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應沉默了,他在路上就已經漸漸絕望,現在房玄齡更是将他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掐滅了,半晌王玄應問道:“那齊王準備如何處置我的父親和族人?”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不過按照慣例, 我們一般不殺君王,像窦建德、蕭銑都平安生活在中都,過得很低調,也很富足,除了不能離開中都外,其他和常人無異, 而且他們都有爵位在身, 如果你父親也能像他們那樣明哲保身,不生非分之念, 也不做非分之事,那麽養老而終是沒有問題,至于公子的口碑不錯,懂得愛民護民,就憑這一點,也可在朝中爲官,至于做到什麽職位,那就看公子自己的努力了。”
“那王氏族人呢?”王玄應又低聲問道。
“他們都是領軍之人啊!齊王殿下對負隅頑抗者一向是格殺無論,如果他們能及時投降,又願意放棄田産家業,捐财富于國,那麽後半生做個富家翁我想問題不大,就看個人的造化吧!”
王玄應默默無語,片刻, 他起身行禮道:“那請容我回去禀報父皇, 盡量說服他投降。”
房玄齡搖了搖頭,“我覺得公子沒有必要回去了, 一是公子說服不了令尊,其次是時間不容許了。”
王玄應愕然,“難道你們今天就要.”
房玄齡負手走到大帳前,望着天空悄然出現的一絲晚霞,淡淡道:“最多再有三個時辰,隋軍就要破城了。”
張铉在夜幕降臨前趕到了洛陽隋軍大營,隋軍大營位于洛陽城東五裏外,屯重兵十萬,占地數千畝,大帳上萬頂,向南延綿近二十裏,氣勢極爲壯觀。
此時距離進攻的兩更時分還有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但隋軍将士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裴行俨雖然做将軍多年,但統帥大軍攻打洛陽這種天下都城,他還是第一次,他心裏有點緊張,很多事情他也不知該怎麽處置,隻能按照事先的想法,攻下城池後全部凍結,等大帥來處置。
沒想到大帥還是連夜趕來了,頓時令他喜出望外,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地,他急忙和魏文通帶領将領們出大營迎接,數十名将領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大帥!”
張铉翻身下馬,笑着擺擺手,“各位将軍辛苦了,請起!”
衆人簇擁着主帥向中軍大帥走去,張铉令虎贲郎将以上将領入帳聽令,其餘将領回去領兵備戰。
大帳内,近二十名虎贲郎将分兩隊列隊而站,裴行俨和魏文通各站在左右第一位,張铉坐在帥位上,問裴行俨道:“城内可有消息送來?”
“啓禀大帥,洛陽城在兩天前便封鎖城門,不準任何人進出,我們無法得到城内的明确消息,不過按照之前約定的辦法,今天中午,位于城南的楞伽塔失火,這就表示城内已經準備就緒,隻等兩更時分動手。”
張铉點點頭,這個辦法不錯,他又問道:“派軍隊去南城外清剿鄭軍遊哨?”
魏文通上前一步道:“回禀大帥,兩天前便派四千騎兵去城外清剿洛陽巡哨,先後抓捕了五百餘名鄭軍巡哨,卑職可以保證洛陽城外十裏内沒有鄭軍巡哨,我們的行動不會被發現。”
張铉關心的兩個問題都解決了,他便對裴行俨道:“裴将軍率三千軍隊提前一個時辰在南城外埋伏,我自會率大軍在二更時分準時出現。”
“遵令!”裴行俨接下了令箭。
張铉看了一眼衆将又緩緩道:“下面我重點給諸位講一講進城後該怎麽做?”
.........
