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宇俯身輕喊。
床上,一團雜亂,蕭雅縮在厚厚的被子裏,死活不肯探出頭來。
無論韓宇如何勸說,她就是死攥着被角,說什麽都不讓他掀開。
韓宇說的口幹舌燥,蕭雅依舊充耳不聞,他輕歎了口氣,起身離開。
出門的一瞬間,眸光浮起一層晦暗的光,那顔色,濃郁深沉,仿佛沉入海底的礁石。
聽到人走了出去,床上的人不再掙紮,良久,被子簇簇抖顫,卻是她在壓抑的飲泣。
不知哭了多久,蕭雅聽到門輕輕被推開,喘了兩口氣,手使勁攥着頭頂的被子,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腳步聲很慢,一步,一步,穩健而有力。
蕭雅一怔,這腳步聲不是韓宇的!
腳步聲朝窗戶走去,窗簾被拉開了,有冷風灌入。
蕭雅心頭煩躁,也不管進來的是誰了,悶聲大喊。
“誰讓你開窗的,出去,出去!都出去!”
腳步聲越來越靠近,來人走到床邊,坐在床榻上。
蕭雅的身體瞬間有點繃緊,即使是韓宇也不敢不經自己允許就這樣坐在自己身邊,這人究竟是誰?
她剛要發火,頭部忽然傳來溫柔的撫摸。
來人隔着被子輕拍她的頭。
她猛地怔住,淚水卻如同決堤的湖水,控住不住的往下淌。
那些一直哽咽在喉嚨的聲音,頃刻爆發了出來,她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來人。
“爸!”
蕭雅泣不成聲。
“到底是誰欺負了我女兒啊?讓她傷心成這樣,告訴爸爸,我幫你治他。”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慢慢響起。
聲音很醇厚,也很慈祥。
“沒人欺負我。”蕭雅摸了把眼淚,将頭從被子中探出來。
蕭振邦溫和凝視着自己的女兒,伸手從上衣口袋中掏出手絹,輕柔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和污漬,“既能讓我女兒傷心還又拼命維護的人,除了姓沐的那個小子,我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蕭雅臉色一變,“韓宇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别聽他的!”
蕭振邦搖了搖頭,“他什麽都沒提,隻是打電話告訴我你三天不吃不喝了,當爸爸的擔心,隻好親自跑這一趟。”
“我沒有不吃不喝,隻是沒胃口不想吃。”蕭雅擡起紅腫的雙眼,攏了攏蓬松的頭發,“沒他說的那樣嚴重啦,我一會就去吃飯好了,爸,你别擔心。省廳工作那麽忙,爲了這點小事,還要親自跑一趟,做女兒的太任性了。”
“工作再忙,也不如女兒重要,對不對?好孩子,既然你知道自己任性,就不該這樣折騰自己,我已經很多年沒看你這樣哭過了,還記得你小時候,爲了我不肯陪你,也這樣蒙着被子哭了三天,任誰勸都不肯吃飯,害我連夜從國外乘專機趕回來,親自爲你下廚,你這才破涕而笑。怎麽?又想吃爸煮的醋溜面條了?”
蕭振邦伸手攏了攏蕭雅額頭的碎發,眸光泛起濃濃的疼愛。
“嗯,想吃。”蕭雅眼圈兒又紅了。
“好,我這就去做,許久不進廚房了,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蕭振邦大笑着站起來,活動下胳膊,“小雅,乖,爸爸去煮飯,你趕緊起床洗漱,一會就得!”
“知道了爸。”蕭雅乖巧的答應了一聲,下了床,進了衛生間。
蕭振邦看着蕭雅的背影,輕搖了下頭,俯身整理她淩亂的床鋪。
很快便将她的床榻整理的一幹二淨。
他努力捏直被角,将床單撫平,上下打量半天,這才滿意的離開卧室。
蕭振邦脫掉外套,卷起袖子,朝廚房走去。
随身秘書小王趕緊跟了進來,“廳長,我來吧,您下午還有個會,弄一身油煙就不好了。”
“一身油煙怎麽了?想當年我從四川地震區赈災回來,衣服沒來的及換就去參加重要會議,熏的那幾個副省長都要暈過去了,楞是沒人敢和我直說。這也怪我,那幾天忙的不休不眠,自己聞習慣了,竟顧不上别人。”
蕭振邦笑聲洪亮,手腳卻極其利索,擇菜,切菜,點火,煮面,輕車熟路,不一會功夫,一碗紅通通的醋溜面條就出了鍋。
香辣的蔥絲紅油,映襯着碧綠的油菜,雪白纖細的龍須面,還卧了兩個圓滾白嫩的雞蛋,看的人極有胃口。
蕭振邦乘了碗面,擺放好,笑呵呵對秘書小王說,“你又當司機又跟着忙,想必累了,自己找個客房去休息,不用陪着我了。”
“廳長,我不累。”小王蹙紅了臉,自從去年被提拔到廳長身邊工作,已經一年多了,他很慶幸自己的好運,一個沒門沒勢,資曆全無的農門小子竟一步登天成了廳長身邊的紅人。這種好事簡直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至今讓他還被籠罩在無以倫比的幸福和自豪之中。
“不累也得休息,别傻愣着了,我們父女還有話要說呢,你小子就不能有點眼力界啊。”蕭振邦瞪了他一眼。
小王抓了抓後腦勺,面帶慚愧的出去了。
自己都跟了廳長一年多了,怎麽還不長個心眼兒啊,要不是他老人家平易近人和藹親切,估計早把自己給開了。
小王出了門,卻不好意思真的去休息,一眼看到廳長挂在客廳的西服外套側面有些褶皺,趕緊從背包中取出小型熨燙機,剛插上電,就看到蕭雅從卧室中走了出來。
此刻的她早已洗漱幹淨,還換了身月白色休閑裝,頭發也盤起來了,除了雙眼略微還有些紅腫,看起來倒也清爽怡人。
“廳長在餐廳呢,面已經煮好了,特香!”小王獻寶似得誇着,蕭雅對他點了點頭,徑直進了餐廳。
小王一邊賣力的熨燙着西服,一邊感概,蕭雅真幸福,有這麽個和藹體貼的父親,人長的千嬌百媚,而且能力出衆,真是虎父無犬女!
他一邊感慨一邊熨衣服,熨着熨着忽然發現西服下擺都起了毛邊了,心中又是一陣感歎。
蕭廳長真是好領導啊,不僅對工作一絲不苟,對下屬平易近人,對自己還格外嚴苛,你看這衣服都舊成什麽樣了還不肯換件新的,他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