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明扶着牆壁往院子裏走,一眼看見門口戳着木棍,順手拎了起來,拄着木棍,曾明明一點點朝院中央走。
牆角處,雞窩裏紮了鍋,十幾隻雞發瘋似的撲騰着,雞窩裏橫着個兩根木棍,所有的雞都跳到了木棍上,栅欄門鎖死了,它們出不去,隻能無助的撲打着翅膀,妄圖從這場水災中尋得一線生機。
曾明明實在不忍心,摸到栅欄邊把門打開,她也沒别的辦法,打開門,給它們一條生路,能不能活下來,就得靠自己了。
院門外,沐言的跑車已沒了大半,車與門之間,彙聚成一片汪洋,沐言就在這片汪洋中蹒跚前行,水沒到腰際,每一步都那麽艱難。
不遠處,電線杆連倒了兩根,其中一根整個從泥地裏翻了出來,半浮在水面上,淩亂的電線浸泡在水裏,噼裏啪啦的響。
水面嘶嘶冒着弧光,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就想湖面上漂浮着無數藍色的星星。
曾明明想都沒想,淌着水朝大門口走。
“别過來!路面底,到處都是泥,你回屋子裏去,我馬上就過來了。”密集的雨幕中,沐言一看看到曾明明不顧一切朝大門外走,趕緊擡高手臂高聲呼喝。
“你慢一點,快過來,抓住我的棍子。”
曾明明跨在門檻上,一手抓住門環,舉起木棍朝沐言伸了過去。
“你别動,我馬上過來。”暴雨噴湧似的往下卸,将沐言的視線蒙上一層迷霧,隔着厚厚的雨霧,他隻能模糊糊看見曾明明蒼白的臉,她拼命朝自己探出身子,兩人距離一點點靠近。
水漲的飛快,腳下泥濘不堪,每一步邁不出去,身體都不由自主朝一側傾瀉,水流湍急,沐言身體上下起伏着,一步步朝大門的方向挪動。
“小心點,我在這兒,過來。”雨霧中,曾明明看不到沐言的臉,她隻能拼命的喊,喊的嗓子都沙啞了,聲音擴散出去,很快被雨霧吞噬,變的微不可聞。
大水已彌漫到沐言胸口了,院子裏的水也漫過腰際,半個身子浸泡個水裏,頭發黏糊糊貼在臉頰上,汗水,淚水,雨水不停往下淌。
“沐言,扔了手裏的東西,快回來!”曾明明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眼睛全被水迷住,她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一顆心似乎都被撕碎成了碎片,自然洪流面前,人渺小的不堪一擊。
她摸了把臉頰上的水,視線中,沐言消失不見了。
“沐言,你在哪!”曾明明心狠狠抽疼了一下,拼命四處看,渾濁的波濤中,孤零零漂浮着一個銀色的箱子,剛才沐言手中拎着的箱子,沐言卻不見了。
“沐言!”曾明明手一松,拼命朝箱子的方向遊去,有那麽一瞬,她覺得整個天地都被水包圍了,鋪天蓋地,洪水就像猛獸,張着大嘴吞噬了一切。
她用盡全部力氣遊到箱子旁邊,一手抓住箱子一角,另一隻手,不停的四處劃着水,四野茫茫,眼前都是水,什麽都看不見!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沐言,你不能死,我還沒嫁給你呢,你不能有事,你答應過我一定要娶我的,我還要給你生孩子,我們一起撫養他長大,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曾明明孤零零立在水中,腳下越來與虛浮,磅礴的雨霧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天地間,隻剩下她自己,浸泡在污濁的渾水中,随波逐流。
“水流一直朝這個方向淌,也許沐言也被沖到了下遊,對,一定是這樣!”
冷水嗆入喉嚨,曾明明一下子清醒過來,隻要最後一線生機,她就決不能放棄。
她放松了身體,不在和洪流對抗,随着水流的方向往遠處飄。
視線中,眼前有一片模糊不清的亮點,一閃一閃,泛着淡藍色的幽光。
是那片被電流封鎖的水域!
曾明明的心微微一顫,難道沐言飄到了這個位置,她瞪大眼睛往遠處看,遠遠的,好像看到眼前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浮在水面,好像是個人。
曾明明一咬牙,踩着水朝那個地方遊去。
眼看,那團東西飄進了翻着藍色弧光的水域,一股黑煙焦灼浮起,空氣中多了一些燒焦的味道。
“不要!”曾明明慘呼一聲,腳下忽然踩到一處滑膩,身子一歪,倒在水面上。
她翻轉身子,喝了兩口污水,人清醒了過來。
不顧一切剛要沖進那片電弧區,右手猛的被人抓住。
冰冷的手指,熟悉的觸覺,曾明明的心一顫,身子已被拉入一個寬厚的懷抱。
沐言的身子冷的和冰塊兒一樣,可他的胳膊還是那麽有力,緊緊攬住自己,托高她的身體,讓她趴在自己肩頭。
趴在他肩膀上,大喊一聲沐言,眼淚止不住淌了下來。
“我沒事,别害怕,我在。“沐言一支手輕拍着曾明明肩膀,另一支手輕輕将繩子一端繞在她胸口,單手綁了個死扣。
“你剛才去哪了,我還以爲……”
曾明明抽泣着,松開沐言,使勁劃着水,兩人一起努力,遠離被電弧覆蓋的那片水域,曾明明用力抓着路邊的樹枝,靠近一家人的院牆,攀住牆頭,兩人終于穩住了身子。
“救生箱沉底了,我隻好潛入水裏打開箱子,将救生的繩鎖取了出來,本想多拿兩樣,結果一擡眼你就朝下遊遊了過去,這麽大的水,你這是不要命了嘛!我怎麽喊你都聽不到,隻能追了過來,幸好還來的及,明明,下次不能這樣沖動了,萬一真遊進那片電弧區出了事,我要怎麽辦。”
将曾明明圈在懷裏,沐言心裏踏實了一些,攬緊她不停抖顫的身體,沐言的心又酸楚又甜蜜,剛才的一幕,反複在心頭浮現。
生死關頭,她半分沒顧忌自己,隻想着怎樣救他。
“我以爲你被水沖走了,當時我隻想着救你,根本沒注意到那片水,到了眼前才發現,我不是有意讓你擔心的……”曾明明剛解釋了一句,人就被他緊緊攬住。
“明明,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也要先保護自己,你要相信我,絕不會讓自己出事的,好嗎?”
沐言佛開曾明明額頭的濕發,輕輕吻了一下。
“嗯。”緊靠着沐言寬厚的胸膛,曾明明的心無限滿足,隻要沐言還活着,隻要他是安全的,就是老天爺給她最完美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