洛陽城内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除了戒嚴宵禁外,就連短暫的中午一個時辰開放也開始嚴格規定,那就是十四歲以上男子一律不準上街,無論是青壯還是老人,一旦上街便立刻以隋軍細作抓捕。
但這擋不住城内隋軍緊鑼密鼓地運作,主要以南城巡邏的呂平來負責傳遞消息,加上徐善明負責軍隊守城調度,以及岑文本的策劃,衆人配合得井井有條。
時間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晚上,夜幕降臨不久,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在數十名騎兵的護衛下緩緩停在了雲定興的府門前,馬車的主人正是趙王王世恽,他受雲定興的邀請來府中小酌幾杯,這兩天王世恽的心情也頗爲緊張,也想找人說說話,尤其是閱曆豐富的雲定興邀請,他便欣然應邀而來。
車門開啓,身體肥胖的王世恽被侍衛扶出馬車,早等候在馬車前的雲定興連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王爺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輝,下官不勝榮幸!”
王世恽笑着擺擺手,“說得我好像是第一次來貴府,雲尚書再客氣,我下次就不來了。”
“禮數總是要的,王爺請!”
“尚書先請!”
兩人互相謙讓,一起向内堂走去。
内堂裏燈火通明,早已擺下一桌豐盛的酒席,一名年輕美貌的侍女負責給他們溫酒,另外兩名侍女則分侍左右。
“殿下請随意坐,我們邊喝邊聊。”
兩人分賓主落座,侍女給他們斟酒布菜,一口氣喝下三杯酒,王世恽聞了一下酒有些驚訝道:“這酒的勁頭很足啊!”
“這是波斯名酒三勒漿,還是當年隋太子楊勇送給我的壽禮,在酒窖裏放了很多年了,入口綿甜,但後勁更足,王爺若今晚有事,就要少喝兩杯。”
王世恽砸了砸嘴,有些遺憾道:“我雖然富甲天下,這樣的好酒居然還是第一次喝到,今天真有口福了。”
“既然王爺喜歡,那就多喝幾杯。”
“好!我們幹!”
兩人推杯換盞,一連喝了五六杯,王世恽有點酒意微熏了,他借着酒意問道:“我知道雲尚書幾起幾伏,仕途坎坷,我想私下請問尚書,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雲定興捋須笑道:“确實有點竅門,一般我不外傳,不過看在一番交情的份上,我給王爺透露幾句。”
“我洗耳恭聽!”
雲定興不慌不忙道:“其實很簡單,學一學狗的處世之道就是了。”
“此話怎講?”
“狗在落失勢時,會夾着尾巴,俯首帖耳,狗在起勢時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讨主人歡心,狗在得勢時會狗仗人勢,替主人叫喊,爲主人出力賣命,彰顯主人尊嚴,隻要做得這三點,官場無慮也!”
王世恽一豎大拇指,由衷贊道:“果然高明,我領教了!”
兩人又喝了幾杯,雲定興瞥了一眼鍾漏,還差一刻鍾就到兩更了,他不露聲色地目示溫酒侍女,侍女會意,給雲定興先斟滿一杯酒後,又換了一柄長勺,長勺柄上的有處開關,摁下去,長柄末端的一處小口開啓,白色藥粉便滾進了酒勺裏,侍女舀了一勺酒,待藥粉在酒中溶解後,這才倒在王世充的酒杯中。
雲定興端起酒碗笑道:“這一杯酒我敬王爺,祝王爺萬壽無疆,富貴永存!”
“好!”
王世恽已經有七分酒意了,他根本辨不出酒中下了藥,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隻片刻,王世恽身體一歪,倒地便呼呼大睡,雲定興也是用藥高手,他配的這副迷藥無色無味,但藥效極強,它本身沒有什麽作用,但放在酒中,卻會大大加深醉酒程度,就算用冷水也潑不醒,隻有等藥勁過了自己醒來,而且王世恽好酒無量,立刻醉得不省人事。
雲定興這才令士兵去将王世恽親衛找來,親衛見殿下又喝得爛醉如泥,連忙用擔架擡着他走了。
擡上馬車時,王世恽咂了咂嘴,嘟囔道:“好酒,再喝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