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看老婆婆又陷入了回憶中,遲遲沒開口,曾明明忍不住問。
“再後來裕興畢了業,分配到了派出所工作,見他生活安定,我慢慢淡了将天眼傳給他的心思,可我這個兒子,我始終不放心,所以我想了個法子,推脫自己老了讓他替我接送生意。我的本意想試探他,是不是真的轉了性子,沒想到,這一試,他還是露出了本性。
“原本我接生意有三不接,三不解,可他根本不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裏,隻要賺錢的他就做,而有些該幫的,他卻因爲對方湊不出錢,統統都推掉了。先前,他做這些的時候,還避諱着我,到後來,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了。
“我看着他一點點堕落,心痛如割,我勸過他,罵過他,可他根本就不在乎。”
“于是,我便想廢了他的法,因爲他請的仙兒,是我傳給他的,隻要我收回來,他就沒咒念了,他沒有天眼無法和這些仙靈溝通,一身本事也就成了擺設,光靠他寫符畫咒,幹不了多少惡事。”
“可一旦我廢了他,他就成廢人了,這輩子全毀了,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一時下不了手。
“就是我的猶豫,反而把他推向了罪惡的深淵,爲了一筆報酬豐厚的生意,他竟然破了我們這行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替人改命!他真是瘋了。”
老人的聲音因爲激動變的有些抖顫。
“真的能替人改名?”曾明明微微一怔。說實話,她原本不太相信命運這個東西,可自從她能看見那些别人看不到的東西時,她有些信了。
有些人一出生就錦衣玉食,一輩子衣食無憂,幸福快樂,可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孤獨的,毛師父還好,遇到了疼愛他的幹娘,而她,隻能被丢棄在孤兒院門口,在寂寞中長大,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值得依賴的人。
如今,好不遇到個喜歡的人,他又離開了,忘記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世上萬物都有其自定的軌迹,人是萬物之靈,自然不會例外。每個人一出世就有自己的命運軌迹,除非天災人禍,宇宙幻滅,這些軌迹才會偏移。但,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人的命數也是一樣,隻不過這些改變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改命,對每一個懂陰陽學說的人來說都是禁忌,輕易不該觸碰,我真沒想到,我兒子,爲了金錢居然還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人逆天改命,而且,他爲了自己不被反噬,設下了一個最陰毒的轉命風水局。”
“轉命風水局?就是把一個人的好運統統傳到另一個身上?”曾明明越聽越心驚。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詭異的法術,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對,這種法術必須在兩個至親之間才能完成,以一個人一生的代價去彌補另一個人一生的不足。”
“也就是說,一個人沒有官運,用了術法就是平步青雲,沒有财運則會日進鬥金,大富大貴,可另一個被抽空所有運勢的人則一生孤苦無依,沒親沒愛,甚至厄運纏身,橫死街頭。”
“這樣損已利人的術法,天底下有誰會這麽偉大,犧牲自己成全别人?”
曾明明渾身一震惡寒,她想不到誰會這麽傻,爲了别人如此苛責自己。
“隻要是人,難免就會有私欲,很難做到完全犧牲自己去成全别人,所以,這個術法幾百年都沒有被使用過,沒想到,我兒子居然獨辟其徑想到了一條常人從未想到的途徑。”
“難道他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來承受這一切嗎?不對啊,一個孩子在沒有自我意識之前,不懂的危險,自然也不懂的如何接受這個危險,不是嗎?”
曾明明有些疑惑。
“你說的不錯,可你忘了有一種生命她沒有意識,可掌握她生命的人,卻是有意識的。”
“你是說,胎兒?”曾明明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會吧,怎麽會有女人這麽狠心,用自己的孩子的一生去成全别人。”
“可惜,就有人這樣決定了,而我的兒子,爲了他們許諾下的錢财不顧一切的施展了這個術法,等我知道真相的時候,術法已經完成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知道了一切後,大怒,本想耗費所有破了這個法術,就算讓我兒子付出反噬淪爲廢人,我也不能傷損一個沒出世的孩子。可沒等我這樣做,我兒子居然逃了,帶着我們所有的積蓄,甚至,還拐走了我兩個能力出衆的老仙。我低估了他的陰狠程度,沒想到他早就賄賂了我接的仙兒,不知給了他們什麽承諾,竟讓他們背我而去,我實力大損,短時間根本破不了她的法術,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厄運纏身的孩子出世。”
“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個孩子出世的時辰竟然是四陰之時,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這樣的時辰,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噩夢,可偏偏對這個孩子,卻有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機。
“生機?”曾明明怔住。
“對,厄運纏身,極陰之體,看似一片黑暗,但隻要有了我這雙眸子,她也許還能從黑暗中,找到一線生機。”
“婆婆把天眼給了那個孩子嗎?”曾明明又是一怔。
“是啊,這是老婆子今生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雖然她的命不是我改的,我确實始作俑者,賠給她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也算我給她的彌補吧。”
老婆婆擡起渾濁蒼白的眼睑,慈祥的看着曾明明。
“那個孩子呢?”曾明明心裏莫名有些酸楚。
“不知道,也許她還活在這世上某一個地方,也許已經不在了,畢竟我隻給了她一線生機,并不能改寫她的一生,她的命,還需自己掌握,勇敢面對,才能從黑暗中掙脫出來,獲得全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