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筠事件後,李淵雖然口頭上答應了陳叔達的兩個建議,一是擴相,給獨孤家族一個相位,其次是将于筠次子于唯良提升爲武威郡太守, 不過當時李淵同意是有前提,擴相的前提是滅掉宋金剛,在勝利的氣氛下擴相,最後由于發生了隋軍進軍并州的危機,李淵便暫停了擴相之事,隻是将于唯良提升爲武威郡丞,算是勉強給了于家一點交代。
雖然于筠事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但關隴貴族内部依舊矛盾重重, 窦家和獨孤家幾乎已經徹底反目, 這是兩大家族在五年内的第二次反目,上一次反目是窦家大獲全勝,成功孤立了獨孤家族,最終以獨孤順被刺殺,獨孤家族低頭認輸而收場。
而這一次卻恰恰相反,于筠事件使大部分關隴貴族都站到了獨孤家族一邊,而窦氏家族隻得到了豆盧家族和長孫家族的支持,另一個重大事件便是武川會正式宣告解散。
而且上一次兩大家族反目隻是爲了權力争奪,當權力争奪塵埃落地後,反目就結束了,但這一次卻不一樣,當韋雲起接見了關隴貴族的六大家族後,反目就變成了決裂,正是這個決裂導緻了武川會的正式解散。
下午時分, 李元吉的馬車停在了窦府門前, 早有門房奔進去禀報, 不多時,窦威親自迎了出來,躬身施禮,“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
“窦公太客氣了,我是有事來訪。”
李元吉的母親是窦威的堂侄女,所以按照輩分,李元吉應該稱窦威爲堂外祖父,但李元吉卻隻稱他爲窦公,足見李元吉的傲慢,不過窦威也頗有點害怕這個出了名的魔王,不敢在李元吉面前擺長輩架子。
窦威連忙将李元吉請進了貴客堂,兩人分賓主落座,有侍女給他們上了茶。
李元吉淡淡道:“今天上午父皇特地召見了我,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前來和窦公商議。”
“不知聖上交給殿下什麽任務?”窦威喝了口茶,含笑問道。
“父皇讓我想辦法籌集百萬石糧食和五十萬貫錢。”
‘當啷!’窦威手中的茶碗失手落地,摔得粉碎,窦威被驚得目瞪口呆。
“什麽!”窦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聖上又要籌集錢糧了。
李元吉望着地上被摔得粉碎的茶碗,着實有些不滿道:“這算是什麽大事,窦公有必要這樣大驚小怪嗎?”
窦威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半晌才道:“殿下要籌集錢糧,爲何要找我,我恐怕幫不了殿下。”
李元吉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窦公這話怎麽說,難道欺我李元吉年輕不懂事,可以當面抵賴?還是嫌我官微職小,不屑與我合作?”
窦威吓了一跳,李元吉他可惹不起,他連忙解釋道:”我明白聖上的意思,也明白殿下爲什麽來找我,隻是現在情況和從前有點不一樣,我就算想幫,恐怕也力不從心。”
“爲什麽?上兩次窦公籌集錢糧都很順利,爲什麽到我這裏就力不從心了?”
”殿下有所不知,從前是我召集關隴貴族商議,大家共同承擔,這一次.”
“這次也一樣!”
李元吉不耐煩地打斷了窦威的話,态度十分強橫道:“窦公将關隴貴族召集起來,讓他們再次分攤,有什麽困難?”
窦威心中大罵,若不是李元吉上次制造了于筠事件,怎麽會導緻關隴貴族分裂,他惹下大禍,現在卻又來逼自己,這算什麽?
窦威深深吸一口氣道:“因爲上次于筠之死,武川會已經解散,關隴會也分裂了,已經過去大半年,除了豆盧和長孫兩家外,其他關隴貴族都不再理睬我,也不再登門,我已經被他們孤立了,現在我再召集他們,沒有人會理睬我。”
“爲什麽要提于筠事件,難道窦公是在指責我,是我李元吉的責任?”李元吉惡狠狠诘問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是殿下多心了,我隻是說,關隴貴族都不再理睬我了,當然,窦家會繼續爲聖上分憂,我們願意捐出十萬石糧食和五萬貫錢,替殿下稍稍減輕負擔。”
李元吉臉色稍稍和緩一點,“父皇是讓我來和窦公商量,怎麽才能籌到百萬石糧食和五十萬貫錢?就算不讓窦公出面,但也希望窦公替我出謀劃策,想一個好辦法。”
窦威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不讓他出面就好,他沉思片刻道:“可以分爲兩次籌糧,窦氏家族、豆盧氏家族和長孫氏家族爲一次,可籌措三十萬石糧食和十萬貫錢,我可以保證完成,另外七十萬石糧食和四十萬貫錢,就需要其他關隴貴族來分攤,他們是另一次籌糧。”
“那怎麽讓他們心甘心願交出錢糧呢?”李元吉繼續追問道。
“辦法很簡單,隻要獨孤家族答應,事情就好辦了。”
“那怎麽讓獨孤家族答應。”
懷着一種報複的心理,或者是更深更複雜的一種心态,這一刻,窦威徹底丢掉了和獨孤家族多年的交情,他低聲對李元吉說了幾句。
李元吉連連點頭,“我明白了,果然是妙計,看來今天我沒有找錯人。”
......
