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市的南面便是一座軍營,駐紮一千人,他們的職責就是維護西市的正常秩序,每天都有士兵在西市内巡邏,因爲侍衛帶來了張铉的金令箭, 立刻調動了軍營的全部士兵。
一千名士兵迅速出動,沖進西市内,包圍了被張铉懷疑的那家騾馬店,當張铉三人再次來到這家騾馬店時,軍隊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這家騾馬店,掌櫃和二十幾名夥計被士兵押在一旁,幾十匹藏在店内戰馬也被拉出來, 放養在外面的木栅欄内。
騾馬行的整條街都被一千士兵戒嚴,看熱鬧的人将騾馬行外面的大街擁堵得人山人海,這時,張铉和房玄齡、杜如晦在十幾名侍衛的護送下快步走到店門口,掌管這支軍隊的将領是一名鷹揚郎将,名叫蔣繼德,他慌忙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第一衛鷹揚郎将蔣繼德,參見大帥!”
旁邊幾名夥計和管事頓時臉色慘白,原來這個年輕人竟然是齊王,他們腿肚子開始發軟了,在外面看熱鬧的一名米鋪夥計吓呆了,他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大罵道:“你這個大蠢貨,真是有眼無珠啊!”
張铉搖搖頭道:“蔣将軍起來吧!”
“遵令!”蔣繼德站起身,忐忑不安地跟在一旁。
張铉走到牲畜圈前, 打量着幾十匹戰馬, 幾十匹戰馬每一匹都十分雄壯, 堪稱百裏挑一的寶馬, 這樣的一匹馬在中原至少要賣百兩黃金, 而且是幾十匹寶馬,這豈不是要幾千兩黃金,一家小小的店鋪會有這麽大的手筆嗎?
張铉心中生出一絲懷疑,這時,他又發現一個奇怪之處,這幾十匹戰馬都不是幼馬,起碼都有五六歲了,這不符合常識,草原人都是将幼馬賣給中原,絕不會把訓練熟練的戰馬賣給中原,這倒像是從軍隊直接拉出來的戰馬。
張铉回頭吩咐另一家騾馬店的掌櫃幾句,掌櫃點點頭,上前蹲下看了片刻,回來張铉道:“都閹割了很多年,不是新馬。”
這就對了,這些都不是新馬,張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問蔣繼德道:“店鋪仔細搜過嗎?”
“回禀殿下,還沒有來得及搜查。”
張铉當即令道:“派三十名弟兄進去仔細搜,還有這些人。”
張铉指着掌櫃和夥計道:“全部反綁起來,不準他們自殺!”
“遵令!”
蔣繼德一揮手,士兵将掌櫃和夥計按倒反綁起來,口中也堵住了破布,三十名士兵奔進了店鋪,張铉也帶着房杜二人走進了店鋪。
這家店鋪大約占地三畝,一間大院子以及二十幾間房舍,還有存放草料的倉庫和地下室,士兵開始翻箱倒櫃地仔細搜查。
房玄齡低聲問道:“殿下懷疑什麽?”
“我懷疑這是唐朝或者洛陽設在中都的一個情報點,那些戰馬都是軍馬,主人混進中都城了,戰馬無法進城,就留在城外。”
“很有可能,那些馬明顯是現役戰馬,不是出售的貨物。”
這時,杜如晦出現在門口,低聲道:“殿下,請來這邊看看。”
張铉知道他一定發現了什麽,便快步走出房間,跟着他進了走廊盡頭的屋子,屋子堆滿各種文書賬卷,看來這是掌櫃屋,中間擺放着一隻火盆。
“殿下請看這裏!”杜如晦指着火盆道。
張铉走上前,發現火盆裏有一堆灰燼,似乎是剛剛才燒毀的什麽文書,張铉立刻明白了,掌櫃抓緊時間燒毀了一些重要的證據。
杜如晦将一張羊皮殘片遞給張铉,“這是卑職剛從盆裏搶出來的,隻剩下它了。”
殘片如樟樹葉大小,邊緣已經燒焦,大部分都是空白羊皮,但在燒焦的邊緣上還有幾個隐約可見的文字,張铉再仔細看了看,不由一驚,竟然是突厥文。
“難道他們是——”
杜如晦點點頭,“微臣也覺得他們是突厥奸細。”
紫微宮攝政王官房,張铉正負手站在窗前沉思,他若有所感,一回頭,隻見房玄齡平靜地站在門口。
“有結果了嗎?”張铉笑問道。
“回禀殿下,已經有了口供!”
