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關位于扶風郡和天水郡交界處,這裏正好是隴山山脈和秦嶺山脈的分水嶺,山巒起伏,地勢險要,像一座屏風将關中和隴西隔開, 而大散關便修建在這座屏風唯一的一處陷落帶上。
大散關修建半山腰上,兩邊低,中間高,無論對内對外都是一座險關。
這天上午,一名騎着毛驢的道士沿着官道緩緩向上,順着坡道走了三裏後,道士便來到一座高高的關城前, 道士便是魏征了, 好友王珪的慘死使他對唐朝已徹底寒心, 而且唐王朝還懸賞一萬貫抓捕他,除了投奔周朝他已經無路可走。
這次他自告奮勇說降大散關守将周文重,便是他交給張铉的一份投名狀,魏征看了一眼高高的關城,不由暗暗搖頭,這座關城高大雄偉,易守難攻,劉蘭成的兩萬騎兵可攻不下來,至少要三萬軍隊以上,攜帶大型攻城武器,還要死傷數千人才有可能拿下這座城池。
“站住!”
魏征距離城門還有數十步,幾名站崗士兵便喝住了他,一名士兵飛奔上來, 上下打量他一下問道:“你這道士從哪裏來,要去哪裏?”
“請禀報周将軍,他的故人來訪!”
聽說是主将的故人,士兵的語氣立刻變得客氣了,“道長怎麽稱呼?”
“就說長陽道長求見!”
“請道長稍候,我這就去禀報将軍。”
士兵飛奔進城了,魏征牽着毛驢在城門處等候,這時,他忽然看見城門牆上貼着自己的懸賞通告,畫像是個文官模樣,和他現在一點都不像,這張懸賞通告對不認識他的人毫無意義,相距通告不到五尺,魏征忽然有一種很荒誕的感覺。
這時,剛才的士兵奔了回來,行一禮道:“我家将軍請道長過去說話。”
魏征心中有點詫異,周文重居然沒有出來迎接自己,魏征和周文重的關系和太子建成無關,而是魏征醫術過人,當年曾經救了周文重母親一命,周文重一直很感激他,所以魏征能逃出大散關,便周文重冒險放走他。
周文重今年約三十五六歲,官任左武衛将軍,在派系上分,他是李神通的人,而且是跟随李淵在太原起兵,資曆較深,故而也比較受到器重,派他來鎮守大散關。
周文重的母親跟随兄弟周文盛生活在太原,他事母至孝,但已經三年沒有看見母親了,令他心中十分思念,他希望天下早點統一,他便能去照顧母親了。
這時,士兵将魏征領進了房間,周文重連忙走上前,讓士兵都退下,這才低聲道:“魏使君怎麽敢再來大散關,有認識你的人來了。”
“誰?”
“一個新來的監軍,叫做馬忠。”
這個名字魏征依稀聽說過,但他并不熟悉,不過既然是監軍,那一定是李淵派來的宦官,魏征見周文重憂心忡忡,便笑問道:“是不是将軍遇到麻煩了?”
周文重歎口氣道:“今天中午馬監軍請我喝酒,果然酒無好酒,他竟然提出把軍糧賣掉一半,他負責把軍糧補足,然後得來的錢四六分,賣掉一半就是三萬石糧食啊!”
魏征笑道:“他是監軍,他說沒事,天子肯定會聽他的,應該沒有什麽風險吧!”
