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恨,她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脊背。
我恨過你父親,恨過那個奪走你父親的女人和他們的孩子。
我在仇恨中生活了十年,弄得自己千瘡百孔,甚至,都沒好好疼愛過你,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太傻了。
爲了一個根本沒愛過自己男人折磨自己和孩子,太不應該。
我曾恨過你父親,恨他抛棄了我們。可他也有他的痛苦。
他從沒愛過我,也不知道我懷了你,更想不到我會千山萬水的去找他。
自從我離開後,他飽受心靈的折磨,也到處尋找過咱們。
我是恨了他十年,可他也痛苦了十年,直到病重彌留之際他還惦記着咱們,對妙言的媽媽坦誠了一切。
你還記得那封信嗎?
媽媽擡起頭,她的眼角和額頭有太多同齡人沒有的皺紋。
可她的眼神依舊清晰而明亮。
那封信是他親筆寫的,字迹歪斜,話不成行。
那時候他已經病入膏肓,下不了床,隻能趴在床頭寫下這封信。
他在信了不停地道歉,說對不起我,對不起孩子,還說這件事從頭到尾妙言的母親都不知情,是他騙了她,也辜負了我。他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讓我不要恨她們母女。
他在信中告訴我,妙言的媽媽身體也很不好,恐怕很快就會随他而去,他擔心妙言孤苦無依沒人依靠,想把她托付給我。
他說他知道這輩子隻能對不起我了,不但沒給我過一天好日子還給我留了一個負擔。
可他實在想不到兩全的方法。
既要照顧妙言,又要補償對我和孩子的虧欠。
他說他留下的這份産業足夠我們母子生活。
還說,如果我實在無法接受妙言可以将她送走。
他的财産可以都送給我,隻求我能給你妙言一條生路。
你的爸爸還是不了解我,當初,我甯肯自己孤身離開,一毛錢也沒帶走,現在又如何會看上他這所謂的萬貫家财。
媽媽歎了一口氣。
眸光浮起一層濕潤。
可咱們還是來了這個家,爲什麽?
我很惶恐。
一半是爲了你,孩子。
媽媽撫摸着我的頭,輕歎。
我不想你再跟着我住在貧民窟裏,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連上學都要遭受白眼。
還一半呢?我問。
開始我以爲是爲了恨。
我剛回到這個家的時候,是帶着恨回來的。
我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樣的魅力能叫你父親臨死了還如此戀戀不舍,這個家,明明應該是屬于我的。
可我又錯了。
妙言的媽媽是個很單純的女人,單純的有點傻。
她毫不保留的執行着丈夫的遺囑,她喊我姐姐,把家裏的一切全盤交托給我。
一點心防都不設。
她總說對不起我,若是早知道我的存在絕不會讓我和孩子淪落在外。
她不止一次哭着對我說,别恨你爸爸,别恨妙言,要恨就恨她。
她甚至放下身段伺候我,像個傭人似得低三下四。
我一開始還以爲她是裝的,後來我發現她在吐血,才知道你爸信裏說的沒錯,她真的不行了。
她如此這般,真的是想替你父親贖罪。
替自己的孩子求一個生路。
那一刻,我徹底明悟。
她對你父親的愛已經超脫了對生死的恐懼和女人的嫉妒。
因爲你父親信我,她也無條件的信任我。
她和你父親一樣,口口聲聲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這種愛,我自愧不如。
媽媽摟着我,慢慢講述着故事,聲音平和異常。
媽,你真的不恨他們?我有點想不通。
不恨,早就不恨了。
孩子,你也不要恨。恨,不能帶來幸福,隻能讓人沉淪。
記住媽媽的話,一定要嫁給一個真心愛你的男子,這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
說着說着,孟潔眼角淌下一串淚水。
“妙言其實是我的親妹妹,雖然我隻比她大半歲,但她是我妹妹,這件事隻有我知道。”
“你和鄭東海到底什麽關系,妙言爲什麽自殺?”曾明明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知爲什麽,她覺得孟潔講述的都是實情。
“也許出于恨吧,雖然我也知道這件事和妙言無關,可我潛意識裏還是覺得她搶了屬于我的東西。
雖然表面上我依舊和她很親密,可實際上,我還是有點嫉恨她。
所以,我拼命努力,上名牌大學,學外語,注重自己修養和氣質,爲的就是要超過她,讓她嫉妒。
可是妙言天性單純,她根本不在意我比她強,她好像什麽都不在意,除了,對鄭東海固執的依戀。
就算她明白那個男人對她别有用心,用心叵測,她還是一次次原諒他。
我很生氣,不知如何才能讓她明白,鄭東海根本就是個騙子。
隻是當時我不明白自己潛在的憤恨,總想有一天自己能從她手裏搶回些什麽,才能彌補内心的空洞。
這時,鄭東海開始不停的向我獻殷勤。
我母親去世後,整個鋪子都是我在經營,我比妙言更有話語權和支配權。
這個卑鄙的男人看穿了這一切。
在他眼中,所以的女人都應該像妙言那樣,單純沒有心機,爲了愛,能不顧一切。
我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戲,我厭惡他接近我時肮髒的嘴臉。
可每次我看到妙言面對我倆親昵交談時失落惆怅,甚至傷心的樣子,我的心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
我在矛盾中掙紮,漸漸忘了母親對自己的忠告。
不要恨。
說起來容易。
可真要最起來卻太難了。
我和鄭東海的關系越來越暧昧,我雖然厭惡他,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親近他。
我就像對罂粟上瘾的病人,明知面前有一條不歸路還是義無反顧的踏進去,不能回頭。
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跋涉,直到妙言精神出了問題。
她和表姨一樣,都是單純固執的性子,她雖然不知道我是她親姐姐,但對我,卻像親姐姐一樣敬重着。
她看出來鄭東海和我之間不停滋長的情愫,不知該如何面對,卻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我,慢慢的,竟然有些精神恍惚。
一開始,我還陶醉在這種罪惡的快感中,後來,我才意識到她是真的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