“進來坐下說話。”
張铉将房玄齡請進房間坐下,又讓茶童上茶。
他這才接過房玄齡手中的口供看了看,口供是騾馬店掌櫃提供,還有所有的夥計也畫了押,承認他們是突厥人派來的奸細。
“這家騾馬店無論掌櫃還是夥計都是突厥人派來的奸細,他們原本都是并州一帶的漢人,因逃避戰亂去了突厥,又被突厥利用,派他們來中都、太原和長安當細作,至今已有一年。”
房玄齡着實有些慚愧,北隋的情報系統是由他掌控,對外情報他做得風生水起,但自家的防範卻比較薄弱,這次若不是張铉微服私訪,意外發現了一群來曆不明的馬匹,他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突厥人的情報點,所以當他彙報之時,他臉上有點挂不住了。
“這是微臣的失職,他們在中都已經一年多,收集了大量情報,微臣卻一無所知,請殿下嚴懲!”
張铉擺擺手,“責任問題我們回頭再談,現在我還有兩個疑問,一是我們有多少官員被他們收買,給他們提供情報,供詞中卻沒有提到;其次,那三十匹戰馬是怎麽回事,我也很想知道。”
“回禀殿下,後面的一份供詞中會提到這兩件事,尚沒有審訊結束,微臣先把他們認罪的供詞拿來。”
“那先生知道嗎?”
“微臣已略知一二,我們确實有被他們收買的官員,他們已經招供了一人,戶部郎中蹇延壽,就在兩個月前,他将我們和鐵勒交易的明細提供給了突厥人,得了五百兩黃金的賄賂,還有安樂郡丞邵燕山,突厥人給了他一千兩黃金,突厥戰馬就是從安樂郡進入幽州,他們得到了安樂郡官府的批文,所以才一路暢通無阻南下。”
張铉臉色鐵青,一個朝廷機要之臣,一個是邊疆重吏,竟然爲了黃金甘心爲異族賣命,他絕不能容忍。
張铉克制住了滿腔怒火,又問道:“三十匹戰馬又是怎麽回事?”
“殿下,這裏面可能有大問題,這三十匹戰馬隻是突厥戰馬入境的一部分,後續還會有戰馬入境,具體會來多少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隻知道是人馬分離,突厥的人和馬分開進入中原,但細節他們也不知道。”
張铉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負手走到窗前,他剛才就在想這個問題,他懷疑突厥騎兵已經進入中原,所以才會有三十匹戰馬,但三十匹戰馬沒有什麽作用,肯定遠遠不止三十人。
現在已經是隆冬季節,草原被大雪覆蓋,根本無法通行,若等化雪後再走,就已經是開春了,突厥南侵在即,時間他們來不及了,更不用說潛入中原還需要時間,如果以上解釋成立,那隻有一個結論,突厥騎兵和戰馬早已經潛入了中原,隻不過不在中都,而是藏匿在别處,一旦突厥大軍開始南侵,這支潛伏在中原的突厥騎兵必然發難,目标很可能是中都。
從三十匹戰馬的素質來看,這支潛伏在中原的騎兵必然也是突厥最精銳的騎兵,就算數百人也能造成極大的破壞。
想到這,張铉當即對房玄齡道:“繼續嚴厲審問,抓住每一個細節,另外,立刻派人趕赴安樂郡,秘密抓捕郡丞邵燕山,必須要從他嘴裏得到一切細節情報。”
房玄齡又補充道:“殿下,既然突厥收買了安樂郡丞,微臣懷疑安樂郡也會成爲突厥軍隊明年春天的入侵路徑,微臣建議緊急加強安樂郡的防禦。”
張铉隻覺得一陣頭痛,原本已經完成了防禦,現在又出現一個大漏洞,他們之前一直認爲突厥一定是從并州南侵,爲此不惜耗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可現在才突然發現他們有點太想當然了,誰說突厥一定會從并州南侵,如果突厥大軍從安樂郡殺進河北,北隋将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這一刻張铉既感到慶幸,又感到後怕,同時也要感謝蒼天的眷顧,竟讓他意外發現了突厥的一個巨大陰謀。
張铉已經坐不下去,他必須立刻趕赴安樂郡,實地查看那邊的防禦,盡管馬上要到新年,盡管裴緻緻就在這幾天生産,但張铉還是毅然決定即刻北上。
他當即令道:“讓羅士信火速來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