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了看林顔夕,還是忍了下來,走到她的身旁,輕推了她一下,“那個……真的是你戰友?”
林顔夕終于回過神來,聽到他的話,卻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怎麽,看着不像?”
說完卻似自問自答似的說道,“的确不太像,讓人看着像個痞子樣,是不是覺得怎麽也和軍人聯系不到一起去?”
李飛看到她提起那人的表情,竟不自禁的露出笑意,下意識的皺了下眉,但還是搖了搖頭,“痞氣到是有,可更多的卻是……殺氣。”
林顔夕一愣,抑制不住的驚訝看向李飛。
“看什麽看,難道不是嗎?”李飛冷笑了聲,“他身上的那種感覺和我現在的格鬥教練一樣,可你知道他是做什麽的,他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的。”
“你說他們兩人的身上竟有共同的感覺,那意味着什麽?”
“呃……”林顔夕沒想到他在這等着呢,一時說不出話來了,總不能說她不但知道牧霖是幹什麽的,也知道他殺過人,甚至……她也幹過。
當進了獨狼小隊,上了戰場,當你知道你不殺人,敵人就會殺你的時候,就覺得殺人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尤其是在那樣的環境中,四周都是同自己一樣的人,也讓林顔夕越來越适應了那樣的生活。
甚至已經習慣随時抱着槍去訓練,也習慣了各種突發的任務,甚至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去射殺目标。
而當她已經覺得這就是她的生活的時候,突然回到正常人的社會時,才發現,她的那些認知似乎與正常的認知竟有些出入。
也是這個時候才想到,在普通人的眼裏,現在是和平時期,即便是軍人對于殺人似乎也不是什麽正常的事。
就算像李飛這樣,軍隊大院裏長大,每天看着的都是穿軍裝的人,可卻不代表他能接受這些,就像現在提到那個上過戰場上的教練,卻也還是一付忌憚的表情。
而這個時候,林顔夕突然發現,自己和這些朋友的距離似乎不再僅僅是幾個月沒有相見的距離,而是一個真正的殺伐果斷的軍人,與普通人間的距離。
看到林顔夕遲疑的表情,李飛卻會意錯了,顯然是當她在驚訝于他所說的話。
想了下,才又說道,“既然你說他是你的戰友,那麽我就相信他不是壞人,也相信他不會對你不利。”
“可你知道他來自什麽部隊,做過什麽嗎,他年紀輕輕的,身上竟會有殺氣,那感覺甚至不比我的格鬥教練差,可想而知他會經曆過什麽。”
“所以這樣的人我真的不建議你和他有所接觸,相信我,這對你沒什麽好處。”
林顔夕聽了卻隻能無奈了搖頭,“沒這麽誇張吧,你想太多了。”
“怎麽沒有……”李飛還想說什麽。
可不等他說完,就被林顔夕擺了下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按你這麽說,我們大院中的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多着了,難不成我都要躲着?”
“我爸也參加過戰争,你爸也是一樣,我怎麽就沒見你害怕,你可能會說那太遠了,那麽近的,我們的同齡人又有多少進軍營、多少人做了職業軍人,就像大智哥。”
“難不成我見了他們都要躲着,那我明天就得搬家了。”
李飛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
林顔夕到也的确是故意的混淆視聽,拍了拍他說道,“你不用多想了,他真的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戰友而已。”
“再說了……我們現在也不是一個部隊,就算是想多接觸,也沒有那個機會,這你總放心了吧?”
李飛聽了暗松了口氣,他承認自己說這些話真的有私心,可大部分卻是真心爲了林顔夕着想的,至少剛剛那一眼,他真的在牧霖的身上感受到了殺氣,和那種久經戰場的人才會有的感覺。
這樣的人你可以說他有能力,也可以說他有多麽優秀,要知道這樣的和平年代能被選中的人一定不會是無能之輩。
可在他看來,這樣的人卻隻适合遠遠看着就好,先不說會給林顔夕帶來什麽影響,就隻是有可能會帶來的危險,就讓他本能的去反對。
更何況這次林顔夕回來的變化太大,讓他隐隐擔心,尤其是牧霖出現的時候,他竟本能的覺得林顔夕的變化和這個人似乎脫不了關系,于是更忍不住開口勸她。
雖然現在他也不知道這些話是不是真的有用處。
看着林顔夕,他本想再說些什麽,可還不等他開口,辦完手續司機走了回來,對着李飛點了下頭,才問道,“小夕,情況怎麽樣?”
林顔夕巴不得不再與李飛談這個話題,忙轉頭看向他說道,“還在手術,裏面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是我媽媽在主刀,一定沒問題的。”
“小劉叔叔,今天的事多虧了你照顧他。”
小劉聽了卻是一臉尴尬,“你千萬别這麽說了,都是我沒有照顧好首長,如果早發現他身體不好,早送醫院檢查也不會出今天的事。”
“這哪能怪你,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沒做到。”林顔夕搖了搖頭,自己忍不住歎了口氣。
兩人見她還在自責,相視了一眼,卻也不知要怎麽安慰她。
手術進行了幾個小時,比預計的時間要長一些,但總算是結束了。
當林萬年被推出來,林顔夕一下跳了起來沖了過去,“情況怎麽樣?”
“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已經沒事了。”一旁的護士也認識她,見她着急,也就忙開口說道。
林顔夕頓時松了口氣,下意識的向林萬年看去,可看到的卻是還沒有醒過來的一張慘白的臉。
可還沒等再問什麽,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忙拉住剛剛的護士,“那我媽她人呢?”