獨孤家族堪稱大隋帝國曾經的第一巨富,獨孤信利用他和北周以及女婿楊堅的特殊關系,在天下兼并了無數的莊園和産業,幾乎所有的族人都被派去掌管這些産業,當年洛陽的天寺閣酒樓也不過是獨孤家族衆多産業中的九牛一毛罷了。
天剛亮,長安立政坊一條巷子裏傳來一陣陣犬吠聲嗎,一戶人家的門吱嘎一聲開了,這是長安十分尋常的中等人家,占地約一畝的小宅,院子裏種了兩棵大樹,半舊的木門,從打開的門縫裏可以看見院子裏的一條黃色家犬和一群小雞。
出來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體型比較富态,穿得也不錯,淡青色的水綢長衫,頭戴黑紗烏籠帽,他叫做獨孤平緻,是獨孤家族的偏房庶子,在獨孤家族中地位較低。
由于獨孤家族人丁興旺,一半住在關中鄉下,他們負責管理各地的田産,另一半則散住在長安城各坊,他們則負責各處的商業,這個獨孤平緻負責管理長安西市的十幾座商鋪,每天都要忙得早出晚歸。
他要出門,卻被年幼的兒子抱住了腿,“爹爹說好的,今天在家陪我玩!”
三歲的兒子撅着嘴,滿臉不高興望着父親,獨孤平緻二十歲娶妻,三十歲才得這個寶貝兒子,兩口子對他疼愛之極,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對他千依百順。
這時,娘子王氏走上前抱起兒子笑道:“寶兒乖,今天爹爹有點事情,很快就回來了。”
獨孤平緻也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笑道:“爹爹保證中午回來,寶兒和阿黃玩一玩。”
“那爹爹中午一定要回來。”兒子眼淚汪汪說道。
獨孤平緻一陣心疼,親了一下兒子的小臉,保證道:“爹爹中午一定回來。”
“夫君快去吧!馬車都等急了。”
“我去了!”
獨孤平緻轉身離開家門,向小巷口走去,那裏停着一輛簡易馬車,是獨孤平緻專門從騾馬行雇傭,負責每天來回接送他,一個月三貫錢。
獨孤平緻站在馬車前向母子二人揮揮手,這才上了馬車,他發現車夫似乎換了一個,“老姜頭今天怎麽沒來?”
馬車夫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他懶洋洋回答道:“生病了,讓我代他一天。”
獨孤平緻便不再多問了,馬車緩緩開動,向坊門外駛去,出了坊門,馬車應該向西走,前往西市方向,但今天卻反過來了,居然是向東走,那就是要出城了。
獨孤平緻一怔,連忙問道:“小夥子,你是不是走錯了,我要去西市!”
“沒錯,坐好了。”
年輕男子猛抽一鞭馬臀,馬車頓時加快速度向城外奔去,獨孤平緻正要大喊,忽然從他身後冒出一個黑衣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緊接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頂住他咽喉,耳邊有人冷冷道:“再敢亂喊,割斷你的喉嚨!”
獨孤平緻吓得魂飛魄散,連連點頭,一句話不再再說,很快馬車駛出了下東門,向長安郊外駛去。
就在獨孤平緻的馬車走了不到一刻鍾,他家的門急促的敲響了,“是誰啊?”獨孤平緻的妻子王氏在院子裏問道。
“大嫂快開門,大哥出事了。”
王氏吓得連忙開門,外面是兩個夥計模樣的男子,他們焦急萬分道:“大哥被驚馬撞了,已經奄奄一息,他要見一見大嫂和兒子。”
王氏驚慌失措,“那那可怎麽辦?”
“快走!晚了就見不到了。”
王氏吓得雙腿發軟,手腳冰涼,心中亂成一團,她抱起兒子便跟着兩個夥計去見丈夫了,一邊走一邊顫聲問道:“我夫君現在怎麽樣?會不會.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也不清楚他現在怎麽樣了,大嫂見到人就知道了。”
兩名夥計将母子二人推上馬車,将車門反鎖了,馬車立刻疾駛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