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貞毫發無傷,也就是說最終毛裕興選擇了送‘她’離開,說起來,她幾乎算的上師父的初戀了,親手将所愛的人送走,這該是多麽痛苦的選擇。
難怪當初他察覺自己和沐言的關系時,曾經那麽義正言辭的訓斥自己,原來,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傷口,縱使過去了這麽多年,那些傷痛一直埋在心底,無法真正愈合。
“我和她在水泥場幹了三個月後,還是被娘找到了,本以爲她會很嚴厲的苛責我,不料,她卻一句責難的話也沒說,她告訴我,做爲一個術士,私縱陰魂傷害活人違法天條,我會因爲受到很重的懲罰,這件事我心知肚明,娘告訴我說,陰差已經注意到了我很久了,若不是她擺了幾場道法替我擋災,我們倆早就被抓走了,現在,擺在我們面前隻有兩條路,要麽接受陰司的懲處,我還好,最多也就是大病一場,減一些福祿,而她則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超生,還有一條出路,在鬼差來抓捕她之前,由我,親手将她送進輪回。”
這是唯一的解脫途徑,我别無選擇。
“師父真把她送走了?”曾明明心裏莫名有點發冷。
“與其讓她在十八層地獄受苦,我隻能将她送走,本以爲這樣做是爲了她好,沒想到會遭到她強烈的法抗。她表面上性子綿軟,骨子裏卻極爲倔強,說什麽都不肯離開這幅軀體,沒奈何,我隻得對她使用了驅除法術,我的本意是将她魂魄驅離,再用輪回符送她去轉世,沒想到,爲了對抗我的術法,她竟然不惜将自己變成了惡靈。”
毛裕興臉色灰白衰敗,聲音也有點顫抖。
“是我對不起她,如果我不是強行送她走,她也不會孤注一擲。”
她的屍身埋在極陰之穴之下,魂力原本就比其他鬼魂強大的多,這幾年,爲了鎮壓原主的魂魄,她一直沒停止魂魄的供養,以陰補陰,身上的戾氣早已十分濃厚,現在爲了抵禦我的驅魂術,竟不惜化身爲惡靈。一直到現在,我還記着她當時的樣子,渾身上下都被點燃了,頭發化成通紅的火苗,她站在火焰中心,死死盯着我,不停的獰笑,說要帶我走,既然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看到她這幅樣子,我心如死灰,當時我真想就這樣跟她走了算了,哪怕永世在地獄受苦,也好過從此陰陽兩隔,永世不能相見。我放棄了抵抗,我娘卻出手了,她已經變成了惡靈,根本無法再入輪回,爲了防止她害人,隻能将她殲滅。”
“她化作一團火焰朝我撲過來,卻被五雷轟的粉碎,我看着她在我眼前化成飛灰,當時她的表情,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是個沒用的人,竟然保護不了自己所愛的女人,還有什麽臉活在這世上。”
“師父,别這樣說,當時你年紀還小,任誰遇到這種事情,都不可能做出兩全的選擇,你沒做錯什麽,是她選則了自我毀滅,不能怪你。”曾明明歎了口氣,實在想不到,師父心裏一直藏着這樣的痛,怪不得他一生未娶。
“當時我娘也是這樣勸我的,回到家以後,由她做主,将這幾年她所有的痕迹都焚毀了,她是化成厲鬼後才死亡的,她用過的東西,生前留下的照片上都殘存着她的執念,當時我以爲所有的東西都被焚燒了,沒想到,還留着這張照片。
她被滅之前化身火鬼,照片上殘存了火毒,因此我才會受傷,我隻是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之後,她依然這麽恨我。”
“師父,你确定她真的被阿婆殲滅了嗎?”曾明明猛的想起一件事來。
剛才掩埋東西的時候,她察覺到一股很濃的怨氣,一個厲鬼就算消亡之前再厲害,過了将近三十年,也不可能該殘餘着傷人的能力。
除非……她根本沒有死!
“你的意思是……她,她還活着?”毛裕興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渾身都在顫抖。
“我不敢肯定,但從剛才那股怨氣的濃度來看,就算已經魂飛魄散,也不過是近年的事。”
猶豫了一下,曾明明決定說實話。
“近年?這怎麽可能,如果董純還活着,這麽多年,她不可能不來找我。”
毛裕興拼命搖晃着腦袋,眸光深處滑過一絲極深的痛苦。
“姐姐也許真的還存在……”就在兩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董貞忽然睜開了雙眼。
“你說什麽……”毛裕興雙眸瞬間通紅一片。
一把抓住董貞的肩膀,用力搖晃,“你爲什麽這麽肯定,你見過她嗎,她在哪,她在哪!”
毛裕興一臉戾氣,董貞吓的聲音都戴上了哭腔。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感覺,感覺她還沒有死,我曾經偷偷問過阿婆幾次,阿婆說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也許我們倆雙生雙養的緣故,我總覺得她其實還活着,好像還很痛苦。”
“董姨,你是不是夢到過她?”曾明明想到一種可能。
“嗯,當時我蘇醒之後,修養了整整一年才完全恢複,那段被姐姐占據身體的日子,我的記憶時斷時續,我被擠壓在一個漆黑的狹小空間裏,暗無天日,我怕極了那段日子,天天做噩夢,直到毛姨給我用了固魂湯才擺脫了那個噩夢,但不知道爲什麽,我腦子裏多了很多記憶,關于你的,關于學校的,還有……”
董貞肥碩的臉頰忽然泛起了紅暈,沉默了幾秒中,她支支吾吾的說,“好像那幾年她在的那段記憶,也保存在了我的腦子裏,我也分不清這是她的,還是我的了。”
“難怪你好了之後學習好了,性格也變了,原來是受了她的影響,這很正常,她本來就借用你的身體,那些記憶,肯定會存在你的腦子裏。”
毛裕興深深看了董貞一眼,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的,究竟是原來的董純,還是現在的董貞。
“董姨,你能告訴我之後你夢到過什麽嗎?”曾明明問。
“本來我以爲那些噩夢再也不會出現了,可自從我生了女兒後,我又開始夢到她。”
董貞的臉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