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緊張的氣氛籠罩在洛陽的大街小巷,盡管官方嚴密封鎖唐軍攻打弘農郡和淅陽郡的消息,但消息還是不胫而走,傳遍了洛陽的各個角落,令洛陽上下人心惶惶, 以米價爲代表的物價開始迅速上漲,洛陽民衆掀起了儲存各種糧食物資的風潮。
最有代表性的米價從鬥米一百二十錢猛地漲到了鬥米三百錢,這還隻收開皇錢或者北隋的青龍錢,大業錢或者王世充鑄造的銅錢則被各個商家拒收。
這天上午,又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洛陽,函谷關被唐軍攻破,這便意味着洛陽西面著名防禦體系崤函通道已完全被唐軍突破, 這個消息給洛陽民衆帶來了巨大的恐慌,米價再度暴漲,從鬥米三百錢漲到鬥米五百錢,各種物價開始失控。
洛陽皇宮,戶部尚書崔文象快步走過宣政殿廣場,向禦書房方向走去,崔文象這兩年在王世充朝廷内混得風生水起,他出賣堂兄崔孝仁後,赢得了王世充的信任,使他開始飛黃騰達,短短兩年便升到戶部尚書加封尚書台行走,正式升爲相國,使他成爲王世充朝廷内最年輕的相國。
崔文象雖然人品卑劣,但畢竟出身博陵崔氏,具有很高的才華,他在相國位置上幹得還不錯, 将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太子王玄應十分信賴他, 重要的政務都和他商議。
不過崔文象心裏也明白,王世充不是長久之計, 他必須給自己另謀一條出路,他當然不敢投靠北隋,他知道張铉饒不過自己,崔文象便暗中向唐朝遞交了投名狀,并得到了李淵的親筆回信,信中充滿了對他棄暗投明的贊賞。
這讓崔文象俨如吃了定心丸,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不過他對鄭國之事也就不是那麽兢兢業業了。
“崔相國!”
崔文象剛走上台階,便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卻見是太子王玄應,他連忙停住腳等候,今天王世充緊急召見相國等重臣商議軍國政務,崔文象還以爲自己來晚了,沒想到太子還在自己後面。
崔文象很喜歡太子王玄應,謙虛、低調、平易近人,而且溫文爾雅,完全沒有他老子那種驕橫兇悍,這是文官們最喜歡的帝王類型,可惜他是王世充的兒子。
“殿下怎麽現在才來,微臣還以爲自己已經遲到了。”崔文象迎上前笑道。
“父皇剛剛派人通知,參議推遲半個時辰,崔相國不知道麽?”
崔文象愕然,搖頭道:“微臣不知!”
“估計是報信人沒有找到相國吧!”
王玄應低聲道:“我有件事想和崔相國溝通一下,可否方便?”
“無妨!”
崔文象和王玄應來到一個角落,王玄應憂心忡忡道:“我剛剛的得到消息,洛陽西市的米價已經漲到鬥米六百文,米價實在太高了,常平倉也沒有用,崔相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應對?”
前幾天米價漲到鬥米三百文時,王玄應啓動了常平倉平抑米價,投下去八萬石平價米,以鬥米兩百文出售,企圖拉下米價,不料卻沒有任何效果,米價依舊堅挺高企,今天更是漲到鬥米六百文,着實令王玄應苦惱,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了,今天估計父皇會問到此事,他必須要有應對方案,所以隻能向崔文象求教。
崔文象搖搖頭道:“當年赤眉軍逼近長安,長安米價大漲,王莽下旨投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但沒有任何效果,估計今天的情形也是一樣,因爲戰争引起的恐慌和謠言引發的恐慌不一樣,要平抑糧價除非鄭軍擊敗了唐軍,或者鄭唐兩國和解,沒有了戰争威脅,米價高位都難以支撐了,那時再動用常平倉,高企的米價就會随之崩潰,現在可不行,家家戶戶都在儲存糧食,是爲了應對圍城時所需,常平倉投多少糧食都會被搶購一空,殿下想法雖好,但方法卻錯了。”
王玄應眉頭一皺,“那我該怎麽應對?”
“很簡單,殿下将常平倉的糧食改爲赈粥,讓家境貧寒、無錢購糧之人也有一條活路,這是唯一的辦法。”
“那打擊奸商以及那些發國難财的人呢?”
崔文象笑了,“殿下,這時候可沒有什麽奸商,他們背後可不是一般人啊!”
