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銑會見後,淩敬并沒有立刻回貴賓館,而是來到風雷軍的臨時駐地,風雷軍也就是劉蘭成的軍隊,目前風雷軍還有七百人, 暫時駐紮在江陵城内,他們阻截巴蜀唐軍十九天,延誤了唐軍的戰機,不僅立下了大功,而且蕭銑也對他們深爲感激,給他們最好的待遇, 讓他們能夠安心休整,當然, 這也是張铉的命令,命令他們暫駐江陵。
淩敬來到了受到了風雷軍将士的熱烈歡迎,所有士兵都出來迎接淩敬的到來,淩敬索性停住腳步,對将士們高聲道:“各位将士,我奉齊王殿下之令特地來看望大家,齊王殿下請我代他向各位表達他的問候和敬意,這次你們立下大功,每個人都會得到豐厚的賞賜,陣亡将士也會得到雙倍撫恤,不僅如此,風雷軍的威名必将傳遍天下,你們的父母妻兒都會以你們爲榮耀。”
士兵們激動萬分,一起振臂高呼起來, “齊王殿下萬歲,萬歲!”
劉蘭成等三人将淩敬請進大帳,淩敬在帳中宣讀了齊王張铉對他們的嘉獎令,授主将劉蘭成鄒城縣侯之爵,賞金千兩,土地五百頃,授兩名副将李客師和張厲爲縣伯之爵,各賞金五百兩,土地百頃,另賜寶刃一口,其餘風雷軍将士各賞黃金五十兩,絹百匹、土地二十頃,其家人免十年稅賦。
三人皆跪下謝賞,劉蘭成随即令士兵将齊王嘉獎令傳遍軍營,軍營内頓時又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大帳内,四人已坐下,淩敬問劉蘭成道:“劉将軍覺得蕭銑此人如何?”
劉蘭成搖搖頭,“此人性情外表寬仁而内心疑忌,手下大将無人不怕他,而且面對亂局優柔寡斷,做事畏手畏腳,成不了什麽氣候,如果不是大帥這次護着他,他必然會被唐軍滅亡。”
淩敬眉頭一皺,“他有這麽不堪嗎?”
旁邊李客師接口道:“劉将軍曾建議他要麽出兵夷陵縣,要麽屯兵于當陽,截斷唐軍糧道,結果他猶豫不決,五天後才派一支探子去打探消息,結果才發現唐軍已經将大量糧食運去了夷陵縣,一盤好棋就這麽毀了,否則巴蜀唐軍将不戰而敗,我們燒毀夷陵縣糧食赢來的機會就這麽白白錯過了,着實令人郁悶。”
淩敬點點頭,“殿下也說過,蕭銑的問題在于根基不穩,包括他的軍隊也并不是完全支持他,所以才導緻他不信任大将,尤其在面對強勢的隋軍或者唐軍之時,他害怕手下大将直接率軍投降,這就是蕭銑不敢主動發起進攻的原因,其實唐軍是否撤退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勢力要進入南郡,你們明白嗎?”
三名大将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了恍然之色,大帥的深謀遠慮果然不是他們能夠考慮到。
這時,淩敬又問道:“殿下讓我問你們,目前還有什麽困難?”
劉蘭成沉吟一下道:“我們在秭歸一戰損失了三百名弟兄,戰馬倒是不缺,看看大帥能不能替我們補足兵源,另外,我們下一步的行動也需要指示。”
淩敬笑道:“這個殿下已經替你們考慮好了,五百名精銳士兵已經随我一同到來,至于任務,殿下希望你們去淅陽郡,破壞唐軍的生鐵運輸,目的隻有一個,要逼迫長安不得不派重兵進駐淅陽郡,明白殿下的意思嗎?”
劉蘭成當然明白主帥的用意,一旦唐軍出兵淅陽,就等于占領了淅陽郡,王世充的麻煩就來了,這确實是一步高明之棋,比起蕭銑讓他感到的憋屈窩火,還是他們主帥更加老辣,更讓人感到振奮。”
三人立刻躬身道:“我們絕不會讓大帥失望!”
