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會的效果非常好,所有人都一緻支持張铉的方案,不管張長遜肯不肯投降,但将士們不能再做無謂的犧牲,必須放下兵器回家, 大家紛紛表示願意寫信給軍隊裏的孩子。
軍戶們紛紛動員起來,在軍隊的協助下,三天時間寫了近兩萬封信,勸說自己的孩子放下武器投降。
數萬北隋大軍随即拔營西征,浩浩蕩蕩向永豐縣進發。
永豐縣是五原郡僅有的兩個縣之一,位于九原縣以西三百裏, 是一座中縣,人口約三萬餘人, 由于它在五原郡處于從屬地位,長年不受重視,城牆已經近七十年沒有修繕,非常老舊單薄,甚至還有五六處坍塌。
張長遜率軍抵達永豐縣後,第一件事就是組織兵力修補坍塌的城牆,也就是将已經坍塌腐朽的部分城牆清理掉,重新用沙袋堆砌,建立一個簡單的防禦體系,與此同時,張長遜又命令兒子張武對士兵進行夜戰守城訓練,防止九原縣的悲劇再一次重演。
盡管張長遜心裏也清楚,他們遠不是五萬隋軍的對手,但他沒有選擇,隻能硬着頭皮對抗到底。
這天清晨, 張長遜和往常一樣在城牆上視察防禦準備, 張長遜負手望着遠方的原野, 茫茫的田野裏,小麥已經長成了綠油油一片, 河套地區雖然水源充足,灌溉便利,陽光也很好,但冬季漫長,這裏的小麥隻能生長一季,不過這裏還大量出産瓜果,甜瓜、葡萄、李子、石榴等等,張長遜不由低低歎了口氣,他無比熱愛這片土地,可惜他即将守不住了。
這時,兒子張武出現在他的身後,“父親!”張武低聲道。
“訓練怎麽樣?”張長遜問道。
“回禀父親,訓練已經小有成效,孩兒模拟夜間攻防戰,士兵們已經漸漸适應夜間作戰了。”
“這隻是模拟,一旦真的作戰,心裏感受就完全不同,我們士兵沒有經曆過實戰,你要告訴士兵戰争殘酷,要讓他們有心裏準備。”
“孩兒明白了。”
停一下,張長遜見兒子沒有走,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有什麽事?”
張武咬一下嘴唇,鼓足勇氣道:“父親,孩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如果是勸我投降,你就不用說了。”張長遜冷冷道,他很清楚兒子的心思。
張武頓時急了,“可是父親,對方可是有五萬大軍啊!三倍于我們,無論戰力、經驗,還是武器裝備,我們統統都不如,我們拿什麽抵擋他們?”
“我知道,此戰我們必敗無疑。”
“既然父親知道,爲什麽還”
“那你讓我怎麽辦?”
張長遜蓦地回頭怒視兒子,“你的祖母、母親和兩個弟弟都在唐朝手中爲人質,高靜又在一旁監視我們,我若投降,家人怎麽辦?你以爲沒有想過嗎?”
“可這些無辜的将士怎麽辦?”
“你不要再說了!”張長遜一陣心煩意亂。
這時,他忽然看見高靜走了過來,連忙對兒子使個眼色,訓斥他道:“還不快去訓練!”
張武也看見了高靜,他隻得将滿腔郁悶憋回心中,行一禮,向另一個方向匆匆去了。
高靜慢慢走了過來,望着張武遠去的背影,笑問道:“公子做錯事情了?”
“他向我訴苦,說夜戰不好訓練,我就訓了他幾句。”張長遜淡淡道。
“夜戰訓練我也看了,還不錯嘛!我看是張公對公子的要求太高了。”
張長遜笑了笑,沒有說話,高靜又笑道:“我在考慮,隋軍如果占領五原郡,他們下一個目标必然是梁師都,我覺得我們可以和梁師都聯手,共同抵禦北隋入侵。”
“高将軍想法雖好,但不太現實。”
“爲什麽?”高靜不解地問道。
“靈武郡和我們相隔一片茫茫沙漠,雖然黃河沿岸可以行軍,但沿途沒有補養,需要跋涉千裏,除非梁師都造大船沿着黃河北上,但他們又沒有造大船的能力,甚至連大型皮筏子也沒有,如果真是那麽容易北上,梁師都早就出兵滅了我們了。”
高靜知道張長遜這話言不由衷,梁師都都是騎兵,可以輕易沿着黃河北上,而且梁師都不少大型皮筏子,他親眼見過,至少有上百艘之多,之所以梁師都沒有入侵五原郡,絕不是因爲行軍不便,而是因爲突厥施壓,突厥不允許梁師都一家坐大。
高靜沒有戳破張長遜的不實之言,又笑道:“我是說,如果我們撤軍到靈武郡,和梁師都合兵一處反攻五原郡,然後由突厥出面,責令梁師都退回靈武郡,張公覺得這個方案如何?”