王玄應頓時醒悟,洛陽的糧食可不就是被大伯控制的嗎?他頓時洩了氣,點點頭道:“好吧!多謝相國指點,我們先去禦書房。”
“剛才關于王莽的典故,殿下可千萬别在聖上面前提及!”崔文象又囑咐他道。
“這個我明白,我不會提及此事。”
兩人一邊說,一邊快步向禦書房走去.
王世充在部署完進攻荊州的戰局後便返回了洛陽,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南陽,洛陽還需要他回來坐鎮。
剛回到洛陽,一連串的好消息便接踵而來,鄭軍攻占襄陽郡,鄭軍攻占竟陵郡,鄭軍攻進南郡,正在圍攻南郡,但沒過幾天,便傳來了唐軍兵分兩路進攻弘農郡和淅陽郡的消息。
這頓時讓王世充慌了手腳,要知道他一共隻有十五萬軍隊,五萬大軍南下荊州,三萬軍隊駐紮淅陽,還有三萬軍隊分别駐紮在南陽、淯陽、淮安、襄城和荥陽五郡,河南府隻剩下四萬大軍,這裏面還包括兩萬禦林軍,而這四萬大軍又各有五千軍隊駐守函谷關和虎牢關,真正守洛陽城的軍隊隻有一萬人,就算把兩萬禦林軍派上城也隻有三萬人,兵力捉肘見衣襟。
寬大的禦書房内站了十幾名重臣和大将,王世充臉色陰沉,對衆人道:“朕剛剛得到消息,弘農郡已經投降唐朝,屈突通的三萬大軍殺到了渑池縣,正繼續向洛陽方向殺來,不過速度已經放慢,淅陽郡那邊形勢也十分嚴峻,盡管我們的軍隊頑強抵抗,但三萬守軍擋不住李世民的七萬大軍進攻,已經三戰三敗,軍隊損失慘重,目前退守均陽縣,朕已下令圍攻江陵的大軍北撤,大家都談談應對之策吧!”
禦書房内鴉雀無聲,半晌,王世恽躬身道:“陛下,現在看不出唐軍的真實意圖,他們究竟是想逼我們退出荊州,還是想直接對我們發動戰争,現在還難以預料,微臣認爲,襄陽和江陵還控制在唐朝手中,江夏也有數萬重兵,唐朝未必肯輕易放棄荊州,微臣覺得唐朝的真正目的是打通南襄道,将關中和荊州連爲一片。”
“那又怎麽理解唐軍攻占弘農郡,現在大軍正殺向洛陽?”王世充又問道。
“陛下,李世民的七萬大軍才是主力,屈突通的隻有三萬軍隊,憑這三萬軍隊是無法攻下洛陽,他應該是牽制我們軍隊南下,否則無法解釋他的軍隊會忽然放緩。”
這時,相國段達也道:“陛下,微臣也支持王相國的意見,唐軍目标還是荊州,從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看出來。”
“什麽細節?”王世充問道。
段達走到地圖前,用木杆指向淅陽郡的内鄉縣道:“如果唐軍的目标是我們,那麽李世民在拿下内鄉縣後,應該分兵一路向東進入南陽郡的菊潭縣,直接抄南陽郡的後路,但李世民沒有這樣做,依舊向均陽縣方向進攻,那明顯是襄陽方向,微臣由此可以談斷,唐軍的目标依舊是荊州,而不是我們。”
王世恽和段達的分析讓王世充稍稍心定,他又問太子王玄應道:“太子的看法呢?”
王玄應以爲父皇召集大家是商議糧價暴漲之事,結果父皇根本不關心這種事情,一心隻考慮軍隊部署,這讓王玄應既暗暗松口氣,但同時也有一絲失落,民生也很重要,父皇卻一點也不在意。
王玄應隻得躬身道:“兒臣認爲,無論唐軍的目标是否爲洛陽,洛陽的兵力都太少,兒臣建議增加洛陽守軍,同時将洛口倉的糧食全部運回洛陽。”
王世充點點頭,太子的建議說到他的心坎上了,他沉思片刻道:“太子說得對,無論如何,洛陽守軍還是太少,朕打算将荥陽郡和襄城郡的兩萬守軍調回洛陽,隻留虎牢關的五千軍隊,同時将洛口倉的八十萬石存糧全部運回洛陽,各位愛卿以爲如何?”
左衛大将軍兼兵部尚書雲定興立刻贊道:“陛下高見!”
衆人紛紛表态,支持王世充的方案,王世充點點頭,“那就這樣決定了,放松荥陽郡的控制,集中兵力防禦洛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