護士也沒有多說,隻是指了指手術室,就推着林萬年繼續向前走了。
林顔夕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對着李飛說了句讓他幫忙照顧,轉身就沖進了手術室。
果然看到已經虛弱的坐到一旁椅子上的周惠,見她這模樣,林顔夕頓時吓了一跳,“媽,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周惠擺了下手,而看着手術室内到處是血,看着都滲得慌的感覺,又催促道,“你怎麽進來了,快出去,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
“不是手術結束了嗎?”林顔夕下意識的問道。
可剛向四周看去,就被林母一把拉住,“别看了,我們出去。”
林顔夕這才反應過來,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沒事,我又不暈血,你先别亂動,坐着休息一會,我去給你拿水。”
說着的扶着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幫她把手術服都脫了下來,這才跑過去又倒水又拿吃的,到是對手術室内的血迹像沒看到一樣。
看着周惠吃上東西,林顔夕才坐到她的身旁,“我爸被推去病房了,我讓李飛和小劉叔叔幫忙照顧,你不用擔心了。”
“你也真是的,把他剛手術完你把他扔給别人?”周惠不禁有些埋怨道。
林顔夕輕笑了下,“他們告訴我手術很成功,現在人也沒醒,隻需要專業的護士照顧,我就算是過去也幫不上忙,到不如過來看看你。”
而說着又問道,“可你每次手術後都是這個狀态嗎,是不是太辛苦了?”
“做醫生的都是這樣,沒辦法的。”周惠無奈的解釋着,可說完似怕她擔心,忙又說道,“而且今天情況不一樣,手術對象是你爸,我就算是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會緊張。”
“人緊張起來對體力消耗也就更大,至少我平時堅持幾個小時的手術還是不成問題,沒這麽誇張的。”
林顔夕聽了也知她是怕自己擔心,于是也沒再多說什麽,坐到一旁輕輕的抱住她,“媽,你真棒,你是最厲害的醫生。”
周惠不禁也笑了出來,滿臉輕松的笑容。
林萬年的手術的确很成功,林母緊張歸緊張,可專業素質絕對是一流的,對着自己的親人,下起刀來卻絕不手軟。
也正因爲她高明的醫術,讓會這成了一場虛驚。
但畢竟也是大手術,怎麽也馬虎不得,雖然信得過護士,可林顔夕還是親自做些她能做的事。
而這幾天也成了她從小到大,與父親在一起時間最久的幾天,卻也是兩人相處的最平靜的一段時間。
深度修養了幾天之後,林萬年終于可以不再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了,偶爾也可以半坐起來和林顔夕聊聊天。
扶着林萬年坐好,又在他後背放好靠枕,林顔夕這才坐了回來。
現在這個時候林顔夕才有些慶幸在獨狼小隊的訓練,如果不是那一段日子的殘酷訓練,現在好像也沒有這個力氣可以輕松的照顧林萬年。
而林萬年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輕笑着看了她一眼,“現在我怎麽有種養了個兒子的感覺?”
這些天林萬年也時常和她開玩笑,林顔夕從最初的震驚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于是隻是笑了下,就開口反問道,“您不是一直拿我當兒子養,現在後悔了?”
可這次林萬年沒有笑,反而沉默了下來,好一會竟突然說道,“是有些後悔了。”
林顔夕愣了下,擡頭看着他有些發怔。
見到她的表情林萬年苦笑了下,“你立功的申請我看到了,你們師裏已經批了。”
雖然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可猜也能猜得到,這次去利巴執行這樣的任務,雖然不算圓滿,但人和資料都帶了回來,獨狼小隊的人肯定都是要報功的。
所以在聽到這個的時候卻一點也不驚訝了,“你這樣提前告訴我,算不算洩漏機密啊?”
“這算什麽機密,保密條例背了一輩子,就算是老糊塗了,也不能忘。”林萬年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才又說道,“你知道,當我看到那個立功申請的時候我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嗎?”
林顔夕聽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也似明白他的意思,那些在外人看來,也許是閃着光的功勳,一筆漂亮的履曆甚至是向上爬的資本。
可是真正經曆過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痛苦、受傷,甚至是死亡,在經曆了那些幾乎可以将人的神經會壓垮的戰争後,對于這些卻一點也不在意了。
既然她能明白的事,林萬年又怎麽會不清楚,“爸,其實……”
還不待她說什麽,林萬年就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一定會告訴我其實這次任務并不辛苦,也沒有我想的那麽危險是不是?”
被他這麽一打斷,林顔夕頓時一窒,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沒錯,這正是她要說的。
看到她的表情,林萬年冷哼了聲,“你騙騙别人還可以,你老子我也是上過戰場的。”
“一個集體一等功,個人二等功,真的隻是出去旅旅遊、看看風景就可以得來的嗎?”
邊說着,又是深深的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這次任務都做了什麽,更不知道你這些日子經曆了什麽,可當看着那個申請,我就能想象得到,這段失去聯系的日子裏,你會有多辛苦。”
“我坐在那裏,想着你這些日子要承受怎樣的壓力,面對怎樣兇殘的敵人,甚至還有随時飛射來的子彈,想梓着曾經在我休息、吃飯的時候,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就一陣陣的心疼。”
“而又想到原本你是根本不需要經曆它們,這些都是我給你帶來的,就真的後悔了。”
“你本可以不走這樣的一條路,你本可以有另外一種人生,可就是因爲我,你的人生、你的未來,都會被我的一個決定改變了,也許……我當初真的不應該把你送進軍營,不應該讓你穿軍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