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獨孤順是一個成精的老狐狸,他很清楚,李淵考慮讓豆盧寬入相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這裏面一定有原因,說不定就是窦家在背後暗中操控, 窦家和獨孤家族暗鬥已久,雙方一直在争奪關隴貴族的主導權,如此,窦家怎麽會讓獨孤家族也登堂入相?
獨孤順勉強笑了笑,問道:“賢弟還去過别家嗎?”
窦威笑着搖搖頭,“當然是先來見兄長,我豈會主次不清?”
獨孤順‘哦!’了一聲便端起茶碗喝茶, 不再有任何評論。
窦威又小心翼翼問道:“既然聖上已經接受了三個要求, 那兄長覺得.?”
獨孤順淡淡一笑, “獨孤家族人微言輕,表态也沒有什麽意義,窦兄還是去和别的家族商量吧!豆盧航對此事頗爲熱心,又和賢弟家族淵源極深,相信他會促成大家意見統一。”
獨孤順言語中暗含尖刺,尤其一句‘和賢弟家族淵源極深’,就暗指豆盧家族始祖豆盧甯曾爲窦泰部将一事,其言外之意就是指責窦威在豆盧寬入相一事上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窦威豈能聽不出獨孤順的指責,他臉上有些挂不住,連忙解釋道:“我事先确實不知聖上提議豆盧寬爲相之事,也是太子上門我才知曉,窦家是要維護大局,絕不會做這種龌蹉的小人之舉, 請兄長理解。”
或許窦威沒有暗中操控,或許是李淵在故意挑撥關隴貴族之間的矛盾,但獨孤順隻看利益,他獨孤家族沒有入相,那麽李淵的妥協他就不接受。
獨孤順擺擺手笑道:“我年事已高,武川會之事我基本上已經不過問了,賢弟去武川會召集大家協商吧!這件事獨孤家族會以大局爲重,不表達任何意見。”
獨孤順表示了棄權,窦威無奈,隻得告辭離去,待窦威剛剛離去,獨孤順頓時臉色大變,他随即吩咐長孫,“速去讓獨孤武來見我!”
片刻,一名身材健壯的年輕男子快步走進聽風閣,單膝跪下道:“卑職參見家主!”
此人叫做獨孤武,他并不是獨孤族人,而是獨孤家将,早在北周時期,由于軍隊施行部曲制,幾乎每個家族都養了大量家将和軍隊,這些家将都改爲主人姓氏,最有名便是宇文述,他的先祖原姓野破頭,成爲宇文家奴後便改姓爲宇文。
這些家将一般世代跟随主人,大多和主人的利益結爲一體。
這個獨孤武的祖父便是獨孤信的家将,族孫三代都效忠獨孤家族,對獨孤家族忠心耿耿。
獨孤武武藝高強,且精明能幹,一直是獨孤順的左膀右臂,深得他的信賴。
獨孤順喝了口茶道:“聽說宋金剛已經進入延安郡,但苦于糧食不足,你去延安郡找到宋金剛,你告訴他,在上郡洛川縣一帶有三座獨孤家族的大莊園,每座莊園各有兩萬石糧食,還有不少銅錢,讓他率軍去搬運錢糧,這些錢糧我送給他。”
獨孤順又取出一份地圖,交給獨孤武,“這是莊園地圖,你連夜趕赴延安郡。”
獨孤武抱拳行一禮,“遵令!”
他接過地圖便轉身走了,獨孤順冷冷地自言自語道:“和我玩手腕,那就看誰最後痛哭吧!”
