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什麽?”曾明明見辦公室的人都沒注意她,壓低了聲音。
幸好今天毛裕興又不知道去哪逍遙去了,否則,她還真不敢讓他進來。
“這件拆遷案背後的秘密?”沐言的聲音淡淡的。
“不就是一個固執的老頭抗拒拆遷工作和鄉鄰糾紛的事?還能有什麽?拜托,這是路政辦公室,不是你們刑警大隊。”
盡管曾明明心裏也有些懷疑,可她嘴上卻不肯承認。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你敢說你沒發現可疑的地方?”沐言輕輕搖了搖頭。
“除了那個女人,我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麽特别?”
曾明明咬着下唇,那個女人悄然無聲的隐身在黑暗中,總有點讓她毛骨悚然。
“什麽女人?”沐言眉頭一皺。
“你沒看到?我以爲你知道呢。”曾明明癟了癟嘴。
明明看見他從各個屋都出入了一遍,怎麽會沒看到那個女人!
“這件案子一共有四個疑點。”沐言用手指輕輕點着辦公桌。
他的嗓音清淡,溫和,卻帶着說不出的威嚴。
“哦?”曾明明一怔。
“第一點,我們都看到了他抗拒拆遷的決心,他可以散盡家财,可以以死相逼,就是不肯讓人拆他的房子,你不覺得這一點很奇怪嘛?就算他在等他的妻子回心轉意,可整個村子都沒了,隻剩這一棟房子有什麽意義?而且,按照那個老漢的話,他的兩任妻子都跟人私奔了,失蹤了,這麽多年都沒有任何音訊,爲什麽他不報案!”
“也許他癡情啊,這世界上總有對感情想不開的人,你不是這種人,不一定别人也不是。”
曾明明嘟囔。
“癡情?如果他真的癡情,他的妻子失蹤這麽久,他爲什麽不去找?這合乎情理嗎?”
曾明明一怔,那個老漢确實說過這樣的話,他在這個院子裏呆了十年,幾乎沒出來過。
這确實有些說不通。
“他也許是心灰意冷了吧。”曾明明喃喃自語,不知是替周仁禮找借口,還是爲自己辯駁。
“就算他心灰意冷,可你不覺得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嗎?你仔細回憶一下。”
沐言笃定的敲着桌面。
“反應?”曾明明一怔,周仁禮凄厲的表情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阻攔那些村民的時候,神情是有些過分激動,可他的眸光卻晃動着一絲惶恐,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他連所有的積蓄都能舍棄,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爲什麽會那麽緊張别人動他的房子?”
沐言的話再次響起。
曾明明腦子一懵,脫口而出,“除非他的房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既然你想通了這一點,我們來說第二個值得懷疑的地方。那滿屋子的中藥你看到了吧,哪裏覺得不對?”
沐言循循誘導。
“那些藥材似乎都不太新鮮,味道苦澀難聞。”曾明明想起麻布袋上的黴菌斑,皺起了眉頭。
“不是不新鮮而是都已經發黴了,很多藥材甚至儲存了十年之久,連布袋都腐蝕了。”
“這麽久?還能賣嘛!他這是倒騰藥材呢,還是想賠死。”曾明明一怔。
“也許他收這些藥材,根本不是爲了賣。”沐言的聲音越發神秘。
“不賣難道留着熏蚊子嗎?我從來都不知道中藥的氣味兒這麽難聞。”
“你錯了,中藥可不單單隻有苦澀一種味道。中藥分酸,苦,甘,辛,鹹五味,對應肝,心,脾,肺,腎五種器官。也對應東,南,中西北五大方位,隐隐和四季相合。故而各地域人口味多有不同,每個節氣也都其适應的補藥。可周仁禮的倉庫中,儲存了大量的黃連,陳皮,鼠尾草。這些草藥有一個共性,清熱去火,解毒去燥,但它們還有另一個特性,味苦。苦味兒在五味中最爲堅定,氣味持久不散。所以,苦澀的味道最難壓制,但它也最容易遮蓋其他的味道。”
“你什麽意思?”曾明明腦袋懵懵的,實在想不通對方大量存放藥材的目的。
“還有一點。”沐言并沒有解釋。
“啊!”曾明明傻乎乎看着他。
“儲藥的那個屋子,窗台特别的幹淨。”
“這有什麽不對?”
“隻有這間屋子的窗台有人打掃,其他房間的窗戶卻積着不少灰漬。”
“也許是他經常去這屋拾掇藥材,順手就掃了啊,這有什麽不對的。”
曾明明還是想不明白。
沐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還有一點也值得懷疑。”
“什麽?你快說。”不知不覺,曾明明已被他的推理吸引住。
“周仁禮的前妻和人私通這件事人盡皆知,她前妻的父母都已經死了,那個女人跑了不回來有情可原。可何秋琴不一樣,她的父母都建在,而且她和她弟弟的感情還算不錯,一個女人就算怨恨自己的男人和人私奔了,也不會絕情到和自己的家人徹底決裂。就算她不想回來,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沒問題吧,可按強子的話說,他大姐自始至終都沒和他們聯系過。你覺得,這正常嗎?”
“不正常!”曾明明回的斬釘截鐵,說完後,又傻愣愣補充了一句。
“你說這麽多到底想證明什麽?”
她歪着頭看着沐言,一臉的不明白。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淡淡的,什麽事都不太關心,爲啥會滔滔不絕和她說這麽多。
沐言看着曾明明,許久,淡淡一笑,“沒什麽。”
曾明明眯縫着眼睛看着他。
對方懶散的靠在座椅上,右臂輕搭在辦公桌上。他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他靜靜坐着,沒再開口。
曾明明呆坐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了,狠狠白了他一眼,低下頭做事。
心裏卻忍不住腹诽,“分析了這麽多還以爲他知道什麽了呢,原來不過是職業病。”
”在警校的時候,指導員就說過刑偵工作并不像推理小說中描寫的那樣出神入化,真正的好刑警擅長在平白的事實下,一眼看出問題的所在,然後,在據裏推斷,直到找出真相。
而真相,往往就藏在那些看似簡單的證據中。
隻是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就難了。
曾明明腦海中一遍遍回憶起剛才沐言說過的話,那些疑點确實值得懷疑,可她卻怎麽也串聯不起來。
“想不通就别想了,你準備下,可能會有訪客。”
曾明明還在浮想,沐言清冷的話再次響起。
“誰會來找我?”曾明明一怔。
“他應該就快來了。”沐言勾了勾唇角,将視線遙遙看向遠方。
窗外的天,堆滿了厚重的積雨雲,太陽掩映在雲層中,将白雲渲染成濃郁的深褐色,空氣分外潮濕,曾明明立在窗口眺望了一會,幽幽收回目光。
“誰會來找我啊?”
曾明明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