骨裸露出來。
緊接着,頸椎骨被拽離了水面。
死者的頸部包裹着一層灰色的硬皮,表皮斷裂無數豁口,露出森森白骨。
“你們看,她的頸椎骨是斷開的。”曾明明将頭顱提高。
衆人仔細看過去,頸椎骨底端有明顯的裂開痕迹,一看就是陳舊性損傷。
“你們看性椎骨斷裂的位置和傷痕,很明顯不是上吊能産生的V型牽扯淤痕。這個位置明顯靠下,而且斷口的破損度相當嚴重,這麽明顯的骨裂痕迹,不可能是自殺留下的,唯一的解釋有人在背後用繩鎖套出了她的脖子,狠勒緻死,由于死者生前大力掙紮,兇手用力過猛,無意間折斷了她的頸椎骨。”
曾明明慢慢松開手。
接下來的話已經不用多說了。
在場的人都有些憤怒,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在周仁禮臉上。
他的臉,晦暗不定,嘴角連連抽動,良久,猛得擡起頭。
“她的脖子是我放下她的時候弄斷的,當時我太害怕了,情急之下太過用力,這才不小心折斷了她的脖子。”
“狡辯!如果死者的頸椎是跌落時受挫所制,裂口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跌傷導緻的骨折,斷面森次不齊,斷口較深。而何秀琴的頸椎上的斷口平直,傷口很淺,明顯就是用細物勒緊所緻。”
“一個陳年的傷口憑什麽就能斷定一個人的生死。隻要我不承認,你們沒辦法給我定罪?别以爲我不懂法。”
周仁禮臉上的懼意褪去,整個人更加陰沉了。
場上的人都楞了,周仁禮雖然可惡,可他說的話,還真就無從反駁。
單憑這具屍骨,這個傷口,确實不能證實何秋琴就是他殺的,如果沒有新的證據,最多也就判他個知情不報,窩藏屍體的罪。根本不是什麽大罪。
看來,這個周仁禮還真是懂一些法律程序,知道鑽法律的空子。
“你說的很對,我沒指望這一個證據就是治你的罪。可惜,你已經罪無可恕!”曾明明輕輕将死者的頭部放回瓶内,淡淡看了眼周仁禮。
她的眼神充滿了睿智和自信的光芒,看的在場的人不由得有些興奮。
“明明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厲害了?”何宇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轉移到了曾明明身上。
她的每一句話,都很關鍵,看似不經意,其實,卻一點點的剝開了事實的真相。
這份觀察力和判斷力,乃至對案情的分析能力,就是有多年刑偵經驗的老刑警,也不一定比她做的更好。
“少危言聳聽,有證據就拿出來,事已至此,多說無意!”周仁禮顯然不相信曾明明的話。
“不急,我們先分析另一件事。”曾明明不急不緩的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