俗話說蝦有蝦道,蟹有蟹路,三百六十行,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圈子,比如某個大酒肆要出賣轉讓,普通民衆一般都不會知道,但酒肆這個行當的人基本上都會得到消息。
長安人口衆多,藏龍卧虎,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其中遊俠便是其中一個特殊的群落。
所謂遊俠,就是一群四海爲家,浪迹天涯的人,文則稱爲遊學,武則稱爲遊俠,他們仗劍漂泊,居無定所,很多人身份不明,有身懷武藝闖蕩天下之人,也有犯下重案隐姓埋名之人,還有殺人越貨專門收錢替人做黑事之人。
也有很多無賴混混也自稱遊俠兒,整天聚集街頭惹事生非,但真正的遊俠是不會把這些無賴地痞放在眼中。
遊俠隻是一個過程,很多人在浪迹天涯的同時,也在尋找自己的歸宿。
比如隋軍斥候主将沈光,他就曾是江南赫赫有名的遊俠,還有呂氏兄弟也是遊俠出身,甚至張铉本人也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遊俠,隻因爲獵殺了楊玄感才在燕王楊倓那裏謀到一個職位。
這幾天在長安遊俠的圈子裏傳播着一個小道消息,長安恒安武館在招攬高水平的武師,每月薪酬一兩黃金。
要知道黃金在長安的市價已達每兩三十五貫開皇錢,這已經是五品高官的俸祿了,長安西市,一名資深夥計的月薪也就五貫錢,用物價風向标的米價來算,一兩黃金可以買三百五十鬥上好粟米,一兩黃金還可以買七百斤羊肉,可以買三名奴仆,可以月租一座占地十畝的大宅。
恒安武館居然開出一兩黃金的月薪,雖然是秘密招募,但還是轟動了長安遊俠圈,人人趨之若鹜。
長安西市附近的鳳鳴酒肆是一座開在小巷深處的小酒肆,沒有酒幡,隻在屋檐下挂了一隻燈籠,上寫‘鳳鳴’二字,也沒有說它是什麽店鋪,一般客人很難找到這裏,但每天這裏都有客人上門,鳳鳴酒肆實際上就是長安遊俠圈的聚集之處,據說這座酒肆也是一名遊俠所開,在圈子裏很有名氣。
酒肆面積也就百個平方左右,中間是大堂,擺了八張小桌子,兩邊有坐榻,而四周則用屏風隔開,便隔出了六小間雅室。
這天中午已經過了吃飯時間,客人基本上都走了,隻有東北角一間雅室内還坐着五名喝酒的遊俠,這五人若說認識,但誰也不知彼此的底細,如果說不認識,但互相又常常見面,彼此已經很熟悉。
爲首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精悍道士,他頭戴竹冠,穿着一件藍色道袍,修長有力的手指顯示出他是一個真正佩劍之人,劍對他來說是武器,而不是裝飾品。
大家隻知道此人姓孫,曾是終南山的一名道士,大家都叫他孫道長,至于他是哪裏人,本名叫什麽,大家都不知道了,但也沒有人關系,在座的五個人都是這樣的情況,隻是在酒肆認識而已。
“怎麽樣,恒安武館的消息可是真?”衆人七嘴八舌問道。
今天是武館招募的最後一天,孫道長今天一早也去了恒安武館應募,使衆人極爲感興趣,紛紛向他打聽應募之事。
孫道長喝了口酒,苦笑道:“應募是真,而且一兩黃金隻是最低的固定收入,不幹活也能拿這麽多,如果出去做事,再另外算錢,要比一兩黃金多得多。”
衆人聽得血脈贲張,紛紛問道:“去做什麽?”
“具體不知道,但聽說是給關中的巨商大賈運送貴重貨物提供保護,一些豪門大戶的家人出遊,也需要人保護,大概就是這些事情。”
另一人笑道:“我也聽說是洛陽和中都也出現這種生意了,路上不太平,很多大商人就雇傭武藝高強之人護衛,一般人信不過,所以會找武館,不過價格可沒有這麽高。”
“孫道長通過了嗎?”旁邊幾人問道。
孫道長搖搖頭,歎口氣道:“如果通過了,我就不會坐在這裏和你們聊天了。”
“要考驗什麽,道長能不能和我們說一說?”
“很簡單,就是比劍,走進一間大屋子,和一名蒙面黑衣人比劍,旁邊一個人沒有,隻要擊敗這名黑衣人都算通過了,如果被黑衣人擊敗,又不肯棄劍認輸,那很可能就死在屋子裏,今天上午去了二十幾名高手,隻有一人被錄取,死了兩人,傷了二十人,隻有我和另外兩人全身而退,各位,這黃金可不好掙啊!”
“誰被錄用了?”衆人問道。
這時,酒肆掌櫃走過來給他們添酒,笑道:“就是住在我們酒肆的那個小馬兒,綽号摘星手那個,他剛才來結帳走人了。”
“原來是他!”
衆人都想起那個整天喝酒,一聲不吭的悶葫蘆,原來是他被錄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