周文重搖搖頭,“風險倒沒有,但這樣做怎麽向死去的父親交代?又有什麽面目去見母親?這是做人的問題,我不會做這種事,所以一口回絕馬監軍了。”
話音剛落,隻聽門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我和周将軍關系這麽好,還需要什麽禀報,再敢說禀報,我把你們腦袋都擰了。”
這是監軍馬忠來了,周文重大急,一指裏屋,魏征會意,連忙閃身進了裏屋。
門簾開了,馬忠直接走了進來,兩名周文重的親兵跟在他身後,滿臉無奈。
“周将軍有客人嗎?”馬忠望着桌上的兩杯茶疑惑地問道。
“是下午楊參軍來找我閑聊,杯子還沒有收。”
兩名親兵動作很快,上前收走了茶杯,也幸虧馬忠心思不在茶杯上,否則摸一下就會發現周文重在說謊,茶杯還是溫熱的。
周文重請他坐下,馬忠見房間裏沒有了人,這才道:“中午那件事我覺得有些東西可能還沒有說清楚,所以我想和将軍再聊一聊。”
周文重冷冷道:“中午已經說清楚了,我覺得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馬忠注視着桌子,半響陰笑一聲道:“不瞞周将軍,我今天下午專門給聖上寫了一份報告,我告訴聖上,将軍不僅已經暗中投降了周軍,還私下放走了魏征。”
“胡說八道!”
周文重氣得重重一拍桌子,“我幾時暗中投降周軍?你休要血口噴人。”
馬忠冷笑一聲,“周将軍覺得聖上是聽我的話,還是會聽你的話,再說,私下放走魏征,這不是我血口噴人吧!”
“我不認識什麽魏征,你若想密告聖上那就随便你去,我明着告訴你,我周文重絕不會跟你私賣軍糧!”
“好!周将軍既然不肯喝我馬某的敬酒,那我就隻好換一個主将了。”
馬忠哼哼兩聲,轉身便走了,他剛離開房間,魏征便出來急道:“将軍,他有臨陣處斬權,不能讓他離去。”
周文重一怔,但還是搖了搖頭,“在大散關他殺不了我,我并不怕他,他向聖上報告,我就向大将軍揭發,看聖上相信他還是相信大将軍。”
“将軍真是糊塗啊!隻要換的人還是李神通的人,李神通會爲了你而得罪天子的心腹宦官嗎?”
周文重一下子愣住了,他有點躊躇起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李神通替他說話,可魏征一句話便将他的希望給無情地澆滅了,李神通确實不會爲了自己而得罪天子的心腹宦官,那自己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馬忠尖細的聲音,“我的東西忘在将軍這裏了,我來取一下。”
周文重急忙給魏征使眼色,讓他趕緊去裏屋,但魏征卻後退兩步,藏身在門後,從腰間拔出了匕首,他知道這個馬忠已經心生懷疑了,哪有中午喝了茶親兵不收走的道理?出去走兩邊他便醒悟過來。
腳步響起,監軍馬忠再次闖了進來,一進門便對周文重幹笑道:“周将軍,我的玉佩剛才可能掉在你這裏了,我來找找。”
“我這裏沒有什麽玉佩!”
“那不一定,說不定掉在地上了。”
他彎腰向桌下看,但目光卻向裏屋瞟去,就在這時,魏征一步上前,鋒利的匕首從背後刺進了馬忠的後背,馬忠慘叫一聲,身體向後劇烈彎曲,正好看見魏征,他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原來是你!”
“正是我!”
魏征拔出匕首又一刀刺進他後背,這一刀刺穿了心髒,馬忠當場斃命。
周文重以爲魏征會從背後溜走,想到魏征竟然殺了馬忠,他被驚得目瞪口呆,發應過來時馬忠已經倒地而亡。
周文重拔出劍大喝一聲,“你不準動!”
這時,五六名親兵聽到動靜跑了進來,卻發現馬監軍倒在血泊之中,他們大驚失色,将魏征團團包圍。
魏征丢下匕首淡淡道:“馬忠已死,不管将軍是否把我交出去,天子都不會饒過将軍,如果将軍還願意聽我說一句話,那麽将軍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周文重臉色陰晴不定,他想起母親多年前病重無治,多虧魏征妙手回春,将母親從鬼門關拉回來,就憑這份救母之恩,他也不能将魏征交出來,可是.馬監軍死了,自己又怎麽向天子交代?
周文重心中亂成一團,他卻聽得了魏征最後一句話,‘将軍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他遲疑一下問道:“什麽機會?”
魏征一指裏屋,“我們進去說!”
周文重點點頭,吩咐親兵将馬忠的屍體就地挖坑掩埋,他跟魏征進了裏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