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對面的座椅上傳來雞的叫聲,十幾隻活雞綁住了腳扔在對面的座位上,車廂内混合了雞毛雞屎的臭氣,熏的曾明明頭都疼了。
她忽然有點羨慕莫名離開的羅宇文了,這家夥怎麽就知道坐蔣師傅的車這麽辛苦呢,這個滑頭,剛離開醉紅樓就說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開着沐言的車走了,害他們隻能擠在這輛裝貨物的電動三輪車裏。
不但要忍受這麽惡心的味道,還得強忍着蔣師傅吊炸天的車技。
真看不出來,他一個身高二米體重二百斤的騎個電動三輪還能騎出賽車的感覺,人多的時候開的就夠快了,自從拐進這個胡同,車速簡直飙升到了五十邁。
不但快,而且不停的左拐右拐,橫沖直撞,轉的曾明明頭都要暈了,幸虧沒遇到什麽人。
不對啊,駛進這條巷子都快十五分鍾了,拐彎都要把人拐懵了,怎麽一個行人都遇不到。
曾明明推開僅有的一扇小玻璃窗往外看。
街道兩邊的房屋又舊又破,很多都塌了,荒草叢生,遍地垃圾,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嘛,怎麽髒亂破成這個樣子。
蔣師傅的車駛上一個很高很抖的坡道,車輪子咯噔咯噔的,路崎岖不平。
“下車吧,兩位,到了。”
蔣師傅粗重的嗓門響起,曾明明不由一陣興慶,好不容易到了。
她下了車,四處一瞅,這個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蔣師傅的車停下。
面前,有一座倒塌的公廁,牆體外面鑲嵌的瓷磚都已經掉了,外牆也塌了一半。
能看出來這裏曾經是一片住宅區,也不知多久沒人居住了,不僅地面上的青磚塌陷,滿是雜草,就連道路兩旁的房屋也都年久失修沒人居住。
很多房子都坍塌了,就算完好的,也是又破又爛。
偶爾能看到個院子,裏面不是垃圾滿地就是一片荒草,沒有人居住的痕迹,隻有無數野貓在院子裏遊蕩。
一個個又髒又蔫,比耗子還瘦。
“這是哪啊,我怎麽不知道N市還有這樣的地方。”
曾明明皺着眉,跟着蔣師傅往巷子深處走。
越往裏走,裏面越荒涼。
“好像是南大街,N市僅存的幾個很老的城區之一,好多年前就說要拆遷了,那時候,我還和同學騎車來這裏玩過,當時,這些巷子裏住滿了人,滿熱鬧的,現在,居然荒涼成這樣了。”
沐言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往日的情景,這裏曾經是整個城市中收入最低的人居住的地方,類似貧民區,由于窮,環境衛生居住條件一直不怎麽好,可這裏孩子特别多,玩的也最瘋,沐言的一個小學同學就住在這裏,所以他來過幾次。
由于年紀小,倒也不覺得這地方有多差,反而玩的挺開心的。
住這裏的不是做小買賣的,就是城市裏最低級的打工者,家長們特别忙,自然無法顧及孩子們的學習,所以,這裏長大的孩子,往往擁有最幸福快樂的童年。
放了學玩夠了才回家吃飯,不必擔心被罵,也沒有上不完的複習班和興趣班。
“其實就和我們孤兒院裏差不多,一群半大孩子,整天無法無天也沒人管,看着好像挺可憐,其實,也滿快樂的。”聽完沐言的講述,曾明明也有點感慨。
大人們特容易忘本,他們忘了自己小時候是怎麽開心長大的,那時候沒零花錢沒玩具也沒手機,沒網絡,可踢個秃毛毽子搶個破皮球也能玩一下午。
他們自由自在的長大了,隻是不管混的好的還是不好的,都會用比自己小時候高十倍甚至百倍的目标來要求自己的孩子,給他們買最好的東西,報最貴的輔導班,從不讓他們閑着,更不讓他們自由自在的玩。
現在的孩子,幾乎沒有童年。
不會交朋友,對對與錯的概念都來自于網絡。
他們隻喜歡電腦,或低着頭按着手機,看莫名其妙的漫畫,說着自以爲牛氣的網絡術語,他們的早熟,到底是誰造成的?
曾明明當了警察後見過很多這樣的少年,他們沒有一點自尊心,整天無所事事在鬧事區遊蕩,靠小偷小摸過日子,偷到錢就去揮霍,被人抓住了也無所謂,就算被人打的滿臉是血還是滿不在乎。
他們不夠十八歲,犯得案也不夠付法律責任,就算關起來,三五天也得放出來,即便被遣送回了原籍,很快,又會卷土重來。
曾明明和沐言一邊走一邊聊,說着說着,自己忽然覺得不對勁了,蔣師傅不見了。
他們走進了一條又長又黑的胡同中。兩邊的房子破敗的不像樣子,很多院子的野草幾乎有一米多高了。
風嗚嗚的吹着,四面八道都是樹葉晃動的聲音。
刷拉拉,刷拉拉的,讓人不知不覺汗毛都豎了起來。
“沐言,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嘛,好端端的,咱們怎麽說起這些事了,好像腦子都聽使喚了似的。”曾明明覺得頭懵懵的,好端端的,她怎麽會想起那麽多小時候的記憶啊。
“的确有點不對勁兒……”沐言也猛地清醒了過來。
他很少回憶起小時候的事,可就在剛才,他不自覺記起了很多事,很多已經被遺忘了很久的往事。
“蔣師傅不見了,他把咱們引到這裏不是要見一個人嗎,他人呢?沐言,你看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啊。”
曾明明用力眨了眨眼,陰眼打開,四周溫度頓時下降了很多。
灰蒙蒙的氣體彌漫在小巷盡頭。
比濃霧還陰霾。
“咯咯咯……”古怪的笑聲從濃霧深處響起,那聲音有點沙啞,卻很動人。
女人的笑聲。
“江江,你帶來的這兩個小家夥滿有意思的,反蠱居然沒有激發起他們一絲一毫的戾氣,是心靈純淨的好孩子,讓他們進來。”
濃霧深處,女人滿意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