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忽然傳來毛裕興沙啞的聲音,曾明明猛得回過神來,這時,腳下忽然一陣粘稠,鮮血不知何時已經湧上她的腳背。
曾明明駭然捂住嘴,強忍着心頭的懼意向中間那輛已變形的巡邏車走去。
飛濺的碎片殘渣緩緩從身邊飛過,穿透她的身體向遠處墜落。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裏的時間好像放慢了。
一切都成了慢動作。
隻有她是正常的。
遠處,尖銳的警笛聲響起,她恍惚看到有警察向這裏飛奔。
強穩住心神,走到巡邏車面前,車門已經擠變形了,凹進去一大塊,透過破碎的車窗,一名穿白襯衣的年輕人癱軟在方向盤上。
他已經被擠癟了,可他的斷手依舊把在方向盤上,白眼球凸出眼眶,布滿了紫紅色血痕。
他瞪着眼珠子看着曾明明,手臂無力的滑落下去,腳下不遠處,斷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警服。
曾明明實在看不下去了,蹲在地上幹嘔起來。
這時,前面的寶藍色小轎車卻忽然着了火。
炙熱的火苗從後備箱點燃,片刻功夫,彌漫了整個車廂。
火焰迅速蔓延,巡邏車也被點着了,黑煙滾滾噴出,伴随着機油洩露的熏人味道,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襲上曾明明心頭。
車要爆炸了。
“不好,車上還有人,救人啊!”曾明明猛地想起什麽,站起身拼命朝對面的奔跑的警察招手。
可他們依舊蝸牛般移動着,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曾明明一個健步沖向寶藍色的小轎車,樊心悅已經死了,貨櫃車距離的比較遠,司機還有希望逃生,可火是從小轎車後備箱開始點燃的,裏面的人太危險了。
“快點出來,車要爆炸了”曾明明用力拍打着車窗。
鮮紅的火苗從車廂内竄出來,火焰背後,曾明明看到一張陰暗的臉。
那張臉上的表情太詭異了,一點驚慌也沒有,相反的,還有些猙獰。
“你受傷了嗎?”曾明明下意識以爲裏面的人吓懵了,才會做出這麽不符合常理的表情。她強忍着懼意,貼近車窗向内張望,駕駛座上的人受了些輕傷,可看起來并不怎麽嚴重。
他陰冷的解開安全帶,擰開身邊的一個礦泉水瓶,把什麽東西潑進後車廂,緊接着,摸出一根煙,就着車裏的火苗點燃,狠狠吸了一大口。
“你瘋了嗎?車就要爆炸了,還不快跑!”曾明明用力拍打着車窗,可他卻似根本看不到曾明明一樣,一口一口的嘬着煙嘴。
沉默的幾秒鍾,猛得把口中的煙頭吐了出來,狠狠‘呸’了一聲,探頭向車窗外張望。
他的臉幾乎和曾明明的臉重合在一起,隔着玻璃窗,曾明明能感受到那張臉上陰冷的殺氣。吓的她趕緊後退了一步。
耳邊傳來‘咯噔’一聲輕響。
他居然鎖死了電子門。
火苗順着車窗縫隙竄出來,玻璃悄然無聲的融化。曾明明眼看着那個人将手中的礦泉水瓶扔進火海中,發出一聲‘砰’的一聲轟鳴。
刺鼻的汽油味撲面而來。
原來那個瓶子裏裝的是汽油,這個男人根本是在自殺。
“爲什麽要燒死自己?”曾明明腦海中飛速轉動着,就算有仇,樊心悅已經死了,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難道,他想毀滅的不是樊心悅的屍體,而是另外的東西?
曾明明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驚住,來不及多想轉身返回被壓癟的巡邏車邊上。
這時,熊熊大火已然開始燃燒。
曾明明試探着将手伸向車門,果然,她隻感到一陣炙烤卻不覺得有多痛苦,看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在這個畫面中,她隻是一個靈體,不會受到傷害。
事到如今,她顧不上害怕了,隻想着怎麽拉開巡邏車大門,進入車廂中看看,到底這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值得兩個人爲了它付出生命。
可無論她如何用力,車廂上的門都拉不開。
曾明明隻得将頭伸進了車窗,破碎的玻璃碴子擦着臉頰劃過,炙熱的火蛇烤的她無法呼吸,曾明明全神貫注的在車廂中搜索。
車廂内所有東西都破碎了,散亂的到處都是,她看見幾個文件夾散落在地上,還有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盒子,就在斷手邊不遠處。
被掉在車廂内的警服蓋住,隻露出漆黑的一角盒身。
曾明明掙紮着往裏爬,車窗處的碎玻璃硌的她肌膚火辣辣的疼,她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被燎着了,散發出焦糊的味道。
她好不容易探進去大半個身子。
努力伸直手臂去撿車廂裏的那個盒子。
死去的年輕人仰着頭,森白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瞪着她。不知是被火蒙住了雙眼,又或是她産生了錯覺,她好像看到一張晦暗的臉浮了起來。
這張臉鐵青鐵青的,表情十分驚恐,緊接着,一雙血淋漓的胳膊繞上她的脖子。
她頓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定睛凝神一看,卻是樊心悅的鬼魂浮出了身體。
“我是來幫你的,别阻攔我!”曾明明用力掰開對方的手臂,伸直胳膊去摸那個盒子。
樊心悅咬牙切齒的看着她,翻着白眼撲了上來。
“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爲什麽死的嗎?我是來調查案子的,如果你再攔着我,你就永不超生了!”
曾明明不顧一切的大喊。
樊心悅楞了,慢慢松開手,目光迷惘的看向癱軟在駕駛座上的自己,好似認出了自己的身體,面部肌肉一下子僵硬住了。
曾明明用力把手臂伸向地上的盒子。
眼看指尖已經碰到了盒子邊緣。
身體卻猛得向後仰倒。
她驚呼了一聲,摔倒在地上,一個矯健的身影從她身邊躍了過去。
她剛要爬起來,背後突然轉來一陣強大的吸引力。
她剛要抗争,耳畔忽然傳來毛裕興氣急敗壞的聲音,“快回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伴随着呼喚聲,一股更強大的吸引力從身後吞噬了她。
她身不由己的倒飛出數十米。
眼睛卻死死盯着剛撬開車門進入車廂中的那個身影。
他穿着警服,身手敏捷矯健,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
曾明明還想看的更仔細一點,眼前卻一陣模糊。
她努力睜大雙眼,視線中,隻看到一支修長有力的手臂,慢慢朝車廂内伸去,袖口因爲過度用力翻轉開,露出一半漆黑的花紋。
眼前一黑,曾明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