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貞不停的發抖,“那個夢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幾乎要被折磨瘋了,後來,忽然有一天,那個夢毫無征兆的終止了,再也沒出現過。可不知爲什麽,我總覺得那個夢是姐姐傳遞給我的,我們倆是雙生,有着别人的沒有的默契。那朵花,很邪惡,它是活的,它是活的。”
“你還記得那些夢出現的時間嗎?”曾明明心中一動。
“記得,當時我女兒剛過白天,我去看過很多醫生,他們說我産後憂郁症,可我知道那不是病,我真的夢到了。”
“你女兒現在多大了?”
“二十四,去年剛考上研。”
董貞擡起一雙淚眼,“裕興,我知道這件事你始終無法釋懷,所以一直不肯接受我,可我又做錯了什麽呢?爲了讓你死心,我嫁給了别人,生了孩子,後來老公去世了,我一個人拉扯着孩子長大,已經快三十年了,你還想不通嗎?難道,你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懲罰自己?也懲罰我……”
董貞捂着臉,嗚嗚哭了。
毛裕興心口一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董貞這輩子也不容易,三十歲老公就去世了,一個人撫養女兒,孤身到現在,她已經四十五了,自己也四十四了,青春早就離他們遠去,一切再不能從頭。
毛阿婆去世前和他說過,要他好好照顧她們娘倆,董純當年留下的記憶在董貞心裏早就紮了根,她愛了自己一輩子,也被自己折磨了一輩子,自己有責任有義務照顧她的下半生。
可爲什麽,自己總覺得放不下?
“師父,你捉鬼降妖這麽多年,見過最厲害的惡鬼是什麽?”
曾明明忽然出言,打斷了毛裕興的惆怅。
毛裕興此刻心神激蕩,大腦一片空白,聽到這個問題後,本心根本沒反應過來,憑本能回答道:“鬼物衍生的惡靈中,最兇殘的要屬火鬼,它由人心極度的怨憤所化,痛恨世間一切,所過之處,一切都将被它焚毀……”
說到此,毛裕興楞在了原地。
董純就變成了火鬼,她的心中,究竟承載了多少怨念和憤恨,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自己辜負了兩個女人,活該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
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給自己的懲罰吧。
“師父,關于火鬼的資料你知道在哪嗎?”渾渾噩噩中,他聽到曾明明的問話。
“在……地物篇一百八十七頁,别找了,這裏沒有,在我房間五鬥櫥的最下面,壓在八卦盤下。”
毛裕興陷入深深的自責,董純被殲滅後,他曾經翻看過關于火鬼的衍變與誅滅之法,由于書上形容的太過慘烈,才看了一半,他就看不下去了,因此就把那本書收藏了起來,再也沒翻開過,以免睹物傷神。
董貞止住哭泣,毛裕興心如死灰的樣子讓她格外心疼,這麽多年,他雖然表面上待她無情,但實際上,總是在暗中幫着她,當初她被辦公室的人排擠,也是他主動找到秦局長把她調了過來,雖然他一個好臉也不給自己,但她明白他的苦心。
她難過了可以哭,可以發洩,可以埋怨他。
他心裏的苦卻無處傾訴,算起來,他比自己更苦。
“我沒怨你,别這樣了,反正咱們都這歲數了,沒什麽看不開的,我好歹有個閨女,可你呢,你還真想一輩子這麽過啊。”
董貞推搡了一下毛裕興。
“不這樣還能怎麽樣?我自己造的虐,就得自己受。”毛裕興歎了口氣,“倒是你,别耗着了,反正你也内退了,要是有合适的……”
“我知道誰和我最合适,這事不用你惦記。”董貞剜了他一眼。
“何必啊,那段根本就不是你的記憶,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混淆。”
“我不管,反正我忘不了。”董貞打斷毛裕興的話,“我都等了這麽多年了,也不怕等到七老八十。”
“你就是這樣死犟死犟的,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該替女兒考慮吧,留一個人在家,孩子得多挂心。”
“怕什麽,大不了得孩子畢業她去哪,我就賣了房子跟過去,我好歹有人養老送終,不像某些人,死了都沒人惦記。”
董貞忍不住又罵上了。
毛裕興也不還嘴,摸了隻煙塞嘴裏,還沒點火,就被董貞一巴掌打掉。
“抽抽抽,早晚肺都抽爛了,沒人伺候你。”
毛裕興看了她一眼,歎口氣,彎下腰把煙卷撿起來,也不擦,直接點着塞嘴裏,董貞也不罵了,低着頭掉眼淚。
毛裕興心痛如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一口口嘬着煙,眼看着一根煙就剩下煙屁股了,曾明明忽然從外面沖了進來。
“師父,我……我找了!”
“别說了,你想看就自己看,這孩子,不知道别人難受呢,還在這添堵。”董貞抹了把眼淚,瞪了曾明明一眼。
“不是……”曾明明也顧不上解釋,捧着書,模樣很是激動。
“我找到了寮毒的出處和克制它的方法!”
“啥!”毛裕興眉頭一挑,随手将煙掐掉,大手一伸,“拿給我看看”
“師父……”曾明明忽然又有點猶豫,毛裕興一瞪眼,将書搶了過來,才看了兩頁,臉頰已陰沉如水!
捧着書頁的雙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
董貞瞅見他眼裏的戾氣,心裏直犯嘀咕,毛裕興脾氣是有點暴躁,但從來沒如此痛恨過誰,這是怎麽了!
心裏擔心,董貞也忍不住走過去,朝翻開的那頁看去。
剛看了一眼,人卻像被雷劈中了一樣,站在原地抖了起來。
這本書是古籍,字體也是繁紋,字母排序也是古代的習慣,她根本看不懂。
可圖文旁邊的黑白插圖她卻太熟悉了。
這幅圖不就是她的夢境?
那個詭異陰森的夢,猛的出現,纏繞了她幾個月後又徹底消失,爲何會出現在書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