一萬隋軍水師抵達南郡徹底改變了唐軍進攻南郡的勢态,并不僅僅是因爲水軍本身,而是因爲隋軍已經實質性地介入到南郡之戰中來,無論李孝恭還是屈突通都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李世民也不能擅自做主,李世民寫了一份加急快報,令士兵以八百裏加急快報方式連夜送往長安。
這段時間,長安和中都一樣也準備科舉考試,來自關隴、巴蜀、并州以及其他地區士子約三萬餘人齊聚長安,準備參加五月初的第二次科舉考試,和去年相比,來長安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少了一萬餘人,主要是南方地區的士子明顯減少,他們大多去了中都,這也是南方戰役後一個最直觀的變化。
但就算是這樣,也把長安百官忙得手腳不停,天子李淵特地下旨,科舉例制比照中都,也就是說,中都有的待遇長安也必須有。
但對于天子李淵而言,科舉雖然重要,但還是遠遠比不上南方的東征重要,他們已經成功走出第一步,占領了荊襄六郡,尤其攻占江夏郡,解決了唐朝最緊迫的生鐵問題,一洗唐軍屢屢東征不順的陰霾。另外,太子李建成坐鎮太原後,攻打劉武周三戰三捷,劉武周被退回樓煩關以北,一連串的勝利使李淵君心大悅,同時也刺激了他更大的野心,雖然巴蜀唐軍贻誤了戰機,使得滅掉蕭銑已不太可能,但李淵還是批準了次子李世民的方案,奪取南郡,使荊襄和巴蜀連爲一體,他們南方的這盤棋就走活了。
不過随着張铉徹底剿滅林士弘勢力,李淵的心就開始提了起來,他知道張铉不會坐視唐軍東擴,一定會有所行動,果不其然,他很快便接到了次子李世民送來的八百裏加急快報。
禦書房内,幾名相國重臣都被李淵緊急召來,他将李世民的快報遞給衆人,讓他們傳閱,一時間,禦書房内鴉雀無聲。
“陳相國,皮筏之事進展如何?”李淵打破了房間裏的沉寂。
陳叔達連忙道:“回禀陛下,大型皮筏已經搞到三百餘艘,目前正在因爲巴郡的途中,最遲半個月後第一批運糧皮筏就就可以啓程了。”
李淵點點頭,又問衆人道:“大家都說說吧!目前南郡的局面該怎麽辦?”
衆人都沉默不語,半晌,劉文靜道:“陛下,微臣願抛磚引玉,先說兩句。”
李淵一向不喜歡劉文靜,不過這段時間劉文靜真的變得稍微‘文靜’一點了,不再像刺頭一樣說哪些難聽且讓自己下不了台的話,今天居然主動表态發言,李淵欣慰地點了點頭,“劉相國請說!”
劉文靜不慌不忙道:“首先我們要明白一點,蕭銑也不過是張铉架子上的一塊肉,遲早烤而食之,他之所以不動蕭銑,是因爲他們最近吃得太多,從江淮到江南,再到贛江流域,聽說李靖還在遠征更遠的南方郡縣,所以暫時把蕭銑放一放,但張铉又怕蕭銑被我們吞掉,所以才派水軍進駐南郡,名義上這支水軍是在協助蕭銑對抗我們,可一旦條件成熟,這支水軍就會成爲割向蕭銑的第一把刀。”
“劉相國說得有理,張铉居心叵測,野心勃勃,不知劉相國認爲我們下一步該怎麽應對?是不是要放棄攻打南郡?”
這是禮部尚書窦琎在問劉文靜,由于裴寂和李建成一起去了太原,劉文靜的發言就少了一個天然反對者。
劉文靜微微笑道:“如果張铉真的想幫助蕭銑,那他就應該進攻江夏郡,圍魏救趙,南郡之圍立解,相信張铉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卻沒有這樣做,而是派一支水軍進入南郡,微臣覺得張铉是在向我們傳達一種信息,我不動你的江夏郡,你也休想染指南郡,應該是這個意思。”
劉文靜的分析使衆人竟有一種遮雲消散之感,細細一想,确實是這個意思。
這時,陳叔達笑道:“劉相國說得很正确,江都那邊傳來消息,張铉經過江都,向北而去了,這必然是他返回中都了,這就說明他暫時不會攻打江夏郡,派軍隊入南郡正是告誡我們,不準我們進攻南郡,一旦我們進攻南郡,肯定會和隋軍發生沖突,局勢就會複雜化了,到時候發生沖突之地絕不會隻有南郡,江夏郡以及并州都可能爆發戰争,張铉正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他才丢下南郡自己返回了中都。”
“那依兩位相國的意思,我們隻能放棄對南郡的進攻計劃?”李淵微微有些不悅道。
“其實也不盡然!”
陳叔達笑道:“微臣一直覺得,我們攻打蕭銑的準備并不充分,比如糧草運輸問題沒有解決,現在夷陵郡的唐軍隻能靠襄陽運糧過來,耗費民力不說,也不安全,而且運輸量也不大,微臣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保持目前的對峙狀态,一方面進行充分的戰争準備,另一方面可以從内部分解蕭銑,尤其是董景珍,此人值得拉攏。”
劉文靜也補充道:“南郡對我們而言隻是便于荊襄巴蜀連爲一體,但在我們沒有解決水路交通問題之前,就算拿下了南郡意義也不大,微臣倒覺得江夏郡的鐵礦對我們更重要,我們應該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江夏郡安全。”
劉文靜的态度非常鮮明,鐵礦才是唐朝的重中之重,江夏郡要比南郡重要得多,他提醒李淵,千萬不要因小失大,陳叔達也是同樣的意思,不要爲了南郡而導緻江夏郡爆發戰争,李淵最終被說服了,雖然他不想放棄南郡計劃,但爲了江夏郡的安全,他隻能做出選擇。
“好吧!朕同意兩位相國的意見,暫停南郡計劃,全力保江夏郡。”
(本章完)