張長遜笑了起來,“梁師都被秦王殿下屢屢擊敗,損失慘重,兵力不足兩萬,正惶惶不可終日,如果我們大軍南下,将軍覺得梁師都會不會把我們當做上門大餐,美美大吃一頓,高将軍,你我恐怕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高靜默然,就在這時,遠處一名斥候騎兵疾奔而來,在城下大聲喊道:“隋軍殺來了!隋軍殺來了!”
衆人大吃一驚,遠處忽然傳來低沉的鹿角聲,‘嗚——’
連續不斷的鹿角聲在田野裏回蕩,一支長達數裏的黑線出現在遠方的曠野裏。
城頭上頓時一陣大亂,士兵們驚慌失措,很多士兵吓得歇斯底裏大喊起來,“隋軍殺來了,我們要完蛋了!”
張長遜大怒,快步走上前,幾個耳光将亂喊的士兵抽倒在地,他怒喝道:“所有人不準驚慌,給我安靜下來!”
城頭上士兵漸漸安靜下來,但眼睛裏的害怕之色去無法消退,張長遜跳上城垛大喊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隻要我們衆志成城,就一定能擊敗隋軍,奪回我們的家園!”
士兵們大多默默低下頭,雖然張長遜這番話并沒有什麽說服力,但張長遜在士兵心中的威望很高,盡管沒有能說服士兵,但士兵們也沒有人反對他的觀點。
張長遜又大喊道:“進入各自的位子,準備戰鬥。”
城頭上的士兵驚懼之心消退,開始忙碌起來,這時,張長遜對高靜道:“大戰将至,我先去安排防禦了,暫時不陪高将軍了。”
高靜默默點頭,隋軍已經殺到,除了一戰他們也沒有選擇了。
除了留一萬軍隊守衛九原縣外,這次張铉親率一萬騎兵和李靖的四萬軍隊合兵一處,殺到了永豐縣,不過主将依舊是李靖,張铉隻是過來巡視,并不搶奪李靖的指揮權。
數萬隋軍在距離東城三裏處的曠野裏紮下了大營,整齊的大帳如方塊一樣平鋪在曠野裏,南北和東西各長十裏。
中午時分,隋軍紮營完畢,三架巨型投石也開始在大營内安裝了。
這時,兩名騎兵護衛着一名年輕的文官來到城下,文官正是參軍從事褚遂良,他主動請命進城和張長遜談判,因爲他父親褚亮是秦王府重要官員,在唐朝頗有名氣,即使談判不成,張長遜和高靜也不敢輕易加害他。
“請禀報張太守,褚遂良奉命前來送信。”
張長遜就在城頭上,他看了片刻,便令道:“開城讓他進來!”
城門開啓,褚遂良催馬進了城,剛進城門,數十根長矛一起頂住了他,褚遂良面無懼色,笑道:“我隻是一介書生,身上連一把匕首都沒有,需要這樣來歡迎我嗎?”
這時,張長遜沿着上城甬道走了下來,他打量一下褚遂良問道:“你就是褚希明之子?”
“正是!”
褚遂良是去年北隋科舉狀元,名滿天下,唐朝人人皆知,連地處偏僻的張長遜也知道褚亮的兒子考中了北隋狀元。
張長遜點點頭,“既然是褚公的兒子,我就不爲難你了,把信給我,你去吧!”
士兵們撤去了長矛,褚遂良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張長遜,笑道:“張太守先看看信,然後我還有口信。”
張長遜看了一眼信皮,隻見上面寫着:‘大隋攝政王張铉敬告五原郡張長遜太守閣下’。
張長遜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張铉給他的親筆信,他倒吸一口冷氣,問道:“齊王殿下也來了嗎?”
“齊王殿下就在城外!”
張長遜心亂如麻,半晌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
圍在周圍的士兵紛紛退了下去,張長遜一擺手,“既然有齊王殿下的口信,我不能失禮,我們去城樓中談。”
褚遂良微微一笑,“客